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并未留意到那消失的刀，只是像個認真的苦力，把剩下的人也放了上去。他走了之后，曲明月又去看薄溯源，對方正在奮力地割著繩子，同時不忘譴責(zé)地看她一眼，顯然對她之前的幸災(zāi)樂禍頗為哀怨。

    只不過那繩子極粗大，曲明月估摸著他一時半會兒很難割開。

    運完了所有的人，李楠空著手回來了，他坐在曲明月面前的椅子上，仿佛是很累了一般捂著臉，頭側(cè)在膝上。靜了一會兒，他甕聲甕氣道：“小月，你開心么？”

    曲明月柔聲反問道：“你開心么？”

    李楠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無甚知覺的臉，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我好像變了……我肯定是希望寧致遠死的……是我錯了么？是我的不對么？大家沒有人選他，為什么呢，哪怕是連名字都沒有提。”

    “大家或許想著，以后離開了這里，還要靠他吧。”

    “可是，他已經(jīng)要離婚了，孟家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萬一孟春雨反悔了呢？更何況，他們還有共同的孩子，也許以后會復(fù)婚也說不定?！?/br>
    李楠沉默了，半晌道：“我想殺了他?！?/br>
    曲明月點點頭：“我也想?！?/br>
    “你隨時可以殺了他?！崩铋?，不知為何，明明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卻因為她在這里，仿佛心里就有了一盞燈，給了他無盡的勇氣和希望。

    她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他小聲道：“我現(xiàn)在解開你，你不會跑吧。”

    曲明月怪道：“我什么要跑掉，我還想看第二場游戲呢?！?/br>
    李楠于是眉眼間又振奮起來，用剪刀剪開了她手上的塑料繩。曲明月重獲自由，活動了一下肩頸：“肩膀都麻了?！彼置嗣^發(fā)，感覺有些松散了，于是取下翡翠簪子重新盤了一下。

    “對不起，我本來也不想綁著你，我只是怕你會拿我當(dāng)個怪物……”

    曲明月就算真的覺得他是個怪物，也不能此時說出來，甚至此時李楠解開她，她也不想冒險逃跑。男女之間力量懸殊，哪怕是李楠這樣不起眼甚至個頭有點矮的男人，她也是敵不過的，既然敵不過，對方暫時也對自己沒有惡意，那么她便索性扮演一個乖巧的角色。何況，她尚且還不知道李楠最終的目的是什么。

    他這么大動干戈，搞來這么多目擊者看他殺人，實在是奇怪得很。

    第79章 游戲（七）

    這種時候，她難免就想起了沈澤來，目前已經(jīng)死了兩個人，后續(xù)可能還會死更多，自己若能全身而退，這必然會變成一個大案子。沈澤大概會覺得自己未免過分倒霉，輕者拉著她燒香拜佛，重者大概又要哭唧唧了。

    曲明月很討厭人軟弱的情緒，但是沈澤在她面前流露出的軟弱，卻讓她也跟著心軟成一片。

    她突然笑了一下，那笑中有無奈亦有柔情，李楠幾乎看呆了。

    他自然是知道曲明月的美麗的，美到她剛來的頭兩年他連直視她的勇氣都沒有，那時候她不太會用電腦，就來他這里學(xué)，每次他都驚懼地快要跪在地上給她講。他上學(xué)的時候，有人把這種心理總結(jié)成了“臭d絲”兩字，他雖然厭惡這種說法，可卻每一條都對應(yīng)在了他身上。

    現(xiàn)如今，他與曲明月如此近，她那溫柔的神情像是拈花一笑的神祗，他惶恐的心里在這一瞬間仿佛得到了某種救贖，原本已做的、即將做的血腥又殘忍的事，突然就成了靠近她的一種途徑。

    他以為她是光明的神，卻不知，她只是站在光明中的惡魔，越靠近她，便越黑暗。

    他卑躬屈膝地帶著曲明月來到一個小房間里，那里有三個顯示屏，都是拍的地下室里的情況。公司里的一群人橫七豎八地倒在海洋球里，顯然那藥勁兒很大。

    “你放心，死不了，看上去挺厲害，其實是夜場慣用的迷藥，我用的很少，一會兒勁兒就過去了?！崩铋参克?。

    曲明月心中一動：“夜場的迷藥，從哪來的？”

    “很好買其實，我之前做過記者，采訪的時候認識了一個藥販子。微信上就可以買賣?！?/br>
    曲明月望著他閃動的眼神，知道他在說謊，但她并不在意，反而的手指輕輕在胳膊上點著，轉(zhuǎn)移了話題：“那這些機子是哪里來的？”

    “這就要感謝你的學(xué)長了，”李楠笑道，“我說想要記錄下一起玩兒的情景，他很快就弄來了這些?？上В恢牢沂怯脕碜鲞@個的。”他正色道，“小月，你應(yīng)當(dāng)看得出來，我很討厭他吧?！?/br>
    曲明月點頭：“所以我很感激你沒有殺了他?！?/br>
    “嗯……”李楠仿佛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濫殺無辜的變態(tài)……”

    如果這句話被林小嬌聽到，大概會直接翻一個大大的白眼。曲明月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回應(yīng)。她對李楠雖然一直是控制蠱惑的關(guān)系，但人心難測，她從不認為一個人的所思所想能夠全然被把控，譬如李楠，看上去明明是該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性格，卻生成了自己的主意，一下子殺了兩個人。

    但她也不想冒險去指責(zé)李楠，李楠對她的崇拜來源于外表和距離感，她費盡心機，將這個距離感控制在了一個合理的范疇內(nèi)。現(xiàn)如今兩人獨處，這個平衡就更加微妙，不對他加以評價，是維持距離感的一種好方式。他既不會為了她的鼓勵殺更多的人，亦不會因為她的斥責(zé)對她心生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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