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賀家作鬧了一頓，最后從小萬氏的手里又榨了十兩銀子出來才算作罷。

    十兩銀子，聽著不少。但徐村長根本看不上。老百姓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雖然是個芝麻村長，但這里頭能撈不少。一想到肥的冒油的好差沒了，心口窩又疼了起來。對萬海道：我知道你是個有能耐的，你一定要比賀子豐強(qiáng)！只可惜他現(xiàn)在不是村長了，手里沒權(quán)，想整賀子豐都不知道怎么動手。

    岳父，您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是這么想的，不把他踩在泥里，我誓不罷休。萬海說著。

    徐村長道：好，有志氣。我看他把手里那點(diǎn)死錢花完了，他可怎么活。

    倆人說著說著就走遠(yuǎn)了，都恨上了賀子豐。倒一點(diǎn)不想是因?yàn)樗麄儼讶吮粕辖^路才會被反擊的。

    這話賀子豐沒有聽到，此刻抱著孩子從人群中出來回了家，剛到了家里，就看秋玉已經(jīng)和面，拌餡兒都做完了，正在捏餃子，一個個餃子圓滾滾胖嘟嘟的。

    小賀然回到家，去秋玉那邊撒嬌去了。

    秋玉道：別鬧，去一邊玩去。

    小賀然這才跑到一邊把草編的小兔子玩，小家伙平常也沒人哄他。一個人玩的也很開心。賀子豐洗了手要幫秋玉一起包餃子。

    被秋玉拒絕了，道：你去看看水燒開沒有，就剩下幾個餃子，你就不用沾手了。這次包的餃子幾乎是全rou的。他還放了不少的油，聞著餡兒就香。又是上好的白面，這次真是過年了。

    從賀家分出來也的確值得慶祝。

    賀子豐出來道：水燒開了。

    秋玉一聽，連忙把一個蓋簾遞給了賀子豐，上面擺滿了生餃子。

    賀子豐下去煮，沒一會兒水就滾開了。用水舀子點(diǎn)了些水進(jìn)去，這rou的餃子得點(diǎn)三次水才能熟呢。

    圓滾滾的餃子像一個個小元寶似得飄上來，熟了之后立刻撈出來瀝水。再下另一鍋。

    秋玉洗完手，把桌子放了出來，把兒子抱在凳子上：吃飯了。

    小賀然已經(jīng)饞了。

    賀子豐端上了餃子，又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餃子湯。沒有蘸餃子的佐料，空嘴就很好吃，里面的rou餡兒扎實(shí)的像個rou丸子一樣，外頭的白面細(xì)膩，吃起來一點(diǎn)不劃嗓子，不經(jīng)意就能吃很多。再喝上一口餃子湯，渾身都舒坦了起來。

    爹，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吃這個就好了。小賀然說著。

    秋玉笑道：小饞貓，就想美事，就是村長家也沒有天天吃餃子呀。

    賀子豐道：以后然然想吃了，就跟爹爹說，爹給你買。

    小賀然一聽，乖巧道：謝謝爹。

    秋玉橫了賀子豐一眼道：就知道慣孩子。

    然然高興就行。

    第10章 山芹菜

    晚上小賀然睡著了，到了夏天屋里悶熱。

    賀子豐一手拄著頭，一手給兒子扇風(fēng)。小家伙睡的倒香，趴在枕頭上，還能看見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顫動。

    秋玉看看賀子豐。他們能搬出來住，像做夢似得。說真的，一想到賀同對他有那么齷蹉的想法，秋玉心里都犯惡心，搬出來哪怕住的差一點(diǎn)，也踏實(shí)。

    孩子是他們的底線，看著小家伙一點(diǎn)點(diǎn)的長到這么大，心底有無限的柔情。

    明天鎮(zhèn)上來招工你去么？秋玉問著。

    鎮(zhèn)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招工，反正距離秋收還有兩個月。莊稼漢閑著也是閑著，去干點(diǎn)雜活兒，運(yùn)氣好能賺回來一兩銀子呢，運(yùn)氣不好三四百文也是有的。

    賀子豐身體壯實(shí)，再加上他打小就是家里的勞動力，招工的工頭總想讓他去。

    以前賀東來不讓他走，說家里的水沒人挑，柴沒人劈。干的比在外頭打工還多，但卻沒有人付給他一文錢。

    現(xiàn)在不同了。他是自由身了，要是想去就可以出去。

    賀子豐透過燭光看著秋玉，嘴角泛起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溫柔，道：你要是求我，我就不去了。

    秋玉有些羞惱：你愛去不去。

    賀子豐道：先不去。他剛跟萬海做仇，誰知道他會不會背后使絆子，他在家也能護(hù)著點(diǎn)秋玉和孩子。

    已是深夜了，秋玉道：你在想什么？倆人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大半夜說悄悄話了，倒有點(diǎn)像剛成親那會兒了。

    賀子豐道：想賺點(diǎn)錢，將來也送咱兒子去學(xué)堂。十兩銀子不禁花，他們連田地都沒有，吃的，穿的樣樣都要花錢，更別提還想給孩子送學(xué)堂了，大哥跟徐立倆人在賀家是有錢的主，供兒子上一年就要花掉十兩左右，說等賀小寶五歲之后也給他送去讀書。

    萬海一門心思想兒子出息給他改換門庭！

    賀子豐倒不指望兒子能讀成大學(xué)問家，能認(rèn)識幾個大字，懂得做人的道理就行，將來他自己也會受用幾分。

    賀子豐看著兒子酣睡的側(cè)臉，輕輕的把黏在臉上的頭發(fā)給他弄開。

    秋玉也想供孩子讀書。憑啥他家賀大寶，賀二寶，賀小寶能去學(xué)堂，他家然然就只能拾柴火。哥兒也可以參加科舉，聽說宰相家的哥兒還在朝中當(dāng)官呢，跟男子沒什么兩樣。

    秋玉一想又有些感慨：可是讀書就要花錢。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哪個讀書的不是傾盡一身財力。甚至還要幾個勞動力勒緊褲腰帶才能養(yǎng)活一個讀書人。他們只有倆人，家里又靠不上。

    賀子豐道：要是有個鋪?zhàn)泳秃昧?。他從小就渴望在縣里有個鋪?zhàn)?，旺鋪傳三代，兒子將來吃租金都夠生活了。感慨完，看著秋玉依然有些犯愁，道：明兒我山上看看有沒有什么好東西。

    上次就是他采到了蘑菇賣給跑山人，賺了二十多個銅錢。山上的好東西可不止有蘑菇，值錢的還多著呢。要是能找一支半支的野山參可就發(fā)財了，這次他打算自己去縣里賣，比跑山人的價格還要高一些。

    秋玉道：我跟你一塊去吧，山上我熟。他爹是獵戶，他從小就在山上長大的。

    賀子豐道：你要是也走了，然然該害怕了。這小崽子還從來沒離開過父母呢。

    賀子豐看著秋玉還是有些愁容，道：好了，睡吧。隨后下地熄了油燈。

    第二天小賀然起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兩個爹爹都不見了。他小爹爹把家里家外統(tǒng)統(tǒng)收拾了一遍。家里干凈了不少，秋玉道：鍋里有菜團(tuán)子。

    嗯。小賀然去廚房，自己拿了個小板凳站在板凳上，掀開鍋蓋拿了一個菜團(tuán)子，抱著啃了起來。

    野菜餡兒的微微有些發(fā)苦，而且粗糧也劃嗓子，嬌氣一點(diǎn)的大人都吃不進(jìn)去，但他家的寶寶卻使勁兒吃。坐在小板凳上，專注的不行。他吃完整整一個跑出來洗手，看著秋玉還把白嫩的小手?jǐn)傞_給秋玉看：小爹爹，我吃完了。一臉求表揚(yáng)的模樣。

    秋玉道：真乖。

    小賀然一被夸獎就高興。

    秋玉道：然然出去玩一會兒。

    小賀然道：我可以幫你干活。生怕他小爹爹不用他，還道：我的力氣可大了。

    秋玉道：那你幫我擰抹布好不好。

    好。崽崽馬上就答應(yīng)了，聲音很大。

    秋玉抬眼看了一眼天，已經(jīng)快晌午了，不知道賀子豐中午還回不回來吃飯。

    賀子豐這會兒還在山上干活兒呢。他的運(yùn)氣不錯，找到了一片山蕨菜和山芹菜。

    野菜也是分高低貴賤的。像是普通的柳蒿芽，豬毛菜，婆婆丁之類的自家吃還行，送人都嫌拿不出手。但是山蕨菜和山芹菜有特殊的風(fēng)味，縣里的人很喜歡，能賣上價。

    賀子豐采了將近兩百斤放進(jìn)筐里，去縣城。廟會或者趕大集的時候會有牛車專門拉活兒。但平常只能自己走。

    遠(yuǎn)途無輕債，光走到縣城都嫌累，野菜吃的就是一個鮮，不能讓這毒日頭給曬壞了，他把衣服脫下來蓋在上面。去鄰居家借了個木頭的板車，在烈日下走了兩個多時辰，曬的嗓子都冒煙了，腳底板更是針扎一樣的疼。

    幸運(yùn)的是總算到了縣里，有上一世的底子，對縣里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他找到了一家縣里的飯館道：你們這收不收山蕨菜和山芹菜。這家飯館的老板是個愛吃的，平日里喜歡帶朋友來店里吃。雖說正經(jīng)客人不多但是識貨，吃東西就吃個尖兒。

    就比如這山蕨菜，這個季節(jié)吃最肥嫩，要是再過半個月就老了，沒有脆爽的口感。

    店小二一聽，連忙道：我去給你問問掌柜的。

    沒一會兒掌柜的出來了，看著賀子豐道：我看看。隨后看了一下。山蕨菜跟山芹菜新鮮的像是剛剛摘下來似得，輕輕用手一掐，水分充足。

    掌柜臉上一喜道：我都要了。山蕨菜五文錢一斤，山芹菜三文錢一斤。這兩個山野菜風(fēng)味好，吃不完還可以腌起來。

    估計(jì)不會吃不完，他老板要是聽說有了這些山野菜，招呼朋友過來吃上兩頓。就不剩什么了。稱完之后結(jié)算了九百六十文錢。對賀子豐來講是一筆巨款。

    掌柜道：以后要是有啥稀罕東西就往這邊送，肯定虧不到你們。他的老板家里有錢，在外頭大城市好幾個店鋪，開這個鋪?zhàn)泳褪墙慌笥训?，瞅著店面不起眼，這的廚子都是外地雇來的。

    這次之所以給價這么高也是想下次讓他繼續(xù)送來。

    賀子豐答應(yīng)了，換的錢去了糧鋪，買了二十斤的白面，二十斤的精米。這都是四文錢一斤。花掉了一百六十文。

    賀子豐買了一匹淺藍(lán)的細(xì)棉布，又花掉了三百文，還剩下五百文都藏在背簍里，看不出來，拿著回家了。

    來的時候沒覺得啥，往回走是真的累，他正好趕上一個趕牛人往回走，反正他也是空車回去，賀子豐給了五文錢讓把他捎上，給牛套上板車。反正他們倆要去的地方很近，等牛車到地方了。他再走兩刻鐘就到家了。

    等回去的時候，瞧著路邊還有兩個巴掌大的小兔子，估計(jì)是大兔子被抓去吃rou了，小兔子就沒管，被賀子豐揣在懷里拿回來了。

    他們住的是村里最偏的地兒，根本沒人看見。遠(yuǎn)遠(yuǎn)的回去就看著籬笆墻里面，秋玉跟小賀然干活兒呢。賀子豐道：兒子，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小賀然一聽見賀子豐的話，連忙跑出來，隨后賀子豐把他揣的那兩只小灰兔子拿出來，小賀然一臉驚喜：兔兔。

    秋玉也跟著出來了，只有賀子豐這么慣孩子。出去還不忘給兒子尋來小兔子玩。

    賀子豐把籮筐給了秋玉，秋玉也驚到了，有米有面，還有布，都是他家需要的東西，這得花多少錢?。吭偻路?，居然還有四百九十六枚銅錢？

    第11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賀子豐道：今天運(yùn)氣好，找到了一點(diǎn)山蕨菜。那東西山上攏共沒多少，卻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秋玉想著是應(yīng)該做一身衣服，他們的衣服穿的都是別人穿的舊衣裳，洗的都快糟爛了。

    賀子豐瞧著他正在扎籬笆。道：我來吧。

    秋玉看他臉曬的紅紅的，差一點(diǎn)就要脫皮了，有些心疼道：你吃飯了么？

    賀子豐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他就顧著趕緊回家把錢帶回來，不知道餓。被他這么一提才想起。

    秋玉道：進(jìn)屋，我給你炒個雞蛋。

    賀子豐道：隨便吃一口就行。

    秋玉他爹就是獵戶，知道跑山的危險。山上的蛇蟲鼠蟻多還有猛獸。雖然掙錢，但是每年都會有死在山上的跑山人，這是真正拿命換錢。

    秋玉給他炒了兩個雞蛋。用的最鮮嫩的小蔥，炒出來顏色十分漂亮。

    秋玉道：我已經(jīng)管劉嫂子要了一點(diǎn)菜籽，等咱們把后院收拾出來就可以種點(diǎn)小菜。夠咱一家三口吃了。

    嗯。賀子豐同意。

    小賀然在院子里摸小兔子，試探性的給兔子喂個草，小兔子吃了。給他高興的夠嗆。抱著小兔子想給村里其他小孩顯擺顯擺。

    爹，我想出去玩。小賀然跑進(jìn)屋里說著。

    賀子豐夾起一筷子炒雞蛋喂給小賀然，小家伙張開嘴吃了，賀子豐才答應(yīng)他可以出去玩。小家伙抱著兔子出去。

    秋玉看著自家兒子，自此搬過來之后一天比一天活潑，道：他還說想給籬笆外面種一圈野花呢，想一出是一出。

    賀子豐道：那有什么難，回頭我去收集點(diǎn)花種子就是了。不用花錢還能讓孩子高興，這多值啊。

    秋玉道：你就慣著孩子吧。嘴上雖然這么說著，心里也是甜蜜的。

    賀子豐他們雖然搬離了賀家大院，住的離大伙兒遠(yuǎn)一些，可是不到飯點(diǎn)就炊煙裊裊，不用看也知道離了賀家之后過的滋潤。

    他是滋潤，但賀家的人就過的不怎么樣了。

    賀子豐他們一家搬走三天了，家里到現(xiàn)在都沒消停呢。

    那日萬海受傷，花錢找郎中包扎就花了快一百文。大夫還說幸虧傷的位置不是要害，不然算是廢了，現(xiàn)在胳膊不敢使勁兒。

    賀同本來就殘疾，另外一只腳被人生生踩骨折，又受到了驚嚇，雖然大夫給接了回去，又灌了幾副凝神的中藥，但他還是起不來床。

    小萬氏更是氣病了，放眼看過去，家里竟倒了一大片。想到賀子豐他們倆恨的牙根都癢癢。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孩子沒過繼來。家里反倒是損失了不少錢。

    先是給了賀子豐十兩銀子，又被徐村長要走了十兩。還要請郎中，吃藥。

    賀東來天天在家里罵人：那個畜生，生他干嘛，還不如直接溺在糞桶里呢。生出來就是克我的。越罵火氣越大。

    以前小萬氏還會明褒暗貶的，現(xiàn)在她恨不得把賀子豐活撕了，看著賀東來像個窩囊廢，連自己兒子都管不住。她當(dāng)年那么好的姿色，怎么就嫁了這么個玩意。

    又一次聽到賀東來罵人。小萬氏火了道：有那本事出去罵去。在家里一條龍，出去就是個狗熊。

    賀東來一直覺得小萬氏溫柔體貼，猝不及防被她這一下子給罵傻了。道：你說啥。他從鼻孔里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看起來很嚇人。

    小萬氏才不會跟他硬碰硬呢。聽說賀子豐的娘當(dāng)年跟他在一起，天天挨揍。賀東來再熊，體力也比她好。隨后嗚嗚哭了起來，道：這個家全完了，我現(xiàn)在都不敢出門，只要出門就會被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人家把親兒子吊在樹上抽都沒事兒，就咱家還出了個狀告爹娘的孽子。我沒臉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