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筥兒有提到過這個柯嬤嬤。 “產婆都是上一回用過的,沒有什么問題。奇怪的是,后來說是不成了,反叫了皇上身邊一個嬤嬤過去,說是姓柯的。那柯嬤嬤說孩子大不是問題,還是胎位不正。也不知道是生前就不正,還是后來入盆沒入好。后來我才打聽出來,原來這位柯嬤嬤是伺候過先文穆皇后的產婆,聽說皇上就是她接生的??上М斈隂]救回文穆皇后,如今也沒能救回孝哀皇后?!?/br> 孝哀皇后是蔣寄蘭的謚號。 她就覺得奇怪,自己跟楊陌這么久,如果這位接生楊陌的產婆一直在身邊,她怎么沒見過。 便問:“她長什么樣兒?你可見過?” 筥兒想了半天,道:“長得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手大,有把子力氣。” 后來她問過楊陌,楊陌叫柯嬤嬤出來見過她一面。 她就特別留意了一下柯嬤嬤的手,果然如筥兒說的手特別大。 她當時求子求得瘋魔了,還問楊陌:“這柯嬤嬤既是產婆,可知道這婦人懷胎的事?我想問問她?!?/br> 楊陌也沒反對。 可她問了這柯嬤嬤一回,也無所獲。印象里她只知道接生,對如何受孕并不清楚。 只是今日,楊陌怎么叫了她來給自己瞧這左脅受的傷? 難道這位柯嬤嬤竟是位深藏不露的杏林高手?上一世是受了楊陌的旨意才裝不懂婦人受孕的事? ***** 因天色已晚,她隨意喝了兩口碧梗赤豆粥,就說要去洗澡。 楊陌卻道:“你膝蓋上的傷口見不得水。肋下的傷也不宜現在泡熱水。今日便將就一下?!?/br> 盈兒一邊下地趿拉繡鞋,一邊嗔他道:“可我渾身餿汗味兒,你就不怕熏著你!” 楊陌上前,彎腰替她把繡鞋提上,笑道:“你的臭腳味兒,我又不是沒聞過!” 盈兒氣得滿臉飛紅,頓時坐在床沿,把趿拉上的繡鞋給兩下蹬掉,舉起玉琢似的腳丫,動了動玉筍似的腳趾,道:“哪里臭?哪里臭?” 下一刻,兩只撲騰的小腳就像被捉住的白鴿子,動彈不得。 楊陌一手握著她一只腳弓,輕輕一捻,抬眼似笑非笑道:“喔?許是我記錯了。那我再聞一下!” 盈兒大窘,蹬了兩下脫不開,忙眼珠一轉捂住脅下,皺起眉毛,夸張地“啊”了一聲。 楊陌頓時放了手。 她立刻把一雙腳縮回了床上,藏到被子里。 楊陌無奈道:“受了傷還不老實。你乖乖坐在床上,跟我說說今兒的事?!?/br> 腳心仿佛還留著那干燥溫熱的觸感,盈兒臉紅紅地,忙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只是刻意避開了文穆皇后過世那一段。 楊陌聽得直搖頭,道:“你也不動動腦子,她哪里會肯吊死!”說著,恨鐵不成鋼般用手指彈了她的腦門一下,道,“就算她真要死,讓下面人去救就是了。你自己爬那么高,真摔壞了怎么辦?” 盈兒:……救人啊,讓下面人去救,終究不一樣。 再說事到臨頭,哪里人人都能像他那樣冷靜敏銳,有腦子呢? 楊陌一向冷靜得很,也一向有辦法處理任何事情。 就像安平,不相信她能幫她,卻愿意相信楊陌。 可是他的冷靜,有的時候也會讓人覺得不近人情。比如當初蔣寄蘭去世。 聽說,他趕到時,萬春宮早哭成了淚海。 他卻滴淚未流,只淡淡吩咐了一聲按例辦理,便又回了綾綺殿。 筥兒說,那一夜,他連殿門都不許任何人靠近,一直拉著她的手,說了一夜的話。第二天,才青白著一張臉出去辦理蔣寄蘭的后事。 可惜她一直在昏迷,沒聽見他那晚說了些什么話。 等醒來,只知道蔣寄蘭的后事極盡榮哀,蔣家也得了不少封賞。 他沒提蔣寄蘭,她也沒問。 只是因為那些可怕的謠言,她覺得委屈和害怕。 他把她抱得極緊,用胸膛暖著她。讓她不必擔心,好好養(yǎng)病就是。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一根堅硬著火的巨藤纏繞,溫暖到近乎窒息,卻也覺得安心。 他依然每天忙完了外頭的事就回綾綺殿來陪她。 她見他總是很疲憊,便沒再提任何讓他會煩心的事。 后來她果然也沒再聽到類似的流言。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壓下去的。 現在想來,那時的他,因為陪著她,只任由下面的人去救蔣寄蘭,真的沒有一點后悔一點遺憾一點內疚嗎?而外面?zhèn)鞒瞿菢拥牧餮?,真的對他一點影響,一點壓力都沒有嗎?也許都有的。 只是他不肯跟她說。 在她面前,他像一塊盾牌,擋住了外面所有的紛紛擾擾明槍暗箭,卻從來不跟她提。 也許他們是相愛的。 可是他心里卻有一個禁宮,鎖著一些事,有文穆皇后,有蔣寄蘭,甚至有這個柯嬤嬤,而他不打算讓她進去。 也許這才是他們兩個最后走向悲劇的根本原因。 不讓她生孩子的真正原因,他不說。 不讓她當皇后的真正原因,他也不說。 上一世的她不夠勇敢,不敢去叩問這禁宮里的事。 這一世,如果她還是選擇逃避,也許……他們又會重蹈覆轍。 話就在嘴邊,她的心跳得飛快。該從哪里問起呢?他會愿意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