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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 第145節(jié)

    年輕人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感嘆聲:“這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弱點(diǎn)可怎么行?!?/br>
    *

    方回有些難忘離開時(shí)的回頭的那一眼,心中翻滾著無數(shù)情緒,最終忍無可忍,對身邊的人問出口:“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書圣說:“既然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不殺常曦,那你也該做到你答應(yīng)過的事,別問太多?!?/br>
    方回冷淡道:“你的意思是我也該跟那只地鬼一樣,閉嘴不說話,等你們決定生死?”

    書圣問:“怕死嗎?”

    方回冷笑聲:“你不怕?”

    書圣沒答,而是看向遠(yuǎn)處的城池高樓,“這世界還有許多秘密和力量等待我們?nèi)ヌ剿鳎茏叩竭@里,得知這些無比珍貴的秘密,哪怕要付出生命,也是你我的榮幸?!?/br>
    方回:“……”

    在前邊駐足回望的年輕人哈哈笑起來,他就說書圣比自己更愛講大道理吧!

    *

    北斗·搖光院。

    相安歌在北斗的這些天一直在救人,優(yōu)先照顧重傷的梁俊俠,接著是同樣重傷的周采采,其次是被廢了星脈和舌頭的東野昀。

    在北斗其他人都沉浸悲傷時(shí),他在專心思考東野昀的舌頭該用什么器術(shù)替代。

    最初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忙著悲傷,忙著報(bào)仇,忙著救人。

    相安歌坐在屋檐下,桌上是攤開的白紙,上面畫著各種器術(shù)的步驟,他曲起一條腿靠著廊柱,手中拿筆沉思,想到后又在紙上添幾畫。

    后邊傳來敲門聲,相安歌沒回應(yīng),很快就聽門外的青櫻說:“你要吃點(diǎn)什么嗎?”

    相安歌:“不吃。”

    青櫻哦了聲,又道:“今天的藥我都吃完了?!?/br>
    相安歌:“嗯?!?/br>
    青櫻:“師兄師姐他們今晚烤了紅薯,要給你留一個(gè)嗎?”

    相安歌:“行?!?/br>
    青櫻便轉(zhuǎn)身離開,一回頭卻看見明栗和東野昀撐著傘站在雪夜里看著她,被嚇了一跳。

    “師姐?!?/br>
    明栗朝她輕抬下巴:“為什么你要站在外邊說話?”

    青櫻撓撓頭,輕手輕腳走到明栗身邊悄聲說:“他不是在幫野昀想辦法嗎?我怕開門進(jìn)去打擾到他思路。”

    已經(jīng)到了這么遠(yuǎn)也要小聲說話的程度了嗎?

    明栗狐疑看去。

    青櫻說:“真的!他在無方國想事情的時(shí)候,替身靈們都離他八百里遠(yuǎn),連遞牌子翻頁的動作都慢得怕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影響到他?!?/br>
    明栗:“他剛不是回你了嗎?沒那么嚴(yán)重吧?!?/br>
    青櫻摸著頭發(fā)說:“他能把吵鬧的替身靈活拆了,但總不能把我也活拆了吧?”

    明栗:“……”

    一時(shí)間竟不知道師妹她在無方國的日子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明栗走到屋檐下收起傘,抬手敲門,后邊的青櫻揚(yáng)首看東野昀,東野昀任由她看,眼神無聲在問,你在看什么?

    青櫻湊近他說:“我把你的那份烤紅薯留給他了,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br>
    說完立馬就跑。

    東野昀:“……”

    我倒是想說啊!

    *

    相安歌聽見聲響后回頭看了眼進(jìn)來的兩人,將桌上的幾張紙往前遞了遞。

    結(jié)果等了一會都沒見那兩人走到桌邊來,于是扭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明栗跟東野昀都站在屋門口隔著老遠(yuǎn)看他。

    相安歌:“?”

    明栗:“我?guī)熋谜f你思考的時(shí)候很忌諱有人靠近說話?!?/br>
    “我沒說過,是她自己不進(jìn)來的?!毕喟哺杪牭醚劢禽p抽。

    門口的兄妹二人這才走過去。

    相安歌一時(shí)間竟覺得有點(diǎn)哭笑不得。

    明栗在桌邊坐下后掃了眼被相安歌挑出來的幾張圖,聽他說:“制作器術(shù)口舌重新發(fā)聲,有兩個(gè)選擇,沖鳴脈和神庭脈,想從這兩條星脈下手的前提是星脈必須是完好的?!?/br>
    東野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就臉恢復(fù)得差不多,那些膿包都破裂脫落,只剩下部分斑駁的印痕,看上去青紅交加。

    他每天涂的淡疤除痕的藥膏是陳晝給的,陳晝跟東野昀保證有用,并指著自己的臉說我就是用這個(gè)消得疤痕,你看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吧!

    東野昀信了,為此付出了比原價(jià)高三倍的價(jià)錢從陳晝那買走藥膏。

    “回來后有石蜚的星之力滋養(yǎng),他的星脈逐漸有所反應(yīng)。”明栗看著圖紙說,“可以優(yōu)先修復(fù)沖鳴和神庭。”

    相安歌單手支著下巴,目光看向飄雪的庭院,另一手屈指在桌案上輕敲。

    明栗抬頭朝他看去,相安歌說:“我出來的時(shí)間有點(diǎn)久,沒了無方國隔絕,神諭來得有些頻繁。”

    “先回?zé)o方國待一陣子?”明栗問。

    相安歌搖頭,轉(zhuǎn)過頭來看她:“從前不覺得,最近它來得如此頻繁,倒是讓我有些不耐煩了,不如趁這次機(jī)會把它徹底毀掉?!?/br>
    明栗指尖劃過冰涼的圖紙,捏著圖紙一角拿起來看著:“那可真巧,我也是這么想的?!?/br>
    相安歌問:“他們沒得到石蜚,肯定還會再來,你是準(zhǔn)備等他們找上門來,還是你找上門去。”

    “從他們這幾年的行動來看,石蜚似乎是必不可缺的一環(huán),他們得到石蜚之前都還有時(shí)間?!泵骼醯哪抗庠竭^黑白相間的線條,似乎看向很遠(yuǎn),“在我去幽游之前,還得先找一樣神武?!?/br>
    *

    日落光照灑滿整片山壁,山壁布滿密密麻麻的洞xue口,大小只能容納一條長蛇,紅眼長蛇們紛紛從洞口探出頭來,等待天地星輝的光芒照耀時(shí),也各自巡邏是否有人靠近。

    山林中白日沉睡的飛禽走獸在夜晚降臨時(shí)蘇醒,它們從容又陰沉,與旁的動物有著微妙的不同,眼神中透露出的情緒似乎比動物還要高級。

    野獸們朝著山底趕去,來到召喚它們的祭壇,目光敵視地盯著又一次從血污中活過來的黑影。

    周子息輕咳聲,抬手擦拭嘴角血跡,因?yàn)橐暰€模糊,所以復(fù)活也沒有走動,而是認(rèn)真聽周邊聲響。

    他的母親曾說過:有的聲音,只有在你閉上眼時(shí)才能聽見。

    第117章

    在見到母親前,周子息從未出過塔樓一步。

    塔樓在周家宅院最偏僻的地方,樓中只有一個(gè)窄小的窗口,那時(shí)他還太小,將屋中所有桌椅凳子重疊起來爬上去也夠不到窗戶。

    周子息六歲前的活動范圍就在塔樓頂層,每日有人定點(diǎn)送膳食,偶爾也會給一些水果零嘴。

    四季更迭時(shí),照顧他的人會送來新的衣物。

    照顧周子息的是位總是繃著臉的老嬤嬤,她從不看男孩的眼睛,說話做事都低著頭。

    哪怕老嬤嬤不會給他臉色看,畢恭畢敬地照顧著他的生活起居,可周子息還是怕她。

    在塔樓的日子很無聊,因?yàn)槔蠇邒邚牟粫茏酉⒄f多余的話,也沒有人教他讀書寫字,只能自己想辦法跟自己玩。

    周子息從蹣跚學(xué)步,到地上打滾摔著了嚎啕大哭再爬起來,都是一個(gè)人。

    在塔樓里偶爾能聽見外面飛鳥鳴叫的聲響,每只叫聲都不一樣,周子息對此好奇,朝高高的塔樓窗口伸出手丈量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每天都在計(jì)劃著如何才能攀上窗口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天老嬤嬤生病,無法為他守夜,周子息趁老嬤嬤不在時(shí),來往幾個(gè)房間,將桌椅凳子往自己屋里搬去。

    他跑了好幾個(gè)來回,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是汗。

    可就算將桌椅凳子們搬進(jìn)去,他也沒力氣把它們重疊起來,到一定高度就沒法再往上了。

    站在凳子上的周子息眼巴巴地望著窗口,屋中燭火照明,他卻好奇外邊忽明忽暗的光芒是什么。

    有時(shí)候會變得很亮,隨著光亮折射的影子還會移動,他會跟著那光芒的影子走動,與投映在地面或者墻壁上自己的影子低聲對話。

    ——你是什么?

    ——為什么你會跟著我一起動?

    ——嬤嬤身邊也有這么一團(tuán)跟著她動的東西,那是她的,你是我的嗎?

    周子息企圖得到影子的回應(yīng),卻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它。

    因?yàn)槟泻⒌奶斓鼐椭挥羞@一層塔樓,他甚至沒能見過這世上所有人都擁有的天空、太陽、星星和月亮。

    周子息揚(yáng)首看高處的窗口,朝窗口伸出手,仍舊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外邊不知名的光芒穿過窗戶,引得他心生向往。

    那光芒讓他不甘心就此放棄,便朝窗戶的位置起跳,伸出手試圖扒住窗沿,如此跳了兩次,第三次搭在下邊的凳子承受不住倒塌,站在高處的男孩因此摔落在地,額頭磕到了尖銳的桌角,倒塌的東西也砸在了他身上。

    這一摔把周子息摔得滿頭是血,忍不住哭出聲來,趴倒在地起不來。

    第二天老嬤嬤來時(shí)只見到滿頭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孩,虛弱的周子息第一次瞧見老嬤嬤那張臉上出現(xiàn)了別的表情,奇怪的,難以理解的。

    在數(shù)年后他才明白,那是名為恐懼又厭惡的表情。

    老嬤嬤緩步走上前來,目光盯著虛弱的男孩,男孩求生的本能試圖呼救,卻見老嬤嬤拿起椅子用盡全力朝他的頭砸去。

    似宣泄恨意,又似害怕恐懼,敲打的聲響直到這不過五歲的孩童血rou模糊后才停下。

    老嬤嬤將門關(guān)上,隔一段時(shí)間后再打開門。

    屋中的燭火已經(jīng)燃盡,因?yàn)榻袢绽蠇邒邲]有及時(shí)更換,所以顯得昏暗難明。

    老嬤嬤提著燈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身形完整的男孩神色僵硬地將染血的衣物穿上。

    他可憐兮兮地抹了把臉,小小聲說:“你別打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