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4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靠種田成為王爺金主、延遲心動、臨安美食錄、溫柔殺、魂穿成爸爸的性愛人偶、穿書后我教反派好好做人、野蠻生長、嚴禁造謠、他香蝕骨、從替身到白月光
第九十三章 江氏舊事 江老夫人說著,有些懷念的看了看窗外,“那是一個冬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在酒樓里,定了一桌子的酒菜,讓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同他一道兒吃?!?/br> “他這個甚是好面子,經(jīng)常從我這里拿錢宴客,卻又對我只字不提,怕別人說他是靠著小娘子養(yǎng)的。我知曉他已經(jīng)變心了之后,裝作不知,擺下了鴻門宴。” “他一定會去的,而且,還跟以前一樣,不會提我”,江老夫人說著,狡黠地笑了笑,“他們每次都會喝得醉醺醺的。在酒樓往他家去的路上,有一條十分偏僻的小巷子?!?/br> “我假意去接他,將他迷暈了,放在巷子里。然后往他身上倒了好多得酒。酒味這么重,誰還能夠聞到他身上的迷藥味兒呢?再把酒壇子放在一旁,就走了。” “冬天那么冷,他在那里躺一夜,身上都是酒水,一定會凍成冰疙瘩的。你們知道么?凍成了冰疙瘩的人,只要輕輕那么一揣,他那令人作嘔的豬腦袋,就會咔嚓一聲,咕嚕嚕的滾下來呢!” 江老夫人說著,陰惻惻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悲戚起來。 站在門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魏三娘子一聽,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見大家都看她,又紅著臉躲在了門后,只露出了半截腦袋。 江老夫人被她一打斷,又脫離了那種瘋狂的模樣,變得體面了起來。 “那一天夜里,特別冷,有三四個人,都凍死了。沒有人在意他,所有的人,都只當他是喝醉后躺在雪地里睡著,然后被凍死了的倒霉鬼?!?/br> “看到這雙手了么?”江老夫人將手舉了起來,她的手保養(yǎng)得很好,幾乎已經(jīng)看不出來,她年輕的時候,是個窮苦的出身。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心平氣和,甚至覺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br> 她說得淡定,屋子里的衙役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竊竊私語起來,殺人的事他們看得多了,可這么淡定毫無悔改之心的人,簡直令人發(fā)指,冷血到了極致。 而池時同周羨,則是震驚的對視著。 令他們感到震撼的事,并非是江氏殺人,而是她的這個作案手法,池時在昨天晚上,才剛剛看過。殺人簽的第一個案子,便是書生醉酒后凍死。 那個案子,到現(xiàn)在為止,都是一樁無頭懸案。 若非江老夫人不可能在二十年前犯案,畢竟她的兒子的兒子全哥兒,若是還活著,今年都已經(jīng)十二歲了。 若非這個案子的死者手中,沒有握著一本殺人書,他們甚至要以為,誤打誤撞之下,這個案子,被他們給破了。 江老夫人注意到池時同周羨眼中的震驚,詭異的笑了笑,“你們兩個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總是笑瞇瞇的,便是泰山崩于前,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倒是個殺人的好苗子?!?/br> 池時心中一沉,皺了皺眉頭,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有人這般說她了。 “怎么樣,很熟悉吧?因為我想出來的這個殺人方法,厲害到有人把它寫到書中,學了去!” 池時身子一震,江老夫人知曉殺人簽的事! “當時我夫君在刑部任職,殺人書太過離奇,他回來之后,說與我聽。我便知曉,我在殺那個負心漢的時候,被人瞧見了?!?/br> “我偷偷緊張了好一陣子,但是那人并沒有來尋過我?!?/br> 池時的食指動了動,到底沒有插話。 若殺人簽是模仿殺人的話,那她看完卷宗之后的推斷,有些便是錯的。 江老夫人說著,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她伸手一撈,從一旁的籮筐里,撈出了一條紅線,在手中編了起來,她的手十分的巧,只見她手指翻飛,不一會兒那些不聽話的線,便被她編成了一只紅色的蝴蝶。 她站起身來,走到了池時跟前,將那蝴蝶放在了池時的手背上。 “怎么樣,我的手是不是很巧,這只蝴蝶,像是要飛起來一樣。我殺了那人之后,心灰意冷,與其到了年紀,被嫁給一個像那人一樣的垃圾,倒不如,直接在江家一搏。” “我以為這次老天爺眷顧了我,我成了江大郎的通房丫鬟,又在重重阻攔中,生下了庶長子,從通房變成了妾室,再熬死了原配夫人,被扶正成了填房夫人?!?/br> “我的兒子做了大官,我被封了誥命夫人。我以為,誰也不會記得,我來自小山村,我曾被父母賣給傻子,我是江大郎的洗腳婢……” 江老夫人笑著,有些凄然的低下了頭,喃喃道,“誰都可以羞辱我,但是我的兒子不可以。” “全哥兒出身的時候,好手好腳的,有八斤重,我十分的高興,難得的拿起了針線,給他縫了一個紅肚兜兒。畢竟,那是我頭一回做祖母。” “可是,整個江家,大概只有我一個人高興。他們都在說……不對……是我的兒子在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庶長子先生,乃是亂家之兆,無恥的賤婢,想要母憑子貴么?江家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說著說著,江老夫人又有些猙獰了起來,她將手舉在了半空中,指了指,“這手看上去同其他的貴夫人沒有什么不同,可若是仔細看,骨結粗大,掌上還生過繭子……” “你說得沒有錯,努力努力白努力。我看到那些孩子,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樣,再怎么往上爬又如何?鯉魚跳過了龍門,它也還是一條鯉魚,是不會成為龍的。” “我把全哥兒帶來了盛平,一直在他的吃食里下毒,最后他死了。我用紅線綁了他,尋了整個盛平風水最好的地方,將他沉了下去,愿他來世,投個好胎,大富大貴?!?/br> 池時聽著,哼了一聲,有些嗤之以鼻,“你算什么魚躍龍門?魚躍龍門,那是他們自己個努力跳的,像阮童靠自己的手藝,李昭靠自己的聰明才智……” “你所謂的誥命夫人,也不過是靠攀高枝兒得來的??罩袠情w,自然是鏡花水月。有的人穿著粗布麻衣,她都是高貴的,因為她問心無愧,能立于天地?!?/br> “有的人,就算是穿著錦衣華服,不用旁人覺得,她自己就覺得自己泡在牛糞堆里,臭不可聞。那個人不就是你么?” “沒有照鏡子,也知道自己多丑陋的人,自然自卑得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br> 第九十四章 關鍵人物 “從未見過,殺人的人,還覺得自己個是活菩薩的。將和筐子里的紅線,首尾相連,圈成一個圈兒,都沒有你的臉大”,池時說著,抬起手來,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圈兒。 “努力努力白努力的人,明明只有你而已。你應該把自己刺死,然后全身纏滿紅線,滾進風水寶地里去喂魚才是。畢竟別人五行缺一,你五行缺德,死不足惜?!?/br> 池時說著,走近了江老夫人,抬腳輕輕一踢,她坐著那個凳子,瞬間四分五裂開來。 “你算什么呢?憑什么去決定別人的生死?阮童天殘,只想做自己能做的事,不給別人添麻煩;李昭家有病母,下有弟妹,他起早貪黑的,只想一家人活下去?!?/br> “阮雪寧愿劃破自己的臉,也不想要像你一樣,走上任人輕踐的那條路;葵花摔斷了腿,也不會停止練習,就是不想等到年紀大了,被戲班子的人,像是野狗一樣丟棄?!?/br> “還有張小年。張小年雖然年紀小,但已經(jīng)有了風骨,從來都不平白無故的接受恩惠,絕對不允許自己的膝蓋軟下去。因為他懂得自尊自重?!?/br> “你殺死這些努力生活的孩子,不是看到了你自己,而是看著他們,讓你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丑陋,簡直深入骨髓?!?/br> 池時說著,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剩下的事情,同他之前推測的,并無什么不同了。 虐殺遠比自己的弱小的孩子,那是畜生的行徑。 而她,對于這種人,并沒有半分的同情心。 留著江老夫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過了許久,她方才恍然大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是這樣么?我也不想殺人的,只是,我停不下來了……” 周羨看著池時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他轉過身去,看向陳縣令,“剩下的事情,便交給你了,務必詳細的問清楚,她是如何殘害那些孩子的。可還有其他的遺漏之處?!?/br> “至于不作為之事,你就等著御史臺的折子吧。” 周羨說著,跟著追了出去。 陳縣令顫抖著手拿起了驚堂木,啪的拍了一聲,他抬起手來,指了指江老夫人,“你接著說!” 江老夫人眉頭跳了跳,鄙視的瞥了他一眼,不言語了。 跟在她身邊的老婆子,擦了擦眼角,“我來替我家夫人說罷……” …… 周羨跑出了門口,猶疑了幾下,朝著之前埋著江小年的墳山行去。 果不其然,一到山頂,便瞧見了同小毛驢站在一塊兒的池時,他將手中的鵝毛扇子一手,插在了腰間,將手背在了身后,走到了池時身邊。 “好端端的,怎么不聽那人說了?” 池時眼睛一直看著那冰面,先前被她鑿開的地方,看起來又像是新結了薄薄的冰。 “罪證確鑿,沒有什么好聽的了。你知曉我為何喜歡死人,多過活人么?” 不等周羨回答,池時又道,“因為死人不會撒謊,而活人會給自己辯解。沒有半分后悔之心,滿口都在說,我很可憐,我很可悲,我殺人,都是因為命運的不公,所以才有了怨憤?!?/br> “不是很狡猾么?欺負那些死去的孩子,沒有辦法再為自己辯解了。命運的不公平,每個人都會遇到?!?/br> “明明都是同一個父親的兒子,有的是嫡出,有的是庶出,繼承到的家業(yè),天差地別;同樣是考中進士,有的人天生聰慧,輕松金榜題名,有的人寒窗苦讀幾十載,也只能努力付之東流?!?/br> “就算是從同一顆樹上摘桃子吃,也會有人吃到甜的,有人吃到酸的,有人的里頭有蟲子……這一切,都不是去殺害無辜之人的理由?!?/br> 池時說著,看向了周羨,“被害者躺在那里,無法言喻;加害者卻坐在那里,大放厥詞?!?/br> 北風呼呼的吹著,吹得池時的頭發(fā)在空中亂舞起來。 周羨瞧著,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發(fā)尾,“我?guī)湍闶犷^吧,這頭發(fā)散下來了,冷臉池仵作,都變得跟個小姑娘似的,氣呼呼的,就差掉眼淚了?!?/br> “要知道你是整個佑海最兇猛的男子啊,可不能把你們佑海兒郎的硬氣丟光了。” 池時一愣,無語地挑了挑眉,她轉過身去,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發(fā)帶,遞給了周羨。 “你怎么知道我是佑海最猛的男兒?” “胸口碎大石啊!九爺!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胸口碎大石呢,皇兄覺得我身體羸弱,怕那飛濺起來的石頭子兒,將我砸吐血了?!?/br> 池時哼了一聲,不耐煩的動了動腦袋,“你會扎發(fā)髻嗎?我瞧你手腳硬挺得很,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你哥哥也是好笑,天天都吐血了,多吐一口又何妨?” 周羨提起頭發(fā)抖了抖,“我怎么不會扎?我還給馬扎過辮子呢!不都說兩湖的人黑漆漆的么,你這脖子倒是挺白的……現(xiàn)在的小娘子,真是眼睛越來越瞎了,威武之人不喜,光喜歡小白臉兒?!?/br> 池時呵呵了,“那可不,要不然你能成京城最想嫁的貴婿?一白好,二爹好。?。√厶厶?,輕一點……” “這還不輕?你頭發(fā)掃我臉都比我的力氣大好嗎?好了扎好了!” 池時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瞪了周羨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這廝看著不知煙火的,頭倒是梳得挺好。她哈了哈自己的手心,出來得急,沒有拿暖手爐。 “回去了。按照蔣紅說的,那么殺人簽,并不像我們之前說的那般,是寫殺人書的人,幻想出來的殺人手法?;蛘哒f,不全是……蔣紅第一個殺人案的目擊者,便是殺人簽案至關重要的人。” 她說著,擺了擺手,下山去了。 一個案子了結了,可是還有更多的案子,等著她。 池時不知道的是,等她一走,一個人又悄悄地走了上來。 他對著周羨拱了拱手,“殿下?!?/br> 周羨轉過身去,看了看他,“這次你做得很好,池平。你說得沒有錯,池時的的確確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仵作。即便現(xiàn)在不是,將來也一定是。” 第九十五章 仵作池平 池平輕輕的嗯了一聲,朝著那河面看去,“殿下,起風了。池家會是第二個盧家嗎?” 周羨搖了搖頭,“不會?!?/br> 池平?jīng)]有接話,兩人就靜靜地站了許久。 “你知道雛鳥吧?”周羨突然說道。 “今晚??禃鸵粋€人,到你身邊。他有些心智未開,宛若孩童,卻是個有來歷的,日后定有大用,你帶著他”,周羨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輕輕的咳嗽了幾聲,朝著山下行去。 池平望著他的背影,恭敬的行了個禮,沉聲道,“諾?!?/br> 池平回到衙門的時候,一眼睛就瞧見了翹著二郎腿坐在庭院一角里喝茶的池時,她的腳邊擱著一個炭盆子,火燒得旺旺的,一旁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個小團桌,放了一些盛平特色的茶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