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愣看向陸慎言，看見陸慎言眸光的一點改變，好像透過陸慎言的模樣，記憶里那張模糊的面孔終于漸漸有了輪廓。

    “江貍……世上的一切都有它運行的法則?！痹潞穆曇粼诙叺偷晚懫??！澳銦o法勘破的?！?/br>
    “但為什么我會對人類產(chǎn)生感情，”那天是江貍拿回脊椎后第一次出現(xiàn)在監(jiān)管司，他問月狐道，“我們這種存在，不是會隔絕情欲的嗎？”

    “所以你承認了。”月狐笑著說。

    “承認什么？”

    “你喜歡他。”

    這世間有千萬人，甚至比起壽命短暫的人類，強大的同族顯然更適合成為他們的配偶，但江貍卻從不曾對月狐朱雀他們動過心，因為有天地規(guī)則的存在，身為神獸總是對一切都充斥著淡漠疏離的態(tài)度，唯有陸慎言，唯有陸慎言無論做什么，都能得到他的溺愛。

    重生歸來之后，江貍一直困惑于這一點，以至于他有意識地與陸慎言保持距離，企圖在這其中找出一星半點的緣由。

    直到此刻他忽然明白了，是在茫茫雪山上，曾經(jīng)有一個人以蠱咒為引，用性命作交換與賭注，賭他這一世能夠破開世界法則，偏愛自己一回。

    最后封存的記憶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陸慎言的眼神，好像也有了一絲波動，透過江貍的目光，他好像意識到了一件新的事情。

    “假的?！标懮餮院鋈婚_口說，“不可能?！?/br>
    第92章 得到答案

    “人類死了以后是不會重生的，”陸慎言攥著方向盤說道，“哪怕沒死，也不可能活上三四百年?！?/br>
    更何況陸慎言有父母家人，他更清楚地記得這三十年來的點點滴滴，如果說他就是當年那個捉妖師，那簡直荒謬。

    但花豹的伴生能力也不會出問題，陸慎言的氣息的的確確和當年那個捉妖師一模一樣，只是歷經(jīng)百年，有了些微小的改變，這個結(jié)果像是誰都沒辦法解釋的。如果，陸慎言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捉妖師呢？

    聽起來像是不切實際，連日來堵在心口的巨石卻開始搖搖欲墜，取而代之的是心臟猛烈地跳動著，他的手像是觸碰到電流一般，輕微地顫抖了下。

    車子繼續(xù)行駛在山道上，花豹疑惑前面兩個老大為什么突然又沉默下來。

    許久后陸慎言又去掏口袋，掏出一包新煙來。

    “別抽了?！苯偵焓謹r下道，“什么時候煙癮這么重了？”

    陸慎言沒說話。

    “最后一段記憶，應(yīng)該就在這幾天了，”江貍望向車窗外不斷倒退的風(fēng)景，“我們再等等就知道了?！?/br>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只有他們倆知道其中真正的含義。

    ·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行程的第二天了，按計劃來算，他們正不斷地接近目的地，陸謹行給的方位很寬泛，詳細位置只能靠花豹的鼻子去嗅聞。

    離實驗隱藏點越近，妖怪混雜的氣息就會越多，哪怕那個地方布置了密不透風(fēng)的結(jié)界，但只要有人員進出帶動空氣流動，就都能被花豹的伴生能力所捕捉到，所以為了能盡快找到隱藏點，之后幾天他們要在空氣流通的地方進行多次嗅聞。

    “會很累的，”江貍扭頭看向花豹，“做好準備了嗎？”

    “老大放心，”花豹拍拍胸脯，“我一定替你們找到地方?！?/br>
    夜?jié)u深的時候，他們進入滇城范圍，陸慎言最終把車停在了隨意一個鎮(zhèn)子邊，坐在駕駛位上看向外頭的山脈。

    那座山熟悉而又陌生，不知道江貍還有沒有印象。

    “這是……”江貍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愣住。

    “是你出生的那座雪山?！标懮餮蚤_口道，那也是百年前朏朏身隕的地方?！斑@應(yīng)該是你第一次從這個位置仰看它，你還有印象嗎？”

    “我們怎么到這里來了？”

    江貍知道那座雪山就在滇城附近，但滇城很大，他也沒有想到他們的目的地竟然就在這里。

    是了，他們是沿著當年他和捉妖師找雪山的路過來的，能找到這里也不奇怪。

    難道這其中有什么巧合嗎？江貍怔愣看著，看向自己幾百年前身死的地方，那是他和捉妖師一路旅途的終點，也是生命的終點。

    他下車，莫名有種不安的預(yù)感。

    陸慎言過來摸了摸他的手背，安慰般地吻了吻他的眉心，隨即在測了風(fēng)向以后指了指地方。

    “明天我們先去那里，作為第一個嗅聞點，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這片區(qū)域都可以被排除掉，”陸慎言拿筆點上電子地圖，說道，“之后我們下山一路往這個方向走，如果還是沒結(jié)果的話就換條道，搜左邊這塊區(qū)域。”

    江貍看了眼，點點頭?！翱梢??！?/br>
    “之后三天估計都要在搜尋的路上了，”陸慎言收起地圖說道，“不過如果你想的話，我們也可以順道去雪山看看?！?/br>
    那個雪山的洞xue中，洞壁上還刻著陸慎言的名字，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或許對江貍恢復(fù)之前的記憶也有幫助，江貍的斷尾也長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只剩一點尾巴尖。

    “有機會吧，”江貍想了想回答道，“任務(wù)為重，順其自然?！?/br>
    “好?！?/br>
    他們就往鎮(zhèn)子上走去，準備定個民宿先休整一晚，江貍轉(zhuǎn)過頭不知道花豹在發(fā)什么呆，又招呼了一聲。

    “要集中注意力啊?！?/br>
    “好嘞老大?！被ūs緊跟了上來。

    鬼使神差的，江貍發(fā)現(xiàn)他們走進的正是當年他和捉妖師住過的鎮(zhèn)子。

    隔了幾百年，古建筑的變化卻不是太大，只是多了很多現(xiàn)代風(fēng)的裝飾，民宿幾乎一抓一大把，來租房的都是清一色的捉妖師，但雪山附近應(yīng)該沒什么大妖了，這個情形很像當初逮聯(lián)派人來搜捕他蹤跡時的樣子，下意識的，江貍?cè)〕鲆患放駷樽约号希掌鹆硕浜臀舶汀?/br>
    古鎮(zhèn)的街道上零星亮著燈火，剛下過雨，凹凸不平的青石磚上還帶著水漬，和捉妖師們錯身而過的時候，江貍壓低了斗篷的兜帽，他看著陸慎言隨機找了個民宿，拉著他去前臺訂了兩間房間。

    兩間房，其中一間還是大床房，陸慎言擺明了要和江貍睡一起，老板抬頭掃了他們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就一晚上，你也……”江貍說不出話來。

    “這里捉妖師太多了，”陸慎言接過房卡，回頭看了他一眼，“我不放心你。”

    “客人您是帶妖仆來旅游的吧，這里的捉妖師一直挺多的，”老板見狀搭話道，“每天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但是白天倒是很少在鎮(zhèn)子上看到他們——聽說附近有座稀有金屬礦，他們都是來發(fā)橫財?shù)摹！?/br>
    “您說什么？”江貍愣住，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大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捉妖師變多的，您還有印象嗎？”

    老板搖搖頭：“那得有好幾年了吧……”

    好幾年。

    江貍從前在這里這么久，從來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什么大妖或者奇珍異寶，值得那么多捉妖師在此地逗留幾年的時間。

    江貍和陸慎言對視一眼，忽然意識到他們可能真的找對了地方，昏黃的燈光照在地板上，外頭的氣息紛紛擾擾，他們默不作聲地拿著房卡，轉(zhuǎn)身往樓上走去。

    江貍用生命鏈接暗中傳訊，再叫花豹仔細聞聞。

    “聞不出，氣息太雜了，”花豹回應(yīng)說，“但明天順著他們出鎮(zhèn)的方向，我或許能聞到點線索。”

    “你能確定嗎？”

    “我確定?！?/br>
    昏暗中是三人目光流轉(zhuǎn)，陸慎言拉著江貍的手，帶他進了房間。

    這一趟來得異常順利，或許明天，就是他們得到答案的時候。

    第93章 爭點氣

    第二天，江貍是被陸慎言叫醒的。

    花豹來敲門，說那些人已經(jīng)開始三三兩兩地往鎮(zhèn)外走去，氣息在移動飄散， 他們也要盡快追上那群人的步伐，于是江貍就被陸慎言從被子里拖了出來。

    這才早上六點多，他被陸慎言含了小半晚上的尾巴，半睡半醒的使不上什么力氣，模模糊糊的是他感覺自己被陸慎言抱了起來，擦臉刷牙。

    “喵?！彼滩蛔〗辛寺?，抗拒濕熱的毛巾貼臉來。

    陸慎言拍掉他的手，掰過他腦袋草草擦了幾下?！霸俨皇帐熬蛠聿患俺鲩T了?！?/br>
    “陸慎言……”江貍有氣無力地罵道，“如果你真是他，那你這些天這么對我，我要找你算賬?！?/br>
    “說什么夢話？”陸慎言又不客氣地拍了拍他屁股。

    一下，江貍被徹底打清醒了，甩了甩頭坐了起來?！班?，沒什么?！?/br>
    陸慎言瞟了他一眼。

    “想找我算賬？”

    “沒有。”

    “如果我真是你以前那個老相好，”陸慎言把毛巾扔到一邊，戲謔看他，“等實驗隱藏點這件事結(jié)束，我任你處置?！?/br>
    “真的？”江貍碧藍色的瞳孔一下放大。

    “真的。”

    但從陸慎言的臉上神情看，顯然他認為這件事不可能實現(xiàn)，江貍甩了甩尾巴，還有些不太服氣。陸慎言見狀站了起來，讓他先快點把自己給收拾了?！澳愎珪侵槐舆€在外頭等著。”

    “知道了?！苯倱]了揮手。

    如果捉妖師真是陸慎言，江貍低哼一聲，他一定要把腳踩在陸慎言頭上，然后狠狠耀武揚威一頓。

    ·

    等江貍披上斗篷出來，外頭的捉妖師果然已經(jīng)少了很多，街頭在走的很多都是要去趕早集的原住民，花豹看見他們倆就走了過來。

    “老大，這些捉妖師都是往不同方向走的，但氣息飄去了同一個地方?！被ūf，“好奇怪。”

    “是空間傳送法陣，”陸慎言看了眼，“大小連結(jié)，殊途同歸，里頭有個很高明的陣法師。”

    如果他們不帶花豹，單憑腳步追蹤根本找不到那個隱藏點。但還好有花豹的伴生能力在，這下都省了大范圍搜尋的麻煩。

    找到實驗隱藏點，將這件事公之于眾，之后所有的事都會有個很好的交待，這一趟來得太過順利，倒叫江貍有些不習(xí)慣，他坐上車看陸慎言沿著公路往前開去，花豹一邊在后座上指方向。

    “一直往前，然后往西開……”

    “老大……”花豹一邊聞著一邊皺眉，忽然有些猶豫說道，“我好像能夠確定具體位置了?！?/br>
    “在哪？”江貍回頭問道。

    “就在，那座雪山上面?！?/br>
    花豹伸出手指去，連綿的藍山上染了一片白，昨晚他們已經(jīng)遠遠看過這座雪山一遍了，然而在白日里，這座雪山近距離仰看時顯得更加巍峨壯觀。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其中隱藏的巨大的空間法陣，但是在他的感知里，四周所有雜亂的氣息最終都匯聚到了那一個地方，山巔。

    江貍有些愣住?！澳愦_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