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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些姑娘,我都不喜歡呢?” 春花一怔:“那你喜歡什么樣兒的?” “也別太挑了。我看尋家那位meimei就很合適。品行相貌,都是萬中選一。除了哥哥差勁,別的什么都好。你若娶了她,千萬記得和大舅哥少來往?!?/br> “……” 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恨不能把她的頭拔下來掏一掏,看看里面裝的究竟是什么。他本是溫和柔善之人,鮮少生此怒火,只覺喉頭一股腥甜,胸中疼痛欲裂。一手捂住胸口,重重咳嗽起來。 春花嚇了一跳,慌忙扶住他手臂,攙他到椅子上坐了,要奔出去叫人,卻被一把抓住手腕。 四下陡然靜謐,窗外一只燕雀撲棱棱地飛了過去。 春花屏了氣息,一眼撞進他微紅的眸子。 “你……”他微微喘息,“當真不知道我喜歡什么樣兒的?” 她的心騰地懸空。她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這事,我不知道呀?!彼尚陕?。 他的目光瞬間空寂下來,緊握著她的手慢慢失了力,終至放開。 春花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出聲。只是見他氣息漸漸平穩(wěn),蒼白如紙的臉上終于浮上一絲紅暈,這才松了口氣。 藺長思忽地開口:“我聽說,你祖父在外頭找了許多少年郎的畫像,給你做贅婿?” 咦,怎么突然說到她身上了。 “確是有這么回事……”爺爺的標準非同凡響,要長得俊俏的老實人,越老實越好。說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非要招贅不可嗎?”他忽然溫柔,好像一個真正的哥哥一樣,倒教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嘆了口氣,老實回答:“爺爺愿意折騰,便讓他折騰去吧。只要能讓爺爺開心,我怎么都行?!?/br> 藺長思長笑一聲,“若你不是這般孝順,我真以為你是個冷血無情的人?!?/br> “……”春花咂摸半晌,竟沒聽出這話是在夸她還是罵她。 “你和母妃精心安排了這場大戲,我怎能不知情識趣?長孫春花,你……不要后悔才是?!?/br> 藺長思扶著椅背站起來,深深地看她一眼,竟頭也不回地步出了暖閣。 城中十七家香藥局各選派了一位制香師參賽。尋靜宜坐在吳王妃身側,挨個為她介紹。趙家?guī)煾到袢諅涞氖侨割^香,可減緩女子氣郁頭痛;李家?guī)煾祩涞氖切煦C伴月香,典故名頭都甚好,實際不過是日常用的檀香加了一味花草;長孫家?guī)煾祩涞氖潜俸悖瑹皇遗?,秋寒盡辟。 她逐一辨認著香品冊子,忽然道:“如此,尋家香藥局準備的零陵香便有些不大氣了,恐怕要輸。” 吳王妃才不在乎誰輸誰贏,頻頻四顧,低聲道:“長思這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正說著,藺長思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在她身旁落座,神色陰晴不定。 吳王妃大喜,拉住他手臂,讓他不至于再借口遁逃,將一本小冊子塞在他手里。 “你快瞧瞧,這是十七份香方簡介,靜宜方才同我說了一遍,我可一個字也沒聽懂。你們都是同好中人,倒可好好切磋?!?/br> 藺長思心不在焉地展開冊子,尋靜宜卻是認真聆聽了王妃的叮囑,輕聲道:“今日十七份香丸,依靜宜看,其中十六份還是咱們中土古傳香譜上的方子,略加調整罷了。只有那位海外來的盤棘師傅,方子頗為奇特,其中用了蕃沉、羅斛,還有幾味不認識的。倒是值得參詳。” 藺長思一愣,沒料到這位尋家小姐是真的懂香??戳藢れo宜一眼,只見她低眉順眼,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側坐著,和某人慣常的德行截然相反。 于是展開冊子,細細去看她提及那一頁: “這位盤棘師傅,從前未曾聽過?!?/br> “聽說,是一位遠道而來的番僧,曾被趙家香藥局聘請過,如今在秦家香藥局供職?!?/br> “尋小姐足不出戶,對汴陵的香藥局倒十分熟悉?!?/br> 尋靜宜對上他目光,秀臉微紅:“小女……不常出門。都是從家中仆婢那里聽來的?!彼f到“仆婢”二字,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目光投向身側。 只有她看得見,站在身旁的阿蓀聽到這兩個字時,抿了抿唇,桀驁地扭過頭。 她怯怯地伸手去捉阿蓀的袖子,卻被他閃開了。 “我只是家中一個仆婢罷了?!彼p聲說。 她委屈極了,咬著下唇:“阿蓀……” “什么?”藺長思捕捉到她的喃喃。 “沒什么?!彼狡鹊氐皖^。 藺長思有些不忍,親自為她布了兩回菜:“尋小姐可喜歡吃鴛鴦盅?” “甚好。” “菩提丸子?” “也好?!?/br> 這姑娘說起香藥便條分縷析,說起其他的,便好似被鋸了嘴,手腳都不知往哪放了。藺長思嘆了一聲,抑制不住地又將她和某人做比較。 吳王妃只看見自家兒子給姑娘布菜,別的不察,真是喜出望外,深覺春花這斗香大會開得妙。 再努努力,明年抱孫也不是不可能呢。 春花坐在暖閣之中,發(fā)了一會兒呆,起身整理了儀容,又換上一副悠然得體的笑容,負手向外走去。 一出門,便撞上嚴衍立在一株半零的紅楓樹下。他今日穿的是春花錢莊統(tǒng)一制作的玄青兩色襕衫,袖緣繡云氣紋,質清貌冷,出塵脫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