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到我這張富貴盈門的臉，會覺得我來自一個不錯的家庭，我小時候肯定過得順風順水，否則不會養(yǎng)成這一身刁鉆古怪的清高。他們都夸我，努力，好看，上進，是標配的理想男性，卻不知道，理想的背面，是難以描述的殘缺與自卑。我那么努力，那么拼命，不就是想在這兵荒馬亂的世界中，尋找到哪怕只有一秒鐘的溫情嗎？”

    “可……”男人頓了頓，抬眸看了眼旁邊人，眼底微泛起紅，“可我時常覺得，人生的底色就是殘忍，我插翅難逃?！?/br>
    倦鳥掠過天際，哀鳴不絕。男人站在逆光里，沉默如山。

    “走吧，我替你把它沖掉?！?/br>
    堯青放下書，指了指腦袋，光顧著聊天，差點就忘了劉景浩的頭發(fā)上還沾著染發(fā)膏。

    男人沒說什么，乖乖跟著他進屋。他將頭伸在蓮蓬頭下，堯青為他試著水溫。

    “燙嗎？”

    “有點?！?/br>
    “這樣呢？”堯青調(diào)了調(diào)溫。

    劉景浩說：“可以。”

    溫水汩汩而動，堯青將五指插入男人發(fā)間，從耳廓由前到后，一寸寸揉搓著頭皮。

    霧茫茫的水汽攪動著染膏的清香，將玻璃墻附上一層薄霜。

    劉景浩將手捏在不銹鋼把手上，看向盥洗臺上的鏡子。

    堯青半躬在他背后，將打好的護發(fā)素抹在發(fā)尖上，動作嫻熟地替他將每一縷碎發(fā)捋到耳后。

    “我發(fā)現(xiàn)你總是愛盯著我看?！?/br>
    堯青一邊打著泡沫，一邊朝鏡子笑。

    “好多次了?！?/br>
    劉景浩將頭低下，音色不卑不亢，“你不也總是愛偷看我？”

    “其實有時不說話也很好?！?/br>
    堯青重新打開蓮蓬頭，試了試水溫，確認無誤后才將它淋在男人的頭上。

    “只是看看，看一看，也沒什么關系的對吧？”

    “嗯?！?/br>
    劉景浩莫名想抱一抱某人，嘴邊萬語千言，卻不知怎么開口。

    他想，你我沉默著對視，就是在互相贈送對方，片刻的生命啊。

    第38章 赴約

    “各位乘客大家好，歡迎乘坐中國長陽航空公司由上海飛往荊川的UL2584號班機。飛機即將提高飛行高度，請再次確認您的安全帶是否扣好。為防止意外發(fā)生，請配合各艙乘務收起您的桌板，暫時不要離開座位。洗手間將暫時關閉十五分鐘……”

    ……

    ……

    “師父……”

    堯青剛放下話筒，高露潔挑起簾子趕了過來。

    “A3點名要見你，他說他姓章?！?/br>
    堯青極短暫地愣了一下，接過高露潔遞來的名片，探了眼前艙。

    “要不我跟他說，你現(xiàn)在沒空？”

    “罷了?！蹦腥硕似鸩捅P，對著鏡子理了理制服，想到先前他反手一記投訴的事，心有戚戚。

    “其實師父真不想見可以不見。”高露潔瞟了眼駕駛艙的方向，“萬一劉機長知道，估計又要鬧脾氣了?！?/br>
    “可一直躲下去也不是辦法?！眻蚯嗄贸鍪謾C，給高露潔看過去三天的通訊記錄，其中有十多條拒接記錄都來自同一個號碼，“他估計有什么關系，總能查到我的航班。這幾天一直打我手機，約我吃飯，甩都甩不開。”

    “劉機長知道嗎？”

    “不知道?！眻蚯喟α丝跉?，“我不敢告訴他……”

    飛機有條不紊地飛行著，堯青推著小車，晃晃悠悠地來到A3座前。

    “你好先生，請問有什么幫您？”

    雖他已見過這位章先生多回，但毫無想要寒暄的意思，只一臉公事公辦地笑著，暗自祈禱他別又因為什么給自己一則客訴。

    男人抬手脫下頭上的貝雷帽，露出一對精光四射的眼來。好多天不見，眼前人依舊秀色可餐，看得他這張老臉，也不受控制熨滿了笑。

    “堯先生還記得我嗎？”他話里透著鋒芒。

    堯青順從道：“不敢忘記。”

    “A3的椅子都快被我坐爛了?！蹦腥藫Q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架起二郎腿，一臉意猶未盡地看著他，“還是沒等來堯先生鐵樹開花?！?/br>
    “章先生太抬舉我了。”堯青埋頭理著小推車上的各色飲料，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得體從容，“需要續(xù)杯嗎？我們這里有橙汁、可樂、牛奶、氣泡水……”

    “非得在飛機上喝？”男人忽地抓住堯青的手腕，動作之迅猛，嚇得堯青差點叫出了聲。

    “堯先生，別害怕?！蹦腥溯p輕取下他胸口上的工牌，別有意味地撫摸著，“今晚我做東，你來，我請你吃全荊川最好的西冷牛排。”

    “我不愛吃牛排……”堯青極力將手縮回，飛快張望著，生怕周圍乘客注意到什么。

    “這樣嗎？9937?！蹦腥藢⒐づ品呕氐剿诖?，拍了拍他的胸口，“看來我等會投訴時，知道該報哪個工號了?！?/br>
    飛機駛?cè)敫咴茖?，發(fā)動機轟隆作響。

    堯青扶著推車把手，低頭不言。

    沉默了半分鐘后，他終于退步，說：“可以，只是……我還有個朋友，我得帶上他。”

    “男朋友？”男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堯青沒點頭，也沒搖頭。

    “那就一起，多副刀叉的事?！蹦腥颂苫氐阶慰勘成?，重新戴上眼罩，氣定神閑地說：“走之前給我把橙汁倒?jié)M?！?/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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