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1)
在宣泄的罵街聲之外,大多數(shù)聲音都在激動地問:我們真的回來了嗎? 祂們就這么放我們回來了? 那些那些東西,會不會以后再來? 易水歌翹著二郎腿,評價道:還挺狡猾。 他身側的謝相玉難得贊同他的說法:拙劣的手段。 當陳夙夜許愿后,不到三分鐘,身處信號塔高處的易水歌便覺眼前一黑。 高維人將所有玩家弄暈,沒有給他們任何心理準備,就把他們扔了回來。 而不是有條不紊地處理好一切,再把他們送回。 恐怕,他們就是要利用這樣突如其來的落差,在玩家心中人為制造出不安和疑竇。 他們是否還在游戲中? 高維人是否會卷土重來? 他們是不是永遠被困在了一個仿真的副本里卻不自知? 這種反復不定的疑忌,足以把精神意志力不強的人逼瘋。 當然,易水歌除外。 他相當看得開。 高維人再怎樣被立方舟他們愚弄,也始終占據(jù)著優(yōu)勢。 這也是祂們傲慢的資本。 誰會和一個游戲里的螞蟻們計較? 不過,高維人也有小心眼的權利,說不準就違背了立方舟許的心愿,把他們丟入了一個虛擬的世界,讓他們以為自己回到了地球。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人生本身,不就是一個漫長、無聊、偶有起伏的副本嗎? 易水歌余光一瞥,與距離他十數(shù)步開外、十一點鐘方向的一個男人對上了眼神。 易水歌一挑眉毛,無比熱情地沖他揮了揮手。 那人悚然一驚,收回視線,倉促回頭,后頸處的一叢毛發(fā)都炸了起來。 謝相玉好奇:熟人? 易水歌:這倒不是,一個強jian犯。 謝相玉:? 易水歌輕松道:被我宰過一次。 謝相玉冷哼:哦,原來是你的同類。 易水歌臉不紅心不跳:嗨,我們兩個怎么也算是和jian吧。 謝相玉啐了他一口。 易水歌笑著,低頭去翻自己的口袋。 謝相玉大腿根部一酸,本能地收縮了臀部,往旁側一挪,色厲內荏地怒吼:你要做什么?! 每當他露出這種表情,就是要拿什么喪天良的東西來調理他了。 可在看清他掌心攤放的東西后,謝相玉面頰一紅。 我的地址在S城高新區(qū)的玉馨家園,2號樓3棟801室,我自己全款買的,跟你大學離得也不遠。易水歌說,喏,備用鑰匙。周一到周日,什么時候想我了,來看看我。我看你也行。 為了掩飾自己此地無銀的尷尬,謝相玉罵了一聲:誰會想你? 易水歌抬手,大方地拍了拍他的尾椎骨。 一股電流從尾椎骨直通到后頸,酥得他腿都軟了。 謝相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老實點!我他媽報警你信不信?! 說完后,他扇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有這種意識最好。易水歌笑道,以后要繼續(xù)培養(yǎng)這么良好的法制意識啊。 在兩人調笑著拌嘴時,小型的沖突不斷爆發(fā)。 在發(fā)現(xiàn)一時半刻離不開體育場后,很多人開始翻副本中的舊賬了。 盡管有人自發(fā)維持秩序,但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東側看臺上,一個外國人正在被一群同樣是高鼻深目的外國人擒住衣領痛毆。 可同樣得罪了大票游戲內的犯罪分子的易水歌,就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這里,硬是沒人敢湊上來尋他晦氣。 謝相玉開始東張西望。 易水歌問他:看什么呢? 謝相玉:你看到南舟和江舫了嗎? 他對南舟還是有那么一點執(zhí)念的。 副本中也應該也有不少人想要感謝他們。 可他觀望了許久,卻沒辦法從這么多張面孔中準確地找出那兩人來。 我剛才看到李銀航和一個男的在一起。易水歌撐住下巴,江舫和南舟不在她身邊。 謝相玉:那 易水歌笑笑,無所謂地一聳肩:有緣自然會遇見的,是不是? 這一片突如其來的聒噪,自然吸引了居住在體育場周邊的居民的注意。 有人撥打了應急熱線投訴。 負責看守體育場的人打著哈欠,用指紋開啟了中控系統(tǒng),打開了體育場封閉起來的雙重門鎖,前來查探情況。 吱嘎 吱嘎 聽到四道卷閘門同時上卷的聲響,倏然間,體育場內變得寂靜一片。 老人提著巨大的發(fā)電式手電,蹣跚著走進來,隨手摁亮了體育場的應急大燈。 噔 燈絲嗚嗚地燃燒起來,熾白熱烈的燈光,宛如太陽,將灼人的光芒澆到了每一個人身上。 一只飛蛾尋光而來,落在了大燈的邊緣。 老人瞇縫著眼睛,看清楚了這坐滿了體育場的數(shù)萬人。 他手中的手電掉落在地,張了張嘴巴,發(fā)出了一聲喟嘆:天哪 清晨時分,老警員接到了一通上級的電話,詢問是否有一個叫南舟的人留在警局。 確認他還在后,上級便讓他找兩個幫手,把警局后的籃球場清空,把籃球架挪開。 老警員不解其意,但還是照著做了。 大約一小時后,一輛直升機旋開一地的塵灰,轟然降落在了籃球場的半場。 緊跟著,第二輛也降了下來。 這樣壯觀的場景,老警員只在電影里見過。 他險些把眼珠子瞪出來。 兩隊身著軍裝的軍人,從直升機上魚貫而下。 打頭的正是賀銀川。 他對一頭霧水的老警員敬了個禮,一身的風塵仆仆:勞駕,請問,南舟在哪里?我們檢測到了他的身份ID在這里使用過。 老警員望了一眼他身后兩隊軍容嚴整的軍人,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想到了那個和衣睡在休息室里的漂亮青年,試探著提問:他是通緝犯嗎? 不。他是賀銀川想了想,認真作答,是英雄。 第318章 現(xiàn)世(二) 南舟身上罩著老警官的薄外套,躺在用數(shù)張椅子拼起的臨時床鋪上,睡得鼻尖微微沁汗。 朦朧中,有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南舟雙眼還在交睫中,體內的應急機制乍然啟動。 他慣性地在黑暗中擒住對方手腕,雙指下扣微壓,要用巧勁卸下對方手腕。 對方卻也不是等閑之輩,察覺情勢有異,一腳飛起,嘩啦啦踢翻了他腰身往下的兩張椅子。 南舟腰力奇好,并不像常人一樣側身滾動躲避,單腳踢凳借力,高高彈起,雙腿微分,絞住來人頸部,鷂子一樣輕靈地翻跳到他頸上,狠狠一甩 跳,絞,甩,倒,在一秒內一氣呵成。 這早就是南舟的肌rou記憶了。 他在《永晝》里,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在肌rou蘇醒后幾秒,小豹子一樣蹲踞在一片狼藉中的南舟才成功睜開眼睛。 他向來不擅長在睡眠后快速整理思路。 他先看到了賀銀川,再看到了屋里環(huán)繞著他、軍容嚴整的兩隊軍人,最后看到站在休息室門口、滿面惑然地望著他們的老警員。 南舟困頓地望著他們,心中疑惑。 好多人。 賀銀川甩了甩手:嗬。 他的手腕正以一個不大正常的角度翻折著。 南舟呆了一下,意識到自己似乎惹了禍:啊。 賀銀川急忙解釋:沒事兒沒事兒,我習慣性脫臼。嗨,早些年不大愛惜身體,給自己造成這德行了,跟你沒關系哈。 為了表示沒事,他動作異常麻利,咔地一下把自己的手腕接了回去。 南舟看向其他軍人。 他們也在靜靜打量自己。 氣氛一時凝滯。 忽然,一曲慷慨激昂的《本草綱目》rap在寂靜狹窄的休息室內炸響。 南舟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被嚇了一跳。 老警員愣了愣,四下里望了望,才發(fā)現(xiàn)那嗡嗡的震動和洪亮的鈴音來自自己褲袋里的手機。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來不及細看來電者,便急匆匆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老警員略抱歉地對他們點了點頭,把手機塞回原處。 誰想,不到10秒鐘,鈴聲再次響起。 他嘿了一聲,重新掏出手機。 可這一眼望去,他就挪不開眼了。 屏幕上一明一滅的名字,活活把他變成了一具泥雕木塑。 老警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下接通按鍵的。 喂? 電話那邊聒噪得緊,每一個聲音都在重復著同樣無意義的喂喂喂,摻雜著激動的哭叫和呼告。 那邊的人輕聲說了一句話,似乎是怕嚇著他。 可是,那聲音被無數(shù)歡喜的聲音淹沒了。 mama,mama我回來了,我要回家,我嗚我想吃你做的醬湯 是我,嗯,我回來了,我在C城,女兒也在我身邊。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 老大!老大你在哪兒?我們在哪兒? 眾聲鼎沸。 這逼得電話那邊的人不得不提高了聲調:爺爺,我! 這下,就連南舟都聽到了。 李銀航滿懷喜悅的聲音透過信號從千里之外寄送而來:我,小銀行! 屏蔽信號的基站關閉后,每個人都在撥打電話,都在盡力抬高聲調,好將自己的喜悅無盡放大。 李銀航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聯(lián)系過了父母,本來怕老人家受到的情緒沖擊太大,想等到回去再慢慢跟爺爺講。 可是周遭的喜悅是會傳染人的。 她等不及。 老警官舉著手機的手微顫了顫,皺縮的眼角潤濕了。 他的小銀行。 戶籍都是他親手辦的小銀行。 但很快,多年從警的經(jīng)驗,讓他迅速冷靜了下來,并穩(wěn)準狠地抓住了重點:剛才我聽到有人講,你在哪邊? 他頓了頓,看向了南舟:C城? 另一邊,賀銀川也沒跟南舟含糊:怎么樣,跟我走吧? 南舟把老警員的外套拎在手里,仔細地理了理皺褶,披在一把還立著的椅子的靠背上:去哪里? 賀銀川:去看江舫。 只用四個字,賀銀川就不費吹灰之力,成功誘拐了一只紙片人。 臨走前,南舟走到了老警員面前,乖乖提交了昨天自己聽話吃泡面后擬寫的檢討書。 字跡鋒折有力,言辭懇切認真。 是可以擺出去做模范檢討書的水平。 老警員看著這個寫檢討也寫得不同凡響的漂亮青年,一時講不出話來。 南舟卻有話同他講。 銀航,她很好。南舟組織了一番措辭,認真道,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類。 攜南舟登機后,賀銀川簡單向他解釋了現(xiàn)況。 江舫的情況和其他人不同。 在半年多前,《萬有引力》爆發(fā)出原因不明的事故,全球數(shù)百名玩家陷入昏迷,并先后離世。 唯一還活著的人只有江舫。 于是,江舫的身體被有關部門接手,轉入了代號101的機密醫(yī)院,被各種高精尖醫(yī)療器械圍繞,精心照顧,日夜監(jiān)測,希望他能早日醒來,說明情況。 半年之后,大規(guī)模失蹤事件爆發(fā)。 所有人都懷疑,失蹤事件和當初玩家的異?;杳院退劳雒摬婚_關系。 所以,即使在人手最緊缺的時候,也始終有人在實時觀測江舫的身體狀況。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醫(yī)院醒過來了。但醫(yī)生不讓其他人進去看他,也不叫他說話,說要做一個系統(tǒng)檢查再說。賀銀川說,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醫(yī)院咯。 南舟點了點頭:體育場 賀銀川續(xù)道:小周他們接手了。那里的情況也挺復雜。 南舟用目光傳達出了一個疑惑的嗯? 不是什么大事。賀銀川抬手搔一搔側頰,簡而言之就是死掉的人復活了。 在李銀航的愿望里,復活的對象包含《萬有引力》中內測和正式運行中的所有人類玩家。 我遇到的人里,有個叫宋海凝的姑娘,還有個名字很古怪的啊,對,華偲偲,他們在現(xiàn)實中已經(jīng)去世了,骨灰葬進陵園,身份ID也注銷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是麻煩事兒,接下來可有的忙了呢。 唔,這樣的話,的確會很忙。南舟問,你怎么不留在那里? 賀銀川一聳肩,爽朗笑道:天塌下來有小周頂著呢。他個兒高。再說,我跟你們怎么說也是有點交情,讓我來接你,比一個陌生人來,總會感覺好點兒吧。 南舟也跟著他的稱呼,道:小周,你的朋友,他的手 他比劃了一下。 賀銀川愣了一下,自然理解了他想要說什么,滿開心地一咧嘴。 他嘴角翹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一并都是笑著的:李銀航同學不是說了嗎,要所有玩家都恢復個人正常生命形態(tài)特征。真斷了兩只手,也不算正常生命形態(tài)特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