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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85節(jié)

    本想說池時兩句,到底生吞了回去。他倒是想教訓(xùn)一下小弟,可他覺得自己才是小弟,池時若是愿意閉嘴,他當(dāng)真是要謝天謝地!

    陳國公夫人回過神來,順著臺階就下了坡。這池李兩家早就合了八字換了庚帖,這門親事那就是板上釘釘?shù)牧?。雖然郡王府那邊有好消息,他們也不是沒有遲疑過。

    可是國公府需要的不是一樣的高門大戶,他們需要的是一窮二白好拿捏,能夠替陳國公府短暫支撐,給他們的后嗣成長之機(jī)的人。

    李婉性子并不溫順,勛貴之中誰人不知?都說是池家高攀了,可是池硯那是有狀元之才的人,端慧公主都嫁了狀元郎,李婉又如何不能嫁?

    更何況,郡王府那邊正是關(guān)鍵時刻,若是這邊出了退親之事,難免顯得他們府上有些薄情寡義,不守信諾,退婚那是得不償失。

    陳國公夫人一番權(quán)衡,心中立馬有了盤算,“事情都說清楚了,那便好。你是個好孩子,婉兒是我含在嘴里嬌寵長大的,這女子最是看重名節(jié),她這是誤會大了。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br>
    池硯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看向了李婉,見她兇神惡煞的,幾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將頭別到一邊去了。

    池時瞧著,心中冷笑不止,屋子的門一下子打開了來,那門前站著幾個探頭探腦的好事者,看將過來,見里頭歡聲笑語的,又訕訕的離開了。

    諸人落了座,李家派人上了上的茶水點(diǎn)心來。池時有些餓了,拿起一塊山楂糕,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

    “國公爺還有夫人,莫要怪罪池仵作,他性情慣常如此,殿下時常同我提及,都對他贊不絕口的。說他說話雖然不中聽,但是人品還有本事,那都是絕佳的?!?/br>
    “蘭汀在這里厚著臉皮,問叔叔嬸嬸還有李jiejie討個好,莫要惱了他!”

    那趙蘭汀說著,對著池時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了他的跟前。

    “無妨無妨,池仵作年紀(jì)小,看著還是個孩子呢,我們哪里能夠同一個孩子計(jì)較”,顯然趙蘭汀家世顯赫,是陳國公府需要巴結(jié)的人物,陳國公夫人下坡那比下榻還快,直接爽朗的說道。

    說罷又對一臉陰沉的李婉使了個眼色,李婉死死的盯著池時看,收到了陳國公夫人的責(zé)備,這才收回了視線來,她將那一對玉如意往桌案上一擱,頓時不言語了。

    “你怎么不吃了,國公府的山楂糕特別好吃。”

    “不知道你是楚王妃,還是楚王的母親?”池時抬頭問道,“剛剛你眼睛抽筋得太過厲害,我瞧著眼睫毛都掉了下來,飛到山楂糕上了,有些吃不下去?!?/br>
    趙蘭汀身子一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又使勁的拍了拍,“我真的有那么蒼老,看上去像楚王的母親嗎?”

    第一七零章 池塘命案

    池時沒有回答。

    那趙蘭汀已經(jīng)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失魂落魄起來。

    池時有些戀戀不舍的將視線從她的手上移開,這么好看的手,不制成骨頭當(dāng)真可惜了。不知道趙小姐百年之后,她能不能改行做個盜墓賊!

    今日來這里,沒有看到什么有趣的大戲,池時難免有些心不在焉,胡思亂想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婆子,急吼吼的沖了進(jìn)來,嚷嚷道,“國公爺,夫人,大事不好了,那荷花池中,出事了!”

    “一群小哥兒在那里玩蹴鞠,戶部劉大人的兒子,一腳將那球踢到了荷花池中,奴婢吩咐了幾個小廝,替劉小哥兒撈球,可是……那荷花池里竟然浮上來一具男尸!”

    “奴婢不敢聲張,叫人領(lǐng)了小哥兒去前頭玩投壺了,又將通往荷花池的門叫人守住了,這才前來……”

    她一說完,瞧著坐在那里喝茶的持家人,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訕訕地看向了陳國公夫人,不言語了。

    她想著,又偷偷的瞥了一眼李婉,將頭垂得更低了。

    先前還一臉陰沉的李婉,猛的站了起身,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誰死了?是客人,還是咱們府上的人?大冬天的,才落了雪,荷花池結(jié)了冰,怎么會有人死在里頭?”

    那婆子被她嚇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看了看陳國公夫人,又看了看李婉,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是……是姜一白。今日姑娘大好日子,有好多夫人小姐要過來……”

    “您忘記了?咱們特意叫人開了塘,將那冰塊敲了,就是想著,還能泛舟……”

    可是李婉已經(jīng)來不及聽她這話兒了,提起裙角便沖了出去。

    池時瞧著,頗為興味的挑了挑眉,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池硯,只聽得嘭的一聲,他手中的茶盞,竟然裂了開來,guntang的茶水落在了他的腿上,他猛的跳了起來。

    坐在上頭的陳國公終于有了動靜,他輕嘆了口氣,看向了池時,“池仵作在這里,就替老夫去看上一看吧。那姜一白乃是摯友托孤,同我親兒無疑。”

    “婉兒從小同他一道兒長大,情同兄妹。他為人樂觀開朗,婉兒成親,他還高興的給她打了一套頭面首飾做嫁妝。這樣的好哥哥,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在婉兒的大好日子……”

    他說著,對著池時拱了拱手,“還請池仵作去看個究竟,否則我若是死了,實(shí)在是沒有顏面,去地底下見姜兄?!?/br>
    陳國公夫人拽了拽他的衣袖,那陳國公卻像是沒有瞧見似的,猛的一拽,出了門。

    池時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整了整衣衫跟了上去,天大地大查案最大。

    陳國公府的池塘,在后花園子里。冬日這里光禿禿的,只有寥寥幾株松柏,綻放著綠意。池時目光一掃,幾乎沒有瞧見任何一盆值錢的稀罕花兒,就差將那田間的小花插了過來,頂立門面了。

    說是池塘,看上去像是一片小湖一樣,這在京城委實(shí)難得,怕不是這種有了開國功勛的人,方才能夠擁有。在那岸邊,圍了一堆的人,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夠聽到有人的嗚咽聲。

    池時快步上前,分開人群一看,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躺在地上,他穿著一身藍(lán)色的袍子,因?yàn)榕萘怂麄€人看上去慘白,白到有些發(fā)青。因?yàn)槎仗^寒冷,他的眉毛上還有頭發(fā)上,都有一些冰渣子。

    先前還兇神惡煞的李婉,跪坐在他的身邊,眼睛里滿是淚水,她壓抑著自己不敢高聲的哭出來,嗚嗚的幽咽著。

    池時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池硯,給了他一個羨慕的眼神,就像是說,“這下子同你更加般配了!”

    你有好多個好meimei,她也有一個好哥哥!嘖嘖!池老太太怎么眼光這么毒辣,能夠從垃圾堆里找出那只爛拖鞋,湊成一對。

    嘖嘖歸嘖嘖,池時還是蹲了下來,輕聲道,“在下池時,來聽你今世之苦?!?/br>
    她說著,就要上手,手抬在半空中,卻是被李婉抓住了,“姜一白……我……我哥哥,他會水,水性很好,往年冬天的時候,能夠池塘的這邊,游到那邊去?!?/br>
    “為什么他會死?”

    池時將手抽了出去,“如意為什么會死?”

    李婉一愣,懸在空中的手像是被燙著了一般,猛地縮了回去,藏在了自己身后。

    池時沒有理會她,專心的驗(yàn)起尸來,“尸體尚未浮腫,那么死亡的時間,應(yīng)該不超過一個時辰……冬日河水冰冷,興許更早一些,也不一定?!?/br>
    池時說著,喃喃自語起來。這里沒有辦法測肝溫,也沒有其他的檢查工具,很難確切的判斷死亡的時間。尤其是在冬日,尸體相當(dāng)于被冷凍過一般,也會極大的干擾驗(yàn)尸。

    “但應(yīng)該是今日之事。他的面色慘白,嘴唇發(fā)青,鼻孔和喉嚨之中,都吸入了不少的水藻,初步符合溺水而亡的特點(diǎn)。若是要確定,需要剖開來看,肺部是否有大量的積水……”

    池時話音剛落,好幾個聲音異口同聲的說道,“剖……剖開?”

    “死者身上并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也沒有其他的致命傷痕……”池時沒有理會其他人,只專心致志得看著地上躺著的人,他的頭部頸部,都沒有被人打擊的痕跡,扒開衣服,背上也沒有被人推或者撞入河中留下的淤青。

    池時皺了皺眉頭,拿起了那姜一白的手,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在他的左手上,生有好幾處繭子,“這是習(xí)武留下來的繭子,姜一白會武功?”

    陳國公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看了一眼陳國公夫人還有李貞,“這里有我同池仵作就夠了,你們?nèi)デ邦^看其他的夫人,池硯也去,省得叫人生了疑心?!?/br>
    李夫人驚魂未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李貞的攙扶之下,快步的離開了。

    池硯深深地看了一眼池時,也拉著池栢楠走了。

    “會的。姜一白的父親,以前做過禁軍教頭,后來戰(zhàn)死沙場,只留下他這么一個兒子。我想讓他子承父業(yè),來年去考武舉人,于是一直請人教他習(xí)武,他自己個也在練姜家的絕學(xué)?!?/br>
    “但是我不懂武功,不知道他練到了什么樣的程度?!?/br>
    陳國公說著,看著地上躺著的姜一白,紅了眼眶,“按照你的說法,這孩子莫不是自殺的?”

    第一七一章 自殺他殺

    池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尸體不會撒謊,他有的時候,只是說話比較慢而已,要有耐心?!?/br>
    目前看來,的確是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

    池時說著,拿著那手對著光亮照了照,然后從腰間的小錦袋里,掏出了一個布包,那布包攤開,里頭放著一把鑷子,和一柄小刀,看上去都寒光閃閃的,一看就經(jīng)常有人擦拭。

    池時抽出鑷子,從那指甲縫里,夾出了一顆約莫只有半顆米粒大小的珠子來,放在了一個油紙包里,“姜一白是個男子,衣衫上也并沒有釘珠,那么他手指甲縫里的小珠子,是從哪里來的?”

    她說著,又詳細(xì)的驗(yàn)看了一遍,依舊沒有在姜一白的身上,找到任何的違和的痕跡。他是一個成年壯漢,有武功傍身,一般的人可制不住他。而且,他水性極好,即便是被人推下去,那也能夠輕松的游上岸。

    池時眉頭緊皺,蹲在姜一白身邊,微微有些發(fā)愣。

    雖然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這尸體身上,有一個違和的地方,總讓她看得十分的難受。

    她想著,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布包里插著的小刀……

    “要剖了么?你要把他剖開了么?我聽說溺死得人,像是壞掉了的西瓜一樣,一切開,肚子里就會流出好多水來!我需要站得遠(yuǎn)一些嗎?會不會噴出來?”

    池時循聲轉(zhuǎn)頭,一下子就瞧見了趙蘭汀湊過來的大臉,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說個不停。池時還是頭一回瞧見,有人把又害怕又期待的眼神,表現(xiàn)得這么淋漓盡致!

    池時想著,拿起了小刀,在手中轉(zhuǎn)了轉(zhuǎn),站了起身,李婉站在這邊,她剖起來不方便……

    她走到了尸體的腳邊,想要從這里繞過去,可是走到了一半,卻是又頓住了,“原來是腰帶?!?/br>
    “腰帶有什么問題?這個腰帶上的玉環(huán)顏色,同他這一身袍子,一點(diǎn)都不搭。我聽聞姜家苦寒,姜一白全靠李伯父家養(yǎng)著,原來是真的!”

    “不光是顏色,這玉環(huán)的紋樣……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戴這種了,是我阿爺那會兒,人常戴的。”

    池時搖了搖頭,“不是玉環(huán)。而是腰帶比他的腰大出了一截?!?/br>
    趙蘭汀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陳國公,“咱們大梁男子的腰帶都十分的寬,為了彰顯地位尊貴,上頭都鑲嵌了玉石。這腰帶本來也不是用來束出楊柳細(xì)腰的?!?/br>
    “為了不難受,通常都很寬松。像我阿爹,他好吃美食,肚子比常人大了一圈,像懷胎十月一般,若是腰帶緊了,他都喘不上氣兒。所以姜一白的腰帶寬,那又有什么稀奇的?”

    她見池時不剖尸,又是失望,又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你阿爹是文官,自然衣袍寬大,腰帶也大??墒墙话资橇?xí)武之人,習(xí)武之人,還有像我們這種要經(jīng)常在外做事之人,一般都喜歡穿得干練一些?!?/br>
    池時說著,蹲了下去,伸手一抬,將那姜一白翻得側(cè)了過來。她這么一動,那姜一白的身上,又流出了一攤水來,他的手垂到了李婉的鞋邊。

    李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打著嗝,像是剛才池時同趙蘭汀的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聽到似的,“自殺?什么自殺?一白哥哥不可能自殺的。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一白哥哥求娶我,可是阿娘嫌棄他無父無母,家境貧寒,是我們國公府的窮親戚,就算練了武功,來年考個武舉,那也遠(yuǎn)不如池硯有錦繡前程。”

    “是我心智不堅(jiān),阿娘在我跟前流淚,又夸池硯是個正人君子,我便應(yīng)了。我……”

    陳國公一聽,忙看了池時一眼,一個耳光甩在了李婉的臉上,“你清醒一點(diǎn),你都在渾說什么?”

    李婉捂住了臉,淚如雨下,“阿爹,一白哥哥死了,我還有什么話不能說呢?我知道你們要送他去邊關(guān)投軍之后,便后悔了。我們兩人一起長大,發(fā)乎情止乎禮?!?/br>
    “若不是你們一心想著家族,全然不顧子女心情,也不會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我們本來就商量好了的,今日下聘過后,我們便要離開京城遠(yuǎn)走高飛,在這種情況,一白哥哥他是絕對不可能自殺的!”

    “打斷一下你的妄想,沒有人說姜一白是自殺的,因?yàn)樗皇亲詺ⅲ潜蝗私o殺害了。”池時說著,指了指將一白的的腰帶。

    “看到這中間的一塊了么?好好的寬腰帶,都皺成了一團(tuán),還像是被那貓爪子撓過了似的,刮起了毛。在什么時候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呢?”

    池時伸手一抬,將姜一白翻了過去,背朝著上面。

    她半蹲下身子,拿出腰間的長邊,做了一個鉤的動作,“不知道你們小時候試沒有試過,家中的長輩,想要稱一稱你長得多重了,所以拿衣服或者布條,像這個腰帶一樣,將你捆了起來。”

    “然后拿鉤子,勾住衣服,將你提溜起來”,池時比劃了幾下,見眾人都想明白了,然后站直了身子,“道理都是一樣的。姜一白是被人用鐵鉤子勾著,然后沉到水中淹死的?!?/br>
    “他會武功,又會水。這樣做的前提,乃是讓他的身體麻痹,或者失去意識。他住在這里,對他下手十分的容易,在飯菜里放點(diǎn)蒙汗藥,亦或者是旁的,都十分的容易。”

    “等他中招之后,有人將他抬到了池塘邊,將他放了下去,等他淹死了之后,便將鉤子提了上來,然后走開。先前來的時候,我看過了,陳國公府占地頗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