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小雨的誰？"

    "不要再來找她了！你們這些人！"

    冷戰(zhàn)之后的第三天（但小雨可能只是單純的逃課也不一定）早上，在小雨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她給了我一個微笑。在那個四目交接的瞬間里，融化了這三天以來的距離。

    確定小雨今天來上課之后，我開心得連課也聽不進(jìn)去。念頭一轉(zhuǎn)，我在紙條上寫下"晚上七點(diǎn)，舊琴房見！"然后趁臺上老師轉(zhuǎn)身寫黑板時，我把紙條丟給隔壁同學(xué)，低聲道：

    "傳給小雨。"

    "小雨？"他看起來一頭霧水的樣子，上課上傻了嗎？這書呆子。

    "你后面的后面的后面。"

    "哦，我后面的后面。"他恍然大悟地重復(fù)，然后把紙條往后傳，接著這書呆子回過頭來很八卦地傾身問道："你真的追到她了哦？"

    "嗯。"

    "靠！你會被全校男生揍死！"他給了我一個怒視人民公敵的表情。

    "呵。"我傻笑想掩飾一下，我想我也許不該承認(rèn)的。

    晚上七點(diǎn)，我來到舊琴房。算好了時間之后我開始彈琴。我本來是想練習(xí)一下小雨教給我的那首神秘曲子的，但想想小雨當(dāng)時特意叮嚀我不要在舊琴房彈這首曲子，再加上好不容易我們和好，實(shí)在不好再因此惹她生氣，我終究還是作罷。

    于是我彈了自己創(chuàng)作的曲子，就是約定好畢業(yè)典禮上要送給小雨的那首，雖然還沒有全部完成，不過先試彈一下給她個驚喜倒也不賴。

    雖然自己說這話確實(shí)是有點(diǎn)臭屁的嫌疑，不過，嗯，我彈琴的時候想到小雨，想到她的時候，我想，這真的是一首動聽的曲子。

    時間算得剛剛好，當(dāng)我彈到曲子終了時，我聽見走廊上傳來小雨由遠(yuǎn)而近的腳步聲，雖然接著準(zhǔn)備要發(fā)生的畫面早就已經(jīng)在我腦海里預(yù)演過千百次了，不過沒想到當(dāng)真要到來時，還是很令人害羞。于是我閉上眼睛，用耍帥來掩飾我的緊張，當(dāng)右手彈下最后一個音階時，我用左手鉤鉤食指，示意已經(jīng)走到我身邊的小雨給我一個吻。

    甜甜的吻，比我們初吻更久，更甜，更

    "怎么會是你？"睜開眼睛，我錯愕鉤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女孩不是小雨是晴依！

    怎么會？！

    "紙條，我收到紙條，我"晴依更加尷尬。

    "小雨！"顧不得晴依的解釋，我起身追上在走廊上撞見這幕而立刻轉(zhuǎn)身跑走的小雨。但沒有追上。

    怎么會這樣？！

    隔天小雨沒來上課。而我的感覺是不太意外的，她一定生我的氣了，只是我始終不明白的是，昨天在舊琴房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我只知道小雨誤會了，生氣了，可是

    "葉湘?zhèn)悺?我轉(zhuǎn)過身，看見從背后喊住我的晴依。她看起來依舊是盡可能表現(xiàn)大方的樣子，可是我還是尷尬的望著地上而不敢直視她——我沒有她的大方，我承認(rèn)。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你沒事吧？"

    "沒事啊。"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她還是那么美麗大方。

    有！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該從何說起，因?yàn)樽蛱斓囊磺卸颊f不通，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說。"

    "葉湘?zhèn)悺?晴依迷惑地看著我。

    "對不起。"我丟下這句話，作為唯一能作出的解釋，跑開了，我拼命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跑那么快。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逃課，可是我卻覺得無所謂。

    離開學(xué)校之后我來到小雨家前等候。可是小雨家里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在家，不在家的小雨會是去哪兒呢？她不上課的時候都是去哪兒了呢？昨天收到紙條的人為什么是晴依不是她？如果是誤傳了紙條的話，小雨又怎么會知道紙條的內(nèi)容呢？我有太多問題想要問她，她所有的秘密。

    家里靜悄悄的。沒辦法，我只好呆呆在她家門前等候，什么事也沒辦法做除了呆呆的等著。等了整個早上都沒有等到小雨，倒是終于看到有個老婦人走出小雨家大門——

    你家?guī)讉€人？——

    我家？就我跟我媽啊。

    我想起，小雨曾經(jīng)這么說過。

    但是看她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不是小雨的mama，雖然她們有著相似的五官，和同樣的大眼睛?？粗R上要走進(jìn)去，我像顧不得什么似的，開口問道："請問——"

    可是她沒聽見我，她自顧著從我面前走過，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她是小雨的誰？小雨在家嗎？她還好嗎？昨天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有滿肚子的疑問可是卻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答案，而我唯一知道的答案是：小雨不在。像是消失了似的，哪里都不在。

    不在家里也沒去上課，一天，兩天比十五天還久，這次，久到我沒有力氣去數(shù)。

    那整天的逃課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逃課，那天之后我每天還是安安分分地到學(xué)校上課，放學(xué)后獨(dú)自來到小雨家門前等兩個小時，然后心灰意冷的回家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為的是等候小雨再次出現(xiàn)的可能，微乎極微的可能，也是為了不讓老爸擔(dān)心。但是接下來的整個假日我哪兒也沒去哪兒也不想去，只是待在家里彈鋼琴。

    結(jié)果老爸還是擔(dān)心了。他察覺出我的郁郁寡歡："不要再彈了！老爸聽得都快哭了，小倫。"

    是?。∪绻芸蕹鰜淼脑捲撚卸嗪茫?爸，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但顯然，老爸認(rèn)為不可能，不可以也不放心："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訴老爸啊，嗯？"——

    你知道十年有多長嗎？——

    最后他們還是分手了——

    但是能夠擁有，十年，也已經(jīng)很長啦——

    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拷裉煲恢庇X得你怪怪的哦。

    突然之間，我有種自己好像變成了小雨的錯覺，困在別人無法理解的世界里，出不來。

    自從小雨離開之后，小雨是我唯一的救贖。但是她卻消失了。

    "沒事啦。"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般，我說，強(qiáng)顏歡笑地說。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擔(dān)心你，有什么心事就告訴老爸，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

    你不懂啦！——

    所以你要告訴我?。∧阋恢辈豢险f，什么都是秘密，這樣我哪可能懂??！——

    說了你也不會信！

    小雨你在哪里

    "我要去煮飯了。"我只得敷衍老爸。

    "嘿！不要煮了，今天是假日，我們出去吃，好不好？看你想吃什么？嗯？"

    我知道向來不外食卻破例主動提議的老爸為的是想要我開心點(diǎn)，老爸拋下他的堅持為的只是希望我能開心點(diǎn)?？墒遣恢罏槭裁?，凝望著這樣的老爸，我反而很想哭，更想哭。

    可是我哭不出來。拼命想哭卻就是哭不出來。

    勉強(qiáng)著自己出門陪老爸去吃了頓各懷心事的意大利餐。之后我以要和阿郎、阿寶他們打球?yàn)榻杩?，在餐廳外和老爸道別。對此老爸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并沒有多說些什么，要換作是以前的話，他肯定又是一陣啰唆的瞎cao心了吧，我想。

    "多出去走走也好。"老爸一反常態(tài)，"阿郎和阿寶愛玩歸愛玩，不過總歸是個快樂的人，感染感染他們的快樂再回家，嗯？"

    "好。"

    但其實(shí)我并沒有去找阿郎和阿寶，相反的，我再一次來到小雨家，懷抱著無論如何也要再見到小雨的決定，我來到小雨家。我想，無論如何，哪怕只有看她一眼的機(jī)會也好。

    "別按了，別按了。"在我連續(xù)按住門鈴大約十分鐘之后，上次那位在這里與我擦身而過的老婦人打開大門出現(xiàn)在我眼前，這次面對面的接觸讓我有機(jī)會看清楚她的樣子。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美麗的老婦人。頭發(fā)白卻很美麗。不難看出她年輕時就是個美人，美人在長長的歲月之后變成了美麗的老婦人，美麗依舊，卻少了什么。

    如同上次那回匆匆一瞥留下的印象，婦人和小雨有著相似的五官，大眼睛幾乎是一個模子塑出來的。然而在這次的四目交接里，我才發(fā)現(xiàn)那雙幾乎是一個模子塑出來的大眼睛里，老婦人的眼角多了許多歲月的深刻痕跡，卻突兀地少了靈魂。

    那是一雙空洞的眼睛，空洞得仿佛早已經(jīng)沒有生命的眼睛。

    她是小雨的誰？我很想這么問。

    "你找誰??？"她不耐煩地問我。

    "我找路小雨。"

    "不要那么大聲。"老婦人皺了皺眉頭，緊張地埋怨。而我這邊也是一頭霧水——我是正常的音量，并沒有很大聲啊或許是老婦人極度怕吵吧，我這么想。難怪這屋子里總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靜得了無生氣，就像是我眼前的這位老婦人。

    "請問小雨在家嗎？"

    "小雨不舒服，在睡覺，"老婦人繼續(xù)不耐煩地?fù)u搖頭，"別說了別說了，這會吵到她。"

    趕在老婦人把門關(guān)上之前，我見縫插針地問："她為什么沒來上課啊？"

    老婦人眼底閃過一抹不太明顯的緊張，然后敷衍道："早退學(xué)啦！不讀啦。"

    "請問是什么時候的事？"我不甘心。

    "別說了別說了，這會吵到她。"又一次的，老婦人又重復(fù)。

    "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嗎？只是看看她？"

    "她在睡覺呀！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那請問您是小雨的哪位？"我終于脫口而出。

    老婦人瞪著我，以一種幾乎是希望我立刻從她眼前消失的憤怒，恨恨地說：

    "不要再來找她了！你們這些人！"

    我說錯什么了嗎？還想再問些什么的時候，老婦人卻早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消失在我眼前。我只好沮喪地離開。我從來沒有這樣沮喪過。

    離開時我最后抬頭望了二樓窗口一眼，我不知道那會不會是小雨的房間，可是有種很奇異的感覺是，小雨就站有那窗邊，目送著我。而且我覺得那不是錯覺，我打從心底這么固執(zhí)地認(rèn)為。

    小雨我們只能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