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帶著些涼意，呼吸之間，都是露珠蒸騰而上的味道。

    程沐筠側(cè)臉，看了身邊沉默的仇琮一眼。

    道路的盡頭，便是分離。

    他忽然有些仲愣，總覺得這樣看似永遠(yuǎn)，卻又轉(zhuǎn)瞬即逝的瞬間，并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

    程沐筠心中莫名有些酸脹，很是陌生的情緒，他用力閉了下眼睛，試圖在突如其來的恍惚中抓到一絲真實。

    系統(tǒng)，你在嗎？

    系統(tǒng)呆呆問道：在啊。

    那個秘密，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

    系統(tǒng)一愣，從來沒有想過，程沐筠不想說的事情會忽然改變主意。

    為什么這樣對仇琮是最好的，因為，我活不了多久了。

    系統(tǒng)驚了，不是，你不是才58歲嗎？這個世界的人不是人均壽命300左右嗎？

    剛才，我看到了自己的基因數(shù)據(jù)，或許是進(jìn)入蟲洞受到的輻射，基因出現(xiàn)了問題，細(xì)胞的分裂模式出現(xiàn)錯誤

    似乎在說服自己，程沐筠并不在意系統(tǒng)有沒有聽明白，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系統(tǒng)聽傻了，等程沐筠把數(shù)據(jù)部分說完，才小聲問了句，啊，這，什么意思？

    程沐筠被它逗笑了，心情倒是好了些，簡單來說，我的年齡在倒退，我大概還能活58年，別人死的時候是老死的，我死亡的時候，估計要倒退成一顆受精卵。

    他默默捏緊了手里的力道，換來仇琮疑問的眼神，你，怎么了？

    仇琮對外界的溝通，越來越主動。

    沒什么。程沐筠輕聲解釋。

    是沒什么。

    不過是離別罷了。

    第146章 白月光老師人設(shè)崩了

    仇琮醒過來的時候,人在醫(yī)院里。

    他盯著白色的天花板，還有些恍惚。

    似乎做了一個悠長的美夢，仇琮少有這種感覺。

    他從來都是個目標(biāo)明確,難以被外界動搖的人,他相信的事，認(rèn)定的人,不管如何,都會作為一個信念存在于心中。

    仇琮動了一下，腦子里還是一片混沌。

    他的動作,觸動了醫(yī)院的提示,很快，有軍醫(yī)進(jìn)來，給他做了全身的檢測，確認(rèn)他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

    在檢測時，仇琮才慢慢想起很多事情來。

    關(guān)于意外墜毀在垃圾星上，意外認(rèn)識那個長得和程沐筠很像的程竹，還有程竹忽然昏迷之后,他眼前閃過的景象。

    理智告訴仇琮,那人不是程沐筠，相處時一切的細(xì)節(jié)都這么告訴他。

    可仇琮還是忍不住想要和那個人多相處一段時間,他騙程竹自己的個人終端壞了，無法求救。

    他甚至這么騙了自己,為的只是能在抬頭時，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仇琮只覺得自己或許是病得愈發(fā)嚴(yán)重了，明明此前，只要看到和程沐筠長得相似的人，他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米隊長的兒子,本身就長得有些相似，之后又多次整容，把外貌調(diào)整得和程沐筠愈發(fā)相似。

    如果不是因為米隊長是多年的戰(zhàn)友，他或許早就發(fā)狂捏死那個米十五了。

    仇琮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能把一切歸咎于他要瘋了。

    瘋了倒也好，自我放逐才是仇琮期待已久的事情。

    程沐筠死去時，仇琮也死了?？韶?zé)任卻讓仇琮活了下來，他知道程沐筠為何死去。

    程沐筠想構(gòu)建的平等世界，尚未穩(wěn)定，他仇琮又有什么資格追隨而去。

    仇琮收斂了一切內(nèi)心的感情，按照此前和程沐筠構(gòu)想過的未來，一步一步地開始推動人類共和國的建設(shè)。

    他已經(jīng)把仇琮個體的情緒抽離開來，封在內(nèi)心深處一個黑色屋子之內(nèi)。留下的是公者仇琮。

    每隔幾年，仇琮允許內(nèi)心深處那個屬于他自己的仇琮出來幾天，去祭奠去悼念。

    這一次，他卻放任了私心作祟，自欺欺人地留在垃圾星上。

    人類共和國的一切已經(jīng)上了正軌，反抗軍作為人類共和國和AO聯(lián)盟之間的緩沖地帶，也可以在沒有仇琮的存在下正常運轉(zhuǎn)。

    不完美，但當(dāng)初和程沐筠構(gòu)想過的一切，卻已經(jīng)在路上。

    或許，可以放下些許肩上的責(zé)任，做回自己。

    那段時間，仇琮內(nèi)心在反復(fù)拉扯，直到那天看到程竹在他眼前倒下，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在仇琮的眼中，卻和那一天，程沐筠的星艦在他眼前爆炸重合了。他抖著手按下了個人終端的緊急呼叫鍵，聯(lián)系上了范錦。

    在然后，他的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老大，你怎么樣？

    仇琮回過神來，見范錦在床旁邊的椅子坐下。

    還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范錦點頭，然后開始匯報這段時間的工作進(jìn)展。

    仇琮也是冷靜地一條條聽了下來，在聽到他們俘虜?shù)呐嵋缓降臅r候，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嗯，基本情況就是這樣。范錦說完，張了張嘴，還是沒有把后面的話說出來。

    仇琮沉默片刻，沒有問裴一航的情況，而是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程竹，他還好嗎？

    范錦手指微微緊了一下，心想來了。在裴一航逃跑之后，他一直在想著該如何在仇琮面前匯報這件事。

    他還沒開口，就聽仇琮冷聲道：直接說，不要有什么隱瞞。

    范錦抖了一下，不敢再多想其他，原原本本把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聽到范錦和程竹達(dá)成協(xié)議，讓人作為替身治療自己心理問題的時候，仇琮眉頭皺了一下。

    這個表情，被范錦捕捉到，他下意識地起身，退后幾步。

    仇琮抬眼，你干什么？

    范錦：我，我怕你錘死我。

    仇琮瞥他一眼，沒什么表情變化，繼續(xù)說。

    范錦長吁一口氣，知道給老大找替身這事算是過去了。仇琮的性格向來直接，不會事后算賬。

    他安心坐下，繼續(xù)說了下去，把自己干的事情也原原本本的交代，包括給程竹發(fā)視頻，以便他更好的模仿程沐筠的神情舉動等等。

    這些細(xì)節(jié)，似乎更仇琮記憶中的一些片段對上了。

    在恢復(fù)意識之后，仇琮能記起一些事情來，記憶并不連貫，卻有些畫面會閃過。

    程竹在和他獨處的時候，的確是有很多細(xì)節(jié)都和程沐筠極為相似。

    原來，是范錦發(fā)的視頻。

    仇琮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有些麻木。

    麻木的鈍痛。

    范錦的坦白，總算到了最艱難的階段。他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艱難地吞咽下去。

    從他的神情，仇琮就大體猜出了什么事。

    程竹人不在白鴿星了？

    范錦默默點頭。

    是不是還和裴一航有關(guān)？

    范錦驚了，你怎么知道？

    仇琮：我能記起些片段，他用我的權(quán)限進(jìn)入牢房，放走了裴一航，我都記得。

    范錦嘆了口氣，是我的工作失誤，我只想著讓你和去動搖裴一航，好策反裴一航，倒是沒想到裴一航把程竹策反了，好像，是裴一航用了什么手段讓他分化成Omega了。

    Omega在AO聯(lián)盟的待遇很不錯，有些腦子不清楚的，的確會把去往AO聯(lián)盟視作更好的選擇。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去看仇琮。

    裴一航和程沐筠，其實是仇琮這里不能提的兩個雷區(qū)。每次有人無意間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仇琮心情都會很差。

    差到極點的時候，他會熱情邀請?zhí)崞疬@事的人，到訓(xùn)練場練上幾局。

    被仇琮練過的人，大抵上是要鼻青臉腫加肌rou酸痛一瘸一拐上好幾天的。范錦一點也不想這樣。

    還好，仇琮似乎沒有生氣，反而問起另一件事。

    你在哪里發(fā)現(xiàn)我的？

    范錦：在星港。

    仇琮沒有再問，他攤開掌心，看著上面的紋路出神。

    范錦連呼吸都放輕了，拼命收斂著自己的存在感。

    許久之后，他才聽仇琮開口，知道了，你把小姜叫進(jìn)來。

    是。

    范錦逃出生天，不敢相信替身這件事情，仇琮居然就這么輕輕放過了。難道真的如同醫(yī)生說的那樣，他已經(jīng)開始慢慢從那段往事中走出來了？

    如果是如此，那便最好了。

    這些年來，他是知道仇琮對自己有多么苛待的，能走出來的話，或許真的能走進(jìn)新的人生。

    范錦嘆了口氣，按下通訊鍵，通知小姜過來。

    五分鐘后，小姜進(jìn)入病房，看到仇琮站在窗戶旁。

    此時是夜晚，整扇的落地窗面對著萬千星河。

    小姜行禮，首長！

    仇琮沒有回頭，而是說了句，坐。

    小姜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坐下，坐姿端正，有些緊張。

    仇琮的目光，依舊落在外面，你覺得程竹是怎么樣的人。

    小姜：他，他是個背叛者。

    仇琮轉(zhuǎn)身，看了過來。

    小姜這才發(fā)現(xiàn)，仇琮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在懷念什么。他從來沒見過任何時候都堅硬得如同鋼鐵般的仇琮，臉上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說你內(nèi)心的想法。

    小姜愣了一會，喃喃道：其實，我覺得他不像是會因為Omega的優(yōu)待被蠱惑的人，我總覺得，程先生的離開，有其他原因。

    仇琮：你很了解他？

    小姜搖了搖頭，不算吧，那段時間老大您把他看得挺緊的，誰跟他多說幾句話您都要瞪眼我，就第一天和他聊了聊，之后除了送東西幾乎都沒什么接觸。

    第一天，你和他聊了什么？

    小姜坦然告知，他對AO聯(lián)盟好像挺感興趣的，問了我挺多可我還是不覺得他會因為這個選擇成為Omega。

    仇琮沉默片刻，為什么。

    小姜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直覺吧。

    是啊，直覺。仇琮總算是有了表情，他笑了一下，謝謝你。

    小姜一頭霧水地進(jìn)的病房，又在短短幾分鐘后一頭霧水地離開。

    他一出門，就迎上了范錦熱切的臉，怎么樣？老大怎么樣？

    小姜一臉疑惑，就，好像心情不錯？

    范錦呆了，萬萬沒想到會從小姜口里聽到這個答案。

    說實話，他對小姜是充滿期待的。小姜曾經(jīng)是Omega，也是受完全的Omega式教育長大的，他的心思比其他人的確要細(xì)膩幾分，并且對人的情緒十分敏感。

    現(xiàn)在，小姜居然說仇琮心情不錯？不可能，應(yīng)該是小姜成為Beta后被他們這群大老粗同化了。

    范錦拍了拍小姜的肩，嘆了口氣，唉，準(zhǔn)備迎接一段長時間的煉獄級訓(xùn)練吧，老大這段時間心情應(yīng)該都不會好了。

    小姜：？

    **

    范錦沒有料到，他所預(yù)想的魔鬼訓(xùn)練，根本就不存在。

    接下來的三天，仇琮都在瘋狂工作，瘋狂開會，把近期的一切計劃都安排妥當(dāng)。

    然后，在第三天的晚上，他發(fā)了個信息給范錦，表示自己要離開一段時間。

    范錦和小姜匆匆趕到星港的時候，兩人只看到了仇琮走上星艦，消失在艙門后的背影。

    隨后，范錦的個人終端，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請允許我短暫地放下肩頭的責(zé)任，抱歉?！?/br>
    星艦尾部，噴射出藍(lán)色的光，慢慢滑出跑道，消失在星海之中。

    直到星艦消失在視線中，小姜才輕聲問了一句：副官，就這么讓老大，追過去了？

    范錦眉頭緊皺，片刻之后才笑了一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些年來，老大一直淡化自己在反抗軍中的地位，為的就是這一天。

    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果斷追隨那人而去。

    小姜沉默片刻，問：可是，當(dāng)初那個人不是個壞人嗎？而且，程竹也不是那個人吧？

    程沐筠在人類共和國或者是AO聯(lián)盟的歷史上，都算是留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人。不管評價如何，無可否認(rèn)，如今人類文明的局勢，和他有著不可割裂的聯(lián)系。

    他最后出現(xiàn)在星網(wǎng)上的影像，便是在逃亡之前如末路狂徒般的最后剖白，認(rèn)下了關(guān)于自己在抑制劑中動的所有手腳。

    范錦沒有解釋，而是說：老大心里有自己的判斷，這次也一樣。

    第147章 白月光老師人設(shè)崩了

    隕石帶。

    程沐筠窩在沙發(fā)上,看裴一航一臉嚴(yán)肅地cao控小型星艦。為了躲避反抗軍的追擊，兩人被迫進(jìn)入隕石帶。

    好在裴一航精神力夠強(qiáng)大，即便是三天不眠不休,也不會影響他對星艦的cao控。

    程沐筠心安理得地窩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反正即便是現(xiàn)在，在AO聯(lián)盟中,　Omega也幾乎是不與機(jī)甲星艦類的職業(yè)相關(guān)。

    并非是法律上的限制,而是Omega體質(zhì)精神方面的限制。

    孕育值越高的Omega，體質(zhì)越嬌貴,有些極端的情況,甚至出門都不自己走路，全程由他的Alpha抱上抱下。

    這些事情，都是裴一航在旅途中作為趣事講給程沐筠聽的，他似乎覺得，這些代表了Omega獲得的寵愛。

    程沐筠抬了抬眼睛，問了句：那Alpha要工作怎么辦？

    裴一航會回答得很自然，孕育值高的Omega一般都不止一個Alpha,他們會分配好時間。

    程沐筠沒了繼續(xù)聊下去的性質(zhì),意興闌珊地開始看書。

    裴一航只當(dāng)他是累了，畢竟剛分化不久,容易疲倦也是正常。作為Alpha，自然要全心全意嬌寵家里的Omega,不讓對方因為任何事情cao心。

    看到裴一航的表情，程沐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分化徹底取信于裴一航，他太過相信信息素，相信被自身信息素引導(dǎo)分化的程沐筠，不會對他有任何的背叛之意。

    程沐筠翻了一頁書,心中吐槽一句，真是個蠢貨，我發(fā)現(xiàn)裴一航到AO聯(lián)盟里之后，變得更加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