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0)
曲金沙被壓在墻上的模樣有點滑稽。 他本來就不是很瘦,剛進入游戲時還勉強有點腰線在,經(jīng)過半年多的閑散安逸的老板生涯,身材更是吹氣球一樣胖了起來,被人挾持時,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米其林輪胎被人強行壓扁在了墻上。 我不想。米其林一樣的曲金沙答道,我要是想死,我早在一開始你們找上我的時候就拒絕你們了。 這話雖然說得輕松,可他此時的狀態(tài)完全和輕松絕緣。 他被自己的唐裝領口活活鎖喉了,脖子被勒出了一圈紅痕。 他努力把下巴往后縮去,伸手給行將窒息的自己松了一顆紐扣,哼了一聲:哎喲,很痛。 戴學斌壓下了戴學林的手。 曲金沙現(xiàn)在還不能輕易動。 盡管他自作主張支出了20萬積分,但他如果死了,損失最大的還是他們。 曲金沙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分量。 在從戴學林的掌心中解脫后,他正了正脖子,對戴學斌說:謝謝啊。 面對曲金沙的感謝,戴學斌的神情也不大自然。 剛才,是他的大小選擇讓他們輸了20萬積分,讓他不自覺地就和曲金沙站在了一條戰(zhàn)線上。 但他對曲金沙也是有著明確怨氣的。 你既然跟著我們,就要按照我們的節(jié)奏來。戴學斌沉聲道,你的信號屏蔽器呢?那時候為什么不用? 你們這么在意勝負,卻又偏偏放不開手腳。是因為有限制,有監(jiān)督吧。 一語道破了他們的顧慮后,曲金沙理了理自己的儀容,看向戴學斌:那三個人先是從你身上搜出了發(fā)信戒指,再是從我的人身上搜出遙控器。死不承認當然可以,可你以為那些在上頭盯著你們的人是傻子嗎?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還有,在那個時候,你以為立方舟只會單單盯著我那個出千的手下嗎? 戴家兄弟神情一頓,意識到了什么。 他們想要抓到出千的,可不止我的手下。 在輪盤賭時,江舫抓到了戴學斌出千。 那戒指明明出現(xiàn)得相當不合時宜。 但江舫在使用后,卻并沒有對輪盤的數(shù)字實現(xiàn)成功cao縱。 當時,如夢雖說僥幸逃過一劫,但已經(jīng)暴露了手頭有緊急制動裝備的秘密。 而在賭大小中,遙控器被從疊碼仔的身上搜出來的瞬間,曲金沙以極高的直覺,意識到了來自江舫、南舟、李銀航的三方視線。 于是,他靜靜地把手指從遙控器上挪開了,攤開掌心,放棄掙扎。 他們分明就在等著自己出手,一舉錘死,斷絕后路。 而屏蔽器因為能無差別干擾賭場里的大量賭具,因此在賭場建造伊始時只制作了一份。 如果當時曲金沙貿(mào)然出手,不僅會被抓到雙倍出千,接下來的賭局,他們手頭就完全失去了最后一道保險。 曲金沙可以接受失敗,但不接受沒有意義的失敗。 見戴學林腦子清楚了點兒,不再有發(fā)瘋的苗頭,曲金沙便把被揉亂的領口整理好,又恢復了和和氣氣的彌勒佛模樣:要不要吃點什么?我去拿點兒? 戴學斌也扯松了領口,好緩解至今沒有消散的窒息感:有勞了。 他又說:等你回來,我們再錄一下正經(jīng)討論的視頻。 在場外觀眾的嚴格監(jiān)督下,這幾分鐘的私下交涉時間,已經(jīng)是直播組刻意回放剛才他們慘敗的鏡頭、努力勻出來的了。 他們要盡快收拾好情緒,把盡可能體面的敗者形象展現(xiàn)出來,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曲金沙應過一聲后,走向了門口,卻在手扶上把手的時候停止了動作。 他問:哎,你們不累嗎? 戴學林剛摁下去沒多久的火氣又蹭地一下冒了頭:你什么意思? 曲金沙回望向這兩個西裝革履、精英模樣的年輕人。 他們比初見自己時,頭發(fā)略亂了一些,冰冷得體的樣子像是被戳破了一層的塑料膜,雖說狼狽了些,還能勉強維持住一個架子。 但曲金沙見過很多這樣的人。 他們中,有腰纏萬貫的土老板,有前途無量的大學生,甚至有上市公司的老總。 他們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情踏入賭場,認為自己的智慧可以cao縱賭局,然后在經(jīng)歷幾輪慘敗后,不僅沒有知難而退,反倒越挫越勇。 然而在賭場里,這絕對不是良好品質(zhì),而是吹響死亡沖鋒的號角。 戴家兄弟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已經(jīng)是標準的泥足深陷的賭徒樣子了。 現(xiàn)在的他們需要休息,需要調(diào)整心態(tài)。 話到了嘴邊,曲金沙卻只是彎了彎嘴角:隨便問問。 反正他們也沒有時間了。 在曲金沙動手將門拉開的瞬間,他看到了不知何時靜立在了門外的元明清。 曲金沙被嚇了一跳:唉呀媽呀。 元明清顯然不是來找他的,目光只在他臉上停留了半秒鐘,就看向了屋內(nèi)。 而曲金沙也無意同他交談。 這位前亞當成員,排名坐火箭一樣上升的原因蹊蹺,莫名其妙地加入立方舟更加蹊蹺。 相較之下,他來找如夢,反倒是最不蹊蹺的一件事了。 曲金沙帶著疏離客套的笑容,對他點了點頭,側(cè)身繞開他,準備去找些東西來吃。 現(xiàn)在距離節(jié)目組告知他們的鏡頭回轉(zhuǎn)時間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戴學林毫不客氣地劈頭問道:你來做什么? 元明清說:我來提醒你們,你們還欠甜點。 他豎起了手指:三份。 戴家兄弟同時噎了一口風。 戴學林諷刺道:我們20萬積分都交了,還會欠你們甜點不成? 元明清點了點頭,但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問:你們?nèi)鐗?,現(xiàn)在是三個人,還有兩個要補位的人,大概明天就會進場了吧? 聽他突然找上門來提到這件事,戴家兄弟和他背后的策略組齊齊精神一振。 他難道打算倒戈了? 亞當作為雙人組,能凌駕于立方舟之上,個人手握的積分當然不可小覷。 立方舟剛剛?cè)胭~的26萬多分都均分到了每個人身上,加上他手頭原有的積分,折合算來,元明清可是足足帶著將近30萬點積分來投奔他們的! 可他早不加入,晚不加入,為什么偏偏在他們慘敗的時候選擇加入? 是為了凸顯自己的重要性,營造出力挽狂瀾的效果,好將功折罪? 不會是想先麻痹他們,先占據(jù)一個席位,逼迫著他們拆分早就準備好的預備隊,然后等到比賽結(jié)束的前一刻再回轉(zhuǎn)立方舟,給他們一著痛擊吧? 但眼下他們正處于難解的困局之中,到底要不要接納他呢? 策略組和戴家兄弟同時陷入了頭腦風暴中。 在近30秒的思考中,策略組拍了板。 接納! 他們之所以非要在賭場跟立方舟決勝負,一來是曲金沙很久沒有下過副本了,心寬體胖,根本不適合回報率高、難度同樣也高的副本,如夢就算手捏攻略,也必須分神保護他,萬一他不小心死了,他們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二來,他們自認為占據(jù)主場優(yōu)勢,不可能輸。 三來,觀眾愛看特定場所的博弈,你都占了賭場,最后換成rou搏,觀眾不僅不愛看,還要罵娘。 四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們的分數(shù)和立方舟相差不大,且斗轉(zhuǎn)賭場每日還要自動消耗大量積分,用回報率低的副本很難噶平賬面。 所以,他們不得不賭。 但只要元明清選擇離開立方舟、加入他們,那情形就和現(xiàn)在完全不同了。 到時候,反超了的他們可以完全放棄和立方舟的賭博,關停斗轉(zhuǎn),直接離開。 只要扣留好元明清,不讓他和立方舟接觸,到時候,就算元明清想重歸立方舟,也是無計可施! 想到這里,他們萎靡的情緒像是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連戴學林眼里都添了幾分光:是啊,他們馬上要進來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哦。元明清平淡道,那,你們加油。 還沉浸在有可能翻盤的喜悅當中的高維人們: 戴家兄弟:哈?! 就這? 元明清竟然像是特意來跟他們說這句話似的,撂下話后,轉(zhuǎn)身就走。 就在高維人愣神時,直播已經(jīng)恢復。 有不少觀眾直接切換到了戴家兄弟這里。 于是,大量高維觀眾同時聽到元明清說:對了,別忘了甜點。如果覺得過意不去的話,也可以給我?guī)б环荨?/br> 一口氣走出百步開外,元明清重新站在了立方舟的房間門外,呼出了一口氣,俯下身,撐住了膝蓋,小幅度喘起氣來。 在今天之前,他是真的有認真想過要投靠回去的。 但在目睹過今日的賭局后,他的念頭打消了。 他相信,自己的動搖,一直被看在立方舟的眼里。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這就是江舫和南舟,是徹徹底底的陽謀。 把他們敗到體無完膚,讓對方看不到任何希望,將他投靠高維的信心徹底扼殺。 如果說今天之前,元明清還對如夢抱有一點希望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那就安心留下吧。 他沉下一口氣,推開了房間大門。 我回來了。 見到他時,李銀航露出了明顯的詫異情緒,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床上的江舫回過頭來,笑吟吟地注視著他。 南舟則回應了他的招呼:嗯,回來了。 元明清握住門把的手有些發(fā)汗。 高維人向他伸出了橄欖枝,告訴他,他可以自由選擇。 那么,這就是他的選擇了。 或者說,也算是一場賭博。 不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誰輸誰贏。 但他放棄了最后一次可以下桌棄牌的機會。 他有些自嘲地想,唐宋要是在的話,可能又要暴躁上頭,罵他蠢貨了。 在戴家兄弟的無能狂怒中,斗轉(zhuǎn)賭場迎來了每日午夜12點后的總結(jié)算。 這積分的變化,落在了所有玩家眼里, 其效果無疑是往沸騰的油鍋里潑了一碗冰水。 加上賭場每日的必要支出,如夢掉了整整27萬分? 這是直接死了個人? 結(jié)果大家定睛一看,如夢現(xiàn)有的三個人一個不拉。 看他們都活得好好的,大家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有人在世界頻道里發(fā)出了靈魂拷問。 人都活著,還能輸成這樣嗎? 本來幾個不喜南舟,打算要去給斗轉(zhuǎn)送分的玩家見狀都縮了頭。 他們只是想去錦上添花,沒打算去精衛(wèi)填海啊。 這也正好達成了南舟和江舫的目的之一。 毫無保留,大贏特贏,既能自動留住元明清,也能勸退那些想要送分的自由玩家。 而如夢顯然也觀測到了這一變化。 在12點剛過一刻鐘的時候,剛剛睡了兩個小時的立方舟被滿眼通紅的如夢叫了起來。 江舫軟軟地打了個哈欠:這么著急呀。 戴學林反嗆:怎么,不敢賭了嗎? 南舟態(tài)度平和地接話:可我們?yōu)槭裁催€要跟你們賭呢? 27萬積分,雖然還沒有入他們的帳,但已經(jīng)進入交易系統(tǒng),他們隨時可以兌換走人。 立方舟的確沒有再賭下去的必要。 經(jīng)過這件事,基本沒有正常的人類玩家會把寶壓到如夢身上。 而高維人的幾組預備隊都被元明清如實告知,這些隊伍的積分,就算臨時拆分重組,加起來也沒有超過27萬的。 他們只需要在這里白住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走人即可。 不過,如夢既然叫了立方舟來,就已經(jīng)有了能留下立方舟的籌碼。 在19點到24點這五個小時之間,如夢一直在激烈地討論解決辦法。 但最后下定決心,卻是在12點過后的這一刻鐘里。 因為斗轉(zhuǎn)的一日一結(jié)算制度,外界是無法看到他們積分的實時變化的。 戴學林拍了拍手。 賭場的實時積分交易系統(tǒng),出現(xiàn)在了大廳里最大的屏幕之上。 如夢的積分,居然再一次和立方舟持平了。 原因也很簡單。 他們按照斗轉(zhuǎn)的規(guī)則,向系統(tǒng)做了借貸。 三顆心臟,15萬積分。 三雙手臂,三雙腿,12萬積分。 剛好彌平了差距。 如果再有預備隊加入他們,他們只要豁去胳膊腿兒,也還是在新生力量加入的基礎上,險勝立方舟一籌的。 看到這一幕,李銀航整個人都懵了。 賭徒大概都有病吧? 而南舟和江舫齊齊望向屏幕,各自如有所思。 戴學林直勾勾望向二人,目光里開始漾出狂熱的底色:那么,我們又可以開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如夢:像他媽做夢一樣 第226章 斗轉(zhuǎn)(十三) 江舫吹了聲口哨。 感受到了對方的嘲諷,戴家兄弟耳根充血,臉頰熱辣辣地發(fā)著燙。 他們還記得數(shù)小時前,自己對江舫的提議是如何嗤之以鼻的。 我們不必要和你對賭這么無聊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