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4)
他一只手看似無意地捺在了大腿根部,膝蓋抵在一處,拇指抵著腿側,似乎是在極力克制什么。 但顯然,這對琴師來說難度相當高。 證據(jù)是他攥緊雙拳,低低嘟囔了一句:чорт(該死) 南舟:這是什么意思? 琴師抬頭,一縷被汗?jié)窳说你y發(fā)滑落,貼在了他的左眼位置:唔。是問好的意思。 南舟說:我記住了。 伴隨著蘋果酒的酒力揮發(fā),生命之水的效果緊隨其后,在南舟身體里隱秘地引爆開來。 南舟靠在柔軟的沙發(fā)上,感覺自己正在沉淪、下陷。 高熱化成了無邊無際的紅海,推動著他的意識,在其中載浮載沉。 他揉著自己的太陽xue,試圖保持平衡。 可直把一頭微卷的、濕漉漉的黑發(fā)揉成一團凌亂,他的身體還是在抑制不住地下沉、下沉。 南舟暈得坐不住了。 發(fā)現(xiàn)南舟的身軀正在往沙發(fā)下滑去時,琴師想去接,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琴師翻身而起,一條腿及時插在他微分的雙腿間,用腳尖墊了一下南舟的后臀。 算是避免讓南舟和冰冷的地面接觸了。 南舟盤腿,呆呆坐在了他帶有紋理和光澤的皮鞋尖上,好像忘了自己為什么會掉到這里。 琴師單腿后撤,蹲到與他視線平齊的地方:需要我抱你起來,還是你能自己站起來? 南舟微仰著頭,觀察了琴師一會兒。 然后用襠部輕蹭了蹭他锃亮漆黑的皮鞋面。 南舟并不是故意要做點什么的。 他此舉想要表達的意思是,站不起來,請抱抱我。 他向來不忌諱承認自己的弱點。 但南舟卻見到琴師的臉又一次漲成了那種難以言喻的緋紅。 他還聽到了一聲含義不明的:嘖。 南舟歪了歪頭,認為琴師是否認了自己這個提議。 他也不沮喪,側過身去,打算自力更生,自己爬起來,誰想膝蓋一軟,人便倒在了正要來扶他的琴師懷里。 南舟向前、琴師向后。 南舟就這樣以一個跨坐的姿勢,坐在了琴師的小腹位置。 上方的玻璃茶幾、明亮的黑晶石地板,都影影綽綽地倒映著兩個相合的人。 仿佛有六個人,對影成雙。 南舟的上半身倒伏在了琴師身上,還抓住了琴師剛剛向他伸來的雙手,像是被熬化了的糖人,沒什么骨頭地黏著人。 琴師注視著他近在咫尺的醉紅臉頰,雙手被南舟高舉著壓過頭頂。 南舟也在注視著他,并細心體察著自己身體中正在發(fā)生著的、怪異的化學反應。 半晌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甚是奇怪的事情。 他坦誠道:我,好像對你有生殖沖動了。 南舟的語氣帶著點讓人心醉的苦惱和迷思,真誠得讓琴師愣了很久,才明白他在說什么。 琴師一時語塞:為什么? 你很特殊。 南舟認真對待琴師的每一個問題:你會做好吃的。 你會陪我說話,而且不害怕我。 你是第一個帶我出來的人。 在陽臺上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有一點輕微的生殖沖動。但不像現(xiàn)在這么真實和明確。 對于這一點究竟是為什么,我也在想。你能陪我一起想一想嗎。 江舫仔細傾聽了南舟的每一條理由。 他沉吟片刻,便悶聲笑道:這樣很危險。對你,對我,都是這樣。 南舟好像對他的擔憂很是理解:我現(xiàn)在在說很嚴肅的事情,不會吐的。 江舫: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好吧,我也挺擔心這個的。 南舟再度保證:我不會吐。 眼見南舟被酒精沖擊到搖搖欲墜、要坐不住了,江舫下意識提了一下腰,穩(wěn)住了他的身體。 但他馬上就有些后悔了。 他就應該讓南舟躺在這片冰涼的地板上,好讓他的頭腦清醒清醒。 即使如此,江舫還是扶住他的腰,耐心道: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是嗎? 南舟遲鈍地點一點頭。 所以,我們不要去破壞這種美好,好嗎? 迎上南舟費解的眼神,江舫把聲音放柔,用誘哄的語氣,一點點把他推開來。 這是一種雛鳥情結,它可以以你說的,生殖沖動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但是,它也只是生殖沖動而已。 這種沖動是當不了真的,也不值得浪費在我身上。 蘋果雖然是亞當和夏娃的禁果,但我不是亞當,我這種人,是不會把自己的肋骨給別人的。 我只可能是那條蛇。 我年紀不大,世界上的許多事,許多人,我還沒見識夠,也沒玩夠,所以,我會努力、一個人,活下去。 所以我們兩個,只做朋友,好嗎? 南舟懵懂地騎坐在江舫身上:是這樣嗎? 江舫見他能理解,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腰:這樣最好。 見南舟怔怔的,臉上不見傷心,只是有些迷茫,江舫更加安心了。 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怕他難過的安心感緣自何方。 他說:南舟,我們不要留在這里了。我?guī)愠鋈バ研丫?,好嗎?/br> 紙金晝夜溫差不小,夜間涼爽了許多。 起風了。 習習涼風貼著面頰吹拂,宛如夜神的淺吻。 在琴師身上趴了一會兒,南舟有了點力氣。 雖然有些跌跌撞撞,也只能被琴師牽著,但至少能自己走路了。 他們路過了一家運送甜品的貨車。 三四個穿著工裝的NPC正在往下卸貨。 當他們走過時,無數(shù)銀亮細碎的顆粒,忽然在一瞬間被吹散到空氣中,雪霰一樣圍繞了他們。 千樹萬樹,梨花頓開。 空氣里彌漫開來的是淡淡的糖香。 南舟:啊,雪。 不是雪。琴師說,這是一個多年以前的電影彩蛋。游戲設計師把這個橋段和紙金融合起來了。只要兩個人結伴路過運送甜點的貨車,就有可能觸發(fā)糖雪劇情。 南舟用手去接那漫天飛雪。 吹落在他掌心的雪果然沒有雪的六角形狀,只是薄薄的一點霜,并迅速在掌溫下融盡化消。 琴師:那部電影,和這座城市的氣氛很契合。 以后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 我想明白了。 南舟突然打斷了琴師的話。 他思緒很慢,到現(xiàn)在為止還停留在酒吧中,因此無暇去消化那個故事。 南舟轉過頭去,在漫天雪色中,面對了琴師。 他認真的樣子,像極了在婚禮上面對牧師許下誓言時的樣子。 南舟說:你不愿意做亞當。我可以的。 南舟不會知道,自己只用了一句話,就在江舫剛才親手堆筑的心靈圍墻上,瞬間擊打出了一大片裂隙。 江舫抵擋得了那些親昵曖昧的舉動,卻抵御不了這再單純可愛不過的一句話。 江舫的呼吸陡然變重。 氣氛剛好。 場景剛好。 人也并不壞。 江舫的真實身體反應,逼迫著他忘記剛才說出的一切。 他沒有他說的那樣瀟灑。 他明明清楚地記得為南舟種下蘋果樹的那一天。 他記得那個滾入陽臺的蘋果。 他記得南舟吃他做的東西時心底的滿足。 他記得和南舟睡在同一張床時,南舟因為缺乏對外界的了解,而對自己那點格外的依賴。 它在無聲叫囂著那個讓江舫恐懼、卻又從未接觸過的名詞。 他在連天的糖霜飛雪中,不自覺地欺近了南舟。 有那么一瞬間,江舫想要和在糖霜中、認真看著他的南舟試一試。 即使這意味著他將一腳踏入瘋狂的境地。 發(fā)現(xiàn)江舫在靠近自己,南舟也只是站在原地,任憑他動作。 醉酒讓他變成了一只沒什么警惕心的溫馴動物。 二人的呼吸間,糾纏著糖霜溫熱的香氣,和彼此身上的淡淡氣息。 然而,在二人唇畔之間的距離只有半寸時,南舟頓住了。 他下移的視線,落到了眼前人的雙腿間隙。 他微妙地皺了皺眉。 下一秒,南舟的手指抵在了眼前人的胸口上,阻止了他進一步靠近。 這不是你。南舟說,你,應該比這個大的。 剎那間,夢境中止。 游戲會復刻玩家最具荷爾蒙的一段記憶,并由一個擅長進行表演的NPC,在原有的劇本、臺詞、動作中,進行無縫的鏡像復制。 如果無法察覺夢的怪異,無法走出夢境,那么,玩家就會永遠在這間黑暗的小屋中,懷抱著滿腔的欲望,沉睡下去。 一切幻象開裂后,褪下了溫情又浪漫的畫皮。 南舟眼前琴師的完美影像,在他一句話下,瞬間破碎。 他的皮囊開裂,露出了一只猙獰微笑著的狼頭。 作者有話要說: 南極星的觀察日記:某些人表面說得自己像個海王,背地里早就因為某些人的一句話悄悄in起來了w 第103章 腦侵(十六) 南舟在一片黑暗中徐徐睜開眼。 他一下又一下眨動著眼睛,適應著意識在體內(nèi)重新蘇醒的感覺。 他剛剛似乎重走過了一段熟悉的路。 呼吸里還殘存著淡而溫暖的糖香氣息,在夏日燠熱的空氣中,卻沒有強烈的粘膩感。 糖霜雨仿佛是直接穿過了他的皮膚,綿綿地在他心臟上落了一層雪。 南舟還沒有試過這樣新鮮的吃糖方式。 于是他抬起手,拇指貼著嘴唇,好奇地揉按。 忽然,他聽到身旁的李銀航幽幽道:你醒啦? 南舟偏過頭去。 李銀航抱著啃蘋果的南極星,慫成一團。 南舟:你什么時候醒的? 李銀航:我應該沒睡多久大概十幾分鐘。 南舟:唔。那你很快。 李銀航: 她望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癡呆。 她姑且當南舟是在夸她了。 南舟又說:夢到什么了? 李銀航:按理說,這么尷尬的關卡,不應該閉嘴不提,各自消化嗎? 李銀航:我能不說嗎? 南舟認真地看向她:能。 李銀航嘆了一口氣。 出于對任務的考慮,她還是老實交代了。 她說:我夢見了我初中時候的男神。他在做國旗下演講,中英雙語的,他負責英語那部分,賊性感。 他剛演講完,我還有點興奮,場景就切了。 我又夢到了我高中時候的一次月考。 我英語不大好,那次考試又重要又難,我越急越看不懂題,差點哭了。 我同桌正好分在我考桌附近,突然主動扔了個小紙條給我,還沖我眨眨眼。 我攥在手里沒敢看,就一直攥著,攥得紙都濕了。等考試結束后,才躲在廁所里看了。是選擇題的所有答案。 后來我又夢到我大學時候喜歡過的小墻頭。追過的小說和電視劇的CP。接客服電話時偶爾聽到的一個很好聽的聲音 南舟大概明白了:所以,你醒得早,是因為 李銀航:嗯。 李銀航:夢切得太快了。 速度堪比銀行點鈔機。 醒來之后,李銀航思考明白了這一關的機制,以及自己的夢境為什么代入感為0,體驗感極差。 她的荷爾蒙都是象征性沸騰的,上頭個兩三天,就繼續(xù)快樂地做單身寡王。 她能提供給游戲NPC發(fā)揮的素材實在少得可憐。 為了能讓她把夢做下去,游戲NPC可謂煞費苦心,甚至還刻意模糊了一些現(xiàn)實里的細節(jié)。 比如說初中時,自己剛聽完男神演講,站在她身后的閨蜜就馬上宣布要追男神,她馬上老老實實打消念頭。 比如說給她遞答案的同桌其實是個溫柔小jiejie。 李銀航汪的一聲哭出來。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solo,從來不知道自己solo得這么徹底。 夢境的作用就是帶她重新回顧了一遍。 為了分散這種挫敗感,她反問南舟:你呢,你夢到了什么? 只要兩個人都尷尬,那她就不是最尷尬的那個。 南舟卻說:我不記得。 李銀航:是不是賴皮。 南舟望著自己的掌心,詫異地問自己:為什么? 李銀航的經(jīng)歷告訴他,她夢到的是曾真實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這是和游戲相關的內(nèi)容,本質上不是做了就很容易忘記的夢境。 而南舟卻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那個夢不長,很好。 心口很舒服,像是剛落了一場潮濕的雨,有種子里破出的遲鈍春芽在探頭探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