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0)
班杭聽完全程,什么也沒說,只是一腳踹歪了旁邊的一張條椅,把臉埋在了掌心中,發(fā)力揉搓起來。 南舟帶回的訊息,只代表著一件事: 東西兩岸,都出事了。 因為他的猜忌,他剛剛失去了一位朋友。 班杭不想再失去了。 他啞著嗓子,輕聲詢問南舟: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不能救? 南舟和江舫都沒有答他。 話說出口,班杭自己也覺得荒謬,自己埋下頭去,不再多言。 他雖然莽撞,但早已不是剛剛進入游戲的那個愣頭青。 誰也不知道觸犯規(guī)則會有什么后果,會不會讓對面的隊友更加陷入難解的絕境。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的耳畔又響起了下墜的風聲。 宋海凝實在不愿意讓這樣的抑郁擴散開來,便主動嘗試尋找話題:老大,你說,我們下一步要做什么?真的要等著那個惡魔一個個把我們殺死?就像殺死偲偲那樣 江舫接過話來:很奇怪。 宋海凝:是,我們到現(xiàn)在為止都不知道那個惡魔究竟是什么目的 基思牧師做事細致,把所有的痕跡都掩蓋得太過完美。 即使在焚毀的紙灰里,宋海凝都沒能找到一絲半點的線索。 明明這次的副本,劇情比以往任何都簡單,核心的矛盾點也是換任何人來,都能輕易抓得住的。 兩岸的主要NPC在談一場戀愛,但因為一方沉疴纏身,他們的感情又明顯不為當下的世界所容,他們只好各自尋求解決之道。 線索清晰,劇情明確,但他們偏偏就是有一種無從下手、無處著力的局促感。 江舫卻打斷了宋海凝的話:我說的奇怪是,華偲偲為什么現(xiàn)在才死。 這話說得讓班杭微微打了個哆嗦。 但他冷靜下來后,也沒有覺出什么不滿。 他們跟著江舫,不是因為江舫看上去永遠和煦的笑容,而是因為在任何時候,他都能足夠冷冽地處理一切突發(fā)事變。 而他提出的質疑,也的確有理。 華偲偲被無聲無息地擄走了十幾個小時,難道他還能在懸崖邊掛上十幾個小時嗎? 他們事先勘察過東岸的地形。 懸崖邊無花無草無木,除了靠自己的一雙手,行將墜崖的人根本是無所憑依的。 如果說華偲偲在那兒掛了十幾個小時等人來救,簡直是荒謬中的荒謬。 宋海凝推測:惡魔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關哥和走近的時候,把偲偲放在崖邊,關哥和阿杭因為懷疑未必會去,等偲偲力竭墜崖后,他們才會知道 電影里的惡魔不都是這樣嗎,為了占據(jù)一具軀殼,不惜任何手段地搞事情,制造恐怖事件,毫不手軟地抓住每一絲心靈空隙。 隨著推測的深入,她越發(fā)擔憂起關俊良和班杭來。 這兩人都親眼見證了朋友的墜亡,心理都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會不會被惡魔鎖定為下一個目標呢 江舫不置可否,轉而問南舟:你怎么想? 南舟把手搭在關俊良的手腕上:如果是那樣的話,它真的很無聊。 還深陷擔憂中的宋海凝:??? 他望著關俊良的臉:像你說的,正常人聽到一個失蹤十幾小時的人在懸崖邊呼救,根本不會去崖邊看情況,更不會去救,他們只會覺得是陷阱而已。 宋海凝想要反駁:可是,關哥的性格 話說至此,她猛然一噎。 那惡魔又怎么會知道他們的性格? 當然,惡魔或許神通廣大,全知全能,或許它早就被基思召喚而來,潛藏在他們周邊,暗自窺探觀察,在這幾天內摸透了他們的性情。 可這樣一只心機深沉的惡魔,如果有把握、有信心能騙關俊良到崖邊,費了這么多周折,難道只是為了讓華偲偲死在他面前? 就像南舟說的,如果惡魔的目的僅僅是這樣,未免太無聊。 宋海凝越發(fā)糊涂了。 不能過橋南舟復念著那條被反復提及的規(guī)則,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從現(xiàn)在的局面看來,不管是惡魔,還是游戲,都在一力促成他們過橋。 如果惡魔一一當著他們的面殺害他們的好友,的確有可能讓他們惶恐不安,甚至為了保命,逃到西岸去。 東岸是絕壁一座,沒有別的下山之路。 他們想要遠離這片被惡魔支配的土地,只能過橋。 然而,過橋究竟會導致什么? 和這邊的怪力亂神相比,西岸那邊的故事畫風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這邊是由牧師主導的惡魔召喚,那邊是由醫(yī)生主導的科學怪人。 就算過了橋,又會有什么后果? 南舟不由地想到了,燕尾服執(zhí)事在橋上脫口而出的話。 玷污上帝贈送給世人的禮物,必然會招致上帝的詛咒。 這是西岸那邊,唯一和神相關聯(lián)的內容。 什么是上帝贈送給世人的禮物? 上帝的詛咒又和惡魔有什么關系? 雪萊公爵,究竟想做什么? 打破南舟思緒的,是遙遠處傳來的一聲悶響。 四雙眼睛齊齊望向教堂外圍,就連南極星都被驚醒了,從二層的臥室枕頭下顧涌顧涌地爬出來,睡眼朦朧地站在窗邊,眺望向對岸森林間搖曳的燈火。 南舟問:什么聲音? 江舫立起身來,神色愈發(fā)沉重。 他簡短地答:槍聲。 話音甫畢,西岸方向傳來了第二聲槍響。 緊接著,是第三聲、第四聲。 他們,在追捕什么人。 第260章 驚變(十) 槍聲連珠一樣炸響在西岸。 從敞開的教堂門看去,對面的森林間白朱流火,將西岸幽暗的樹林間創(chuàng)造出一片充滿殺意的不夜天。 燧發(fā)槍,火繩槍,霰彈槍,各類槍響,亂七八糟地響成一團。 一場追殺,正在距離他們一橋之隔的地方發(fā)生。 而被追殺的對象完全可以想見。 他們再樂觀,也不會相信那邊公爵城堡大半夜糾集人馬是為了打兔子。 班杭坐不住了。 然而,他雙腿剛剛一動,就聽江舫說:別動。 班杭心如火灼:可是那邊一定是他們 一想到自己的隊友正被人當做獵物合圍絞殺,他哪里能坐得??? 更何況,他的女朋友 江舫冷靜地睨了他一眼,眼神里是至絕的漠然和理性:你出去,是打算過橋嗎? 班杭一時語塞,一腔熱血漸漸冷卻。 規(guī)則。 又是規(guī)則。 規(guī)則要求他們不能過橋。 規(guī)則把綜合實力最強的兩個領頭人都壓制在了西岸。 規(guī)則要讓他們眼看著一路走來的兄弟姐妹,死在他們眼前。 規(guī)則在逼著他們觸犯規(guī)則。 圖窮匕見,獠牙漸露。 他隱隱察覺了這副本背后的惡意,但還是無法無視那血淋淋的事情就這樣發(fā)生。 他咬牙道:我們可以在橋邊接應萬一他們往我們這邊逃 要是聰明一點,他們該往鎮(zhèn)子下面逃。我們這邊是死路。江舫說。 班杭的聲音驟然抬高:可下山的路如果被封了呢?! 江舫無比理性地給出了兩種選擇:那么,他們要么被抓,要么被逼之下,選擇過橋。 宋海凝死死抓著膝頭的衣服,埋著頭,聲音痛得發(fā)顫:那,難道我們就只能看著?不能救? 我是要去看。江舫起身,邁步向外走去,但你們不行。 南舟很自覺地跟在他身后,同時指著昏迷的關俊良,吩咐其他兩人:看好他。 江舫頭也不回:你也留下。 南舟:不能讓你一個 江舫決然回身,把食指直戳在他的胸口,命令道:你留下! 這是江舫第一次對南舟使用命令的口吻。 南舟察覺到他神情里的某種東西,站住了腳步。 盡管沒有證據(jù),但南舟直覺,自己留在這里,或許要比跟著他更合適。 他只是慣性地不想讓江舫一個人而已。 目送著江舫大步離開教堂,南舟倒退幾步,卻撞到了一個人。 他回過頭去。 班杭站在他身后,雙目通紅。 他祈求地抓住了南舟的衣角:南哥,求求你,跟老大去吧。 南舟望著他:我要照顧你們。 班杭壓抑著激動的情緒,以至于表意顛三倒四:我們兩個在這里,還能彼此有個照應,萬一那個惡魔攻擊了老大,他落單 南舟說:但關哥現(xiàn)在昏迷,留你們兩個在這里也很危險。 不班杭神色倉皇地喃喃自語,我會照顧好海凝和關哥的。 南舟試圖勸慰他:舫哥說得對,越少人去越好。對面有槍,人去得越多,目標越大,不要太擔心 然而,南舟越勸,班杭的臉色越是煞白難看。 求求你了,南哥,你去吧。 班杭沙啞著嗓子,痛得渾身發(fā)顫,甚至彎下了腰去。 他顫抖著,輕聲道:就算有人要過來,老大他也絕對會放棄他們的 規(guī)則明確說不讓過橋,可要是他們逃到橋邊,怎么辦? 老大為了不觸犯規(guī)則,一定會 宋海凝從后拉住了班杭,輕聲制止他:喂別說了 只是,從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南舟發(fā)現(xiàn),她或許是認同江舫說的話的。 南舟低頭望向被班杭抓得發(fā)皺的前胸衣服:我去了就會有用嗎? 有你在,你說不定會想出更好的辦法。 班杭嘶聲:有你在老大會收斂很多。 他輕輕重復:南哥,他肯為了你收斂的。 夜色如水。 只是這水被白日里未散的濃霧盡數(shù)吞沒。 霧氣洗去了一切清晰的輪廓邊角,只留下一片混沌的殘影。 對面的森林濕漉漉地融化在霧中,反暈出一片深黑的光景。 兩岸從崖邊開始,都有將近五十米的開闊帶,沒有任何可供藏身的地方。 江舫藏在距離橋邊最近的一棵林木邊,淡色的眼珠里映著東岸森林深處交錯亮起的火光。 他把周遭的地形觀察一遍,冷冷揚了揚嘴角。 班杭太過于想當然了。 在橋邊接應? 他們敢在這樣的開闊地上公然露面,那就是活靶子。 他背靠著粗糙的林木,沒有回頭,只對著那沉郁的黑暗哂笑一聲:你來了? 南舟從旁邊的樹上探出頭來。 江舫開門見山:不是你自己想來的吧。 南舟答非所問:我是擔心你的。 江舫遙望對岸:不用替班杭扛雷。我知道,他和海凝都信不過我。 這個副本的惡毒之處,到現(xiàn)在為止,終于露出了它真正的面目。 即使不提那語焉不詳?shù)膼耗Ш蜕系墼{咒,它客觀上將12人的隊伍切割成東西兩岸,并定下了明確的不許過橋的死規(guī)則。 說白了,就是遇到危險,不僅不允許互助,甚至他們還要為了維護這個規(guī)則,在極端條件下,被迫進行互殘互殺。 而兩岸的交流,又實在少得可憐。 這對共歷生死、心又沒被錘煉到刀槍不入地步的普通人來說,是極殘忍的折磨。 盡管他們的內心不想這樣,但他們對彼此的信任,的確在規(guī)則的左右下?lián)u搖欲墜了。 南舟扶著樹,垂下腳,輕輕晃蕩了兩下:我相信你。 江舫之所以不讓班杭來,只是因為擔心他一時熱血上頭,沖過橋去。 江舫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你相信我,還到這邊來盯著我? 南舟:我不是來盯著你的。 南舟:我是來叫你回去的。我們換班。 你比班杭還不可信。江舫說,我一走,你就會到對岸去。 南舟倒也不隱瞞自己的意圖:嗯。你說得對。 江舫:我不同意。 南舟:我不是你的隊員。 江舫:我不是在跟隊員說話,我是在跟你說話。你去,我不同意。 話說到這里,江舫發(fā)覺自己的語氣實在有些超過了。 他的耳尖微微發(fā)了紅,裝作無事,繼續(xù)道:他們可以過來,我們在這邊接應,然后一起承擔后果。但我不希望我這邊的任何人過去冒險。 過橋就算有什么后果,我來承擔。南舟說,我承擔得起。說不定也救得了他們。 江舫神色一凜,語氣轉冷:就算有什么因果,那也不應該在你的身上。 南舟:我沒關系。 江舫:我有關系。是我把你帶出來的。你就算要走,也要給我完完整整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