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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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一棵巨大的樹木上,擁有過一棟建筑面積約20平米的療傷樹屋。 房子是江舫和他的父親與母親一起建造的。 房子里有吃不完的甜點、水果,有玩不盡的玩具,有看不完的書,有江舫一家人的合照,有溫暖的、安全性很強的壁爐,有一張世界上最柔軟的床、一床最柔軟的毯子。 在這之后,每次遇到痛苦的事情,他都會躲在這里。 在他傷心時,天會為他下一場雨。 雨落在木制的屋頂上,火在安全木炭上燃燒,發(fā)出舒服的白噪音。 他在雨聲和火聲中安睡。 一覺醒來,所有的痛苦都淡去了。 江舫微微皺眉。 這段記憶的內(nèi)容,和他的邏輯相悖。 他原本的家身在一片鋼鐵森林里。 在離家?guī)坠锏牡胤?,的確有一片森林公園。 小時候,父親帶著母親和他去那里野過餐。 但自從九歲以后,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回憶了。 他奔波在基輔的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 他要送母親去戒酒和戒藥中心,哪里有余裕去為自己買床和毯子? 即使真的有這種理想中的港灣,他也無暇棲身。 至于和父母的合照,更是無稽之談。 在一次酩酊大醉后,母親燒掉了家里所有和父親的合影。 十歲的江舫想藏住最后一張放在錢包里的照片,也被瀕臨瘋狂的母親奪去。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照片連帶著父親買給他的錢包,一道被火吞噬。 總而言之,小孩子才需要這種受了打擊后、一頭栽進去睡一覺,心里的傷就能自我療愈的樹屋。 不過,這段怪異回憶的源頭,并不難找。 只稍想一想,江舫銀色的眸光略微一低,一段暖意便攀上了心頭。 有一個人,拿到了他的記憶之書后,想為他捏造一段溫暖的回憶。 那段他蓋著世界上最柔軟的毯子、睡在世界上最柔軟的床上的虛假記憶,是溫柔的鉛灰色。 顏色像極了南舟這些日子畫素描時的鉛筆。 江舫的心尖被這一點溫暖灼到。 隱藏在暖意后的微微刺痛,讓他幾乎有些心慌。 為了掩飾心底那近乎失控地吻著他的心的情愫,江舫故意擺出不在乎的姿態(tài),笑問:還說沒有偷看? 南舟輕輕嘆了一口氣。 還是沒瞞過去。 看來,這本書并不會吸納和同化本不屬于原主人的記憶。 于是,他誠實道:我沒有偷看。 我是用目錄找到了你九歲的位置,用筆挑著空白的地方寫的。你的其他故事,我有好好擋著,一眼都沒有看。 江舫沒想到,越是和南舟說話,心里越是抑制不住地喜歡。 情到臨頭,他就是無法承認自己喜歡一個人。 因此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開始挑那個美好故事的刺:怎么會有人在樹屋里點火? 南舟:我說過,那是安全的壁爐和木炭。還強調(diào)了兩次。 江舫:甜點和水果,是你想吃吧。 南舟:嗯。那樣很幸福。 江舫:一個人傷心的時候,天不會專門為他下雨的。而且,下了雨,樹屋會發(fā)潮。 南舟:我知道。但下雨的聲音會讓人心情安靜。我想讓你的故事里下雨,它就要下雨。 江舫失笑:那是童話,不是現(xiàn)實。 南舟:我知道。 南舟:可我想給你童話。 江舫啞然。 他半笑半認真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是怎么長的啊。 那樣孤獨、絕望、污黑、沒有盡頭的泥潭里,為什么會開出這樣一朵溫柔的花? 南舟則拿出他一貫的十足認真,答道:一天天長的。 南舟想了想,結(jié)合自身的經(jīng)驗,又說:童話故事,有些是假的,有些說不定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它就永遠不可能是真的了。 江舫用心注視著南舟眼下的那枚淚痣。 他以前曾經(jīng)相信過、后面又拒絕去相信的童話,現(xiàn)在就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 臉頰溫熱,眼里有光。 江舫終于重新真心地笑了。 好,我相信。 木房子的回憶被自動修正,逐漸從江舫的記憶中抹去。 但這一點溫暖卻駐在了他的心尖。 有了實體似的,毛茸茸,暖乎乎地蹭著他。 像是一只家貓。 突然,書架迷宮內(nèi),那個獨腿錫兵歪歪斜斜地從書架上方探出了頭來。 它惱羞成怒道:請讓你們的朋友好好出來,不要再藏了!我向她解釋說游戲結(jié)束了,可她不聽我的話! 南舟這才發(fā)現(xiàn),李銀航遲遲沒有出來。 在這種時候,她相當惜命。 不是來自隊友的安全保證,她全當是假的。 盡管身后大頭皮靴的追擊聲已然消失,她仍是一個字都不信那錫兵的話,自顧自地在書架間動若脫兔地穿梭隱藏。 獨腿錫兵靠著一條腿,愣是追不上她。 經(jīng)過長時間的休息,南舟的精神也緩過來了不少。 他站起身來,叮囑江舫看好門后,邁步準備朝書架迷宮內(nèi)部進發(fā)。 在和江舫擦肩時,他不慎碰到了他的肩膀。 稍有出神的江舫沒能握住書,書本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江舫示意自己會去撿,讓南舟先去。 于是南舟快步向書架深處走去。 江舫手中的書是書脊先落地。 書正面朝著上方,翻開了一頁。 上面還殘存著一些未曾徹底消失的文字。 江舫正打算彎腰去撿時,看到上面隱隱綽綽的字后,眉心不由一凝。 【老大,我們什么都能聽你的,但是放他出來,不可能?!?/br> 【他是個boss,老大,你不能因為他長了張人臉,就把他當成人吧?】 【他現(xiàn)在在你的背包里,當然什么都是你說了算啊。干嘛非得把他放出來?這樣最安全了。】 【老大,你有什么把握,能完全保證他不傷害我們?】 【天地良心,老大,我跟你保證,我根本就沒玩過《永晝》,也沒殺過他,可他是公認致死率最高的副本boss,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老大,別難為我們行嗎,你難道要我們相信他會對我們玩家抱有善意嗎?】 【江舫聽到隊員們的集體抗議,沉默并思索著?!?/br> 【他說:那就再過一段時間,再放他出來?!?/br> 江舫垂下銀色眼睫,將那本書拾起,捏住書縫,牢牢控制在手里。 仿佛那是一段他也不忍回顧的過往。 第92章 腦侵(五) 江舫不用繼續(xù)看下去,就知道接下來的故事情節(jié)。 因為曾把南極星帶入《永晝》,因而從《永晝》里帶出南舟時,順利得一如江舫的預(yù)料。 而事后,所有隊員都不支持把南舟從倉庫里放出來,也并不出江舫的預(yù)料。 他們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如果他還是漫畫中的南舟,是那個為了保護家人而戰(zhàn)的青年,沒有多少人會像現(xiàn)在這樣猜忌他。 如果這些被意外困在游戲里的玩家不會死,大家可能也挺樂意和這樣一個虛擬人物玩一玩朋友游戲,刷一刷好感值。 但南舟的世界,被另一個世界強勢侵染過。 他接收到的情緒,盡是負面和惡意。 大家不能分辨,南舟此時表現(xiàn)出來的正常,究竟是偽裝,還是真實。 更何況,江舫帶領(lǐng)的這些玩家里,有兩個人曾玩過《永晝》副本。 一個被南舟親手擰過脖子,一個被一群光魅襲擊,咬死當場。 現(xiàn)在,他們的意識無法離開這個游戲。 沒人愿意每天在生死關(guān)頭徘徊時,身后還跟著一個難以控制、喜怒難測的人形兵器。 這把兵器再漂亮,也是閃著殷紅血光的。 大家?guī)鰜?,是為了過關(guān)。 放他出來,又是為了什么? 收boss作小弟?交朋友? 那只是玩笑話,怎么當?shù)谜妫?/br> 江舫知道,從理智上說,隊友的判斷都是保守且正確的。 但正確的事情,有的時候,他不高興做。 每結(jié)束一個副本,冥冥中存在著的怪異力量都會隨機將他們?nèi)踊匦菹Ⅻc,提供給他們半天到三天不等的休息時間。 江舫感覺,那股力量,像是在利用他們,進行某種測試。 只是彼時的他們,為了活下去,只能做一群疲于奔命的小白鼠。 從《永晝》內(nèi)成功出來的第二天。 是夜。 在失卻繁華與人跡的空城銹都的一處賓館內(nèi),小白鼠們分房而居,惶惶地等待著不知何時會發(fā)生的下一次傳送。 江舫選了間大床房,獨自住了進去。 黃昏時分,他將在背包中足足呆了一日一夜的南舟私自放了出來。 被放出來時,南舟竟然蜷身睡著了。 他額頭被汗?jié)竦脜柡?,幾綹黑發(fā)亂糟糟地貼在額前,更顯得他皮膚雪白,眉眼鮮明。 落在柔軟的床墊上時,身下輕微的回彈感,讓他恍惚的精神逐漸清醒過來。 他從床上坐起,帶著汗霧的眼睫一動一動的。 沒睡醒的樣子。 江舫坐在床邊微微笑著看他,直到將南舟的意識看得一點點清醒過來。 少頃,南舟開口了:你讓我出來了? 他清冷冷的聲音帶著點沒睡醒的、遲鈍的溫柔。 江舫:嗯。 南舟低頭,扯著掌下的被子。 江舫:怎么不說話了? 南舟注視著他,默默搖頭:不想聽你講話。 可以說把賭氣詮釋得很可愛了。 江舫嘴角溫和地一翹,并不意外道:你聽到了,是不是? 他早就猜到了,背包里的南舟,是有可能聽得見、看得見外面發(fā)生的一切的。 所以,除非他們真的下定決心,要在這小小的一個背包格里困南舟一生,關(guān)他關(guān)得越久,南舟越會發(fā)瘋。 這不是江舫愿意看到的。 南舟在他手里,要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江舫曾經(jīng)好奇過,自己為什么在第一次見到南舟時,沒有走向他,和他攀談,和他擁抱。 在南舟孤獨時,他送給他蘋果樹和南極星,卻不肯將自己的一點溫情當面贈與他。 后來,他想清楚了。 因為他是江舫。 江舫是拒絕和恐懼一切親密關(guān)系的利己主義者。 人際交往在他這里的通常意義,只是為了從對方身上獲得些什么。 江舫記憶里的南舟,是獨屬于他精神上的一點凈土。 因為不舍得玷污,他才會下意識遠離南舟。 現(xiàn)在,因為游戲的錯誤和崩潰,他不得不和南舟建立起一段新的關(guān)系了。 所以,江舫拿出了他的慣性思維。 利用和被利用,控制和被控制。 這種相處方式,才能讓江舫感到一點安全。 當心思發(fā)生變化時,江舫的笑容也調(diào)整到了他最擅長的角度。 那是最讓人舒服的,也最虛假的溫暖和完美:我的隊友是有些謹慎過頭了。但我還用得著他們,所以請你不要介意吧。 南舟陳述事實:他們不相信我。 江舫:你需要一個機會,他們會喜歡你的。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南舟直白地看向他的眼睛:你呢? 江舫一怔:我 好在他表情管理一流,很快便從善如流地微笑道:當然。 南舟:我以為你也不喜歡我,才要關(guān)著我。 江舫溫和地偷換概念: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才要關(guān)住他。 南舟眨眨眼睛,坦誠地表達疑惑:我不懂。 江舫不大習慣和人討論喜歡的話題。 這容易讓他回想起自己滿口談愛的母親。 他籠統(tǒng)道:以后你就會懂的。 江舫向南舟講解了如何幫助他討人喜歡的計劃。 計劃很簡單。 在某一個危險的副本場合,江舫會適當?shù)胤懦瞿现?,讓他有機會救大家一命。 當然,有一部分內(nèi)容,江舫沒有對南舟談起。 人的信任和同理心,都是可以用來計算的籌碼。 當信任值積攢夠了,南舟自然有獲得自由的機會。 南舟畢竟是個徹徹底底的人形,和大家相處的時間久了,模糊了次元的界限,大家也會對他產(chǎn)生共情。 簡要講述過自己的計劃后,南舟同意了。 他認為這是合理的交換。 只是在獲得信任之前,他都需要呆在江舫的背包里了。 江舫向他承諾,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會放南舟出來。 南舟很乖地點頭:嗯。 看他答應(yīng)得這樣輕易,江舫幾乎有點想去叩叩他的腦袋。 他半玩笑半認真道:就這么相信我? 南舟:嗯。你是朋友。 江舫:那些玩家,就沒有一個說過要當你的朋友? 南舟:有。 南舟:可你是第一個帶我出來的人。 南舟:他們都沒有做到,你做到了。 南舟:所以,你是不一樣的。我很喜歡你。 江舫: 他覺得南舟是一種格外奇怪的生物。 他走過許多人一輩子也未見得走過的長路,見過許多人一輩子也沒見過的人。 大多數(shù)人從自詡成熟開始,就喜歡用話術(shù)包裝自己,把自己武裝成禮貌、委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