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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默默互看,眼下也只好如此。 春花扶嚴(yán)衍坐下,又查看了一遍他胸前傷口,見沒有震裂出血,這才放心下來。忽然想起什么,她在身上翻了一會兒,翻出一個小瓷瓶,立即大喜,送到嚴(yán)衍面前: “我怎么忘了!藥鋪的黃掌柜給我隨身備了顆玲瓏百轉(zhuǎn)丹,他說只要吃下去,閻王站在旁邊也能吊住一口氣?!?/br> 嚴(yán)衍垂眸,望著白玉手掌上一顆褐色小藥丸。 春花誤解了他的意圖,解釋道:“前頭還懷疑你不是好人,所以沒有拿出來?!?/br> “現(xiàn)在就確認(rèn)我是好人了?” “呃……”春花被問得自己也一愣,倒是認(rèn)真思索起來。 嚴(yán)衍打量著她,倏爾微微一笑,捻起她掌心的藥丸,放入口中。 淡眸微垂,落在她猶在滲血的臂上,不由得皺起一雙劍眉。 “你畢竟是閨閣女子,怎地傷起自己來,絲毫也不手軟?!?/br> 春花從沉思中回神:“我手上有數(shù),割得不深?!?/br> 一旁的樊霜冷哼一聲:“當(dāng)年長孫老太爺經(jīng)營不善,要將尚賢錢莊賣給尋家,咱們這位春花老板舉著火把,說要跟錢莊玉石俱焚,結(jié)果火星燎了袖子,險些燒掉一只胳膊。那會兒你才多大?十一還是十二?現(xiàn)下這點小傷算得了什么?” 嚴(yán)衍一怔,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春花十分引以為豪:“看來樊都知不只醉心鉆研各家公子癖好,對我的事也知道得很清楚。” 樊霜道:“何止是你,你爺爺,你爺爺?shù)臓敔?,我都熟悉得很?!?/br> 說到此處,她倏然一陣恍惚,而后低頭嘆了一聲。 嚴(yán)衍沉沉道:“樊都知,你對那妖尊屈身以事,時日想必不短。究竟有什么隱衷,他又是什么來頭,現(xiàn)下可以明言了吧?” 春花附和:“嚴(yán)先生是斷妄司的高人,他們還有一位法力無邊的天官,什么妖尊道尊王八尊的,一定不是他的對手?!?/br> “……”嚴(yán)衍咳了一聲,生受了這一波汗血寶馬屁。 樊霜擰起秀眉,深思良久,下定了決心一般嘆了口氣。 “妖尊的真身為何,我并不清楚。兩百年前,我初到汴陵之時,妖尊就已在此受香火供奉了。他是汴陵的締造者,是汴陵所有繁華背后的庇護(hù),也是汴陵唯一的神,那時我們都敬奉他一聲:汴財神。” 汴陵興于大約三百年前,最初不過是個汴水邊一個普通漁村。真正開始興旺,是從一戶富商人家從南??みw入開始。 那富商帶來了許多資財,興建屋舍集市工坊,又廣施善行修橋鋪路,博得了一個首富大善人之命。其時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爭鋒,只有汴陵安居世外,富庶安寧,有些賊寇亂兵前來劫掠,都被各種天災(zāi)機(jī)緣擋在了數(shù)百里之外。 財隨人居,人隨財走,汴陵城吸引了許多工匠商人,很快就聞名四海。其后,大運皇朝逐得九鼎,盡收天下之兵,汴陵城守向太/祖稱降,天下遂能一統(tǒng)。 百年商都的繁華安樂令天下仰慕,無論是凡人還是老五,有些本事的,自可憑著一身干勁在汴陵享受人間富貴。汴陵人心思活,路子廣,敢于冒險,又從不排外,世上新奇的玩意兒,若不是被皇帝老子收入皇宮的,汴陵應(yīng)有盡有。 樊霜來到汴陵不久,便結(jié)識了首富家的公子,與他癡纏數(shù)月。有一天晚上,她吃醉了酒,無限歡愉,現(xiàn)出了原形,再醒來時,便已身在安樂壺中。她那恩愛了數(shù)月的心肝冤家跪在妖尊身邊,獻(xiàn)寶一般說她是他親手供奉的“少牢”。樊霜試圖反抗,但妖尊法力高深,她竟然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她被禁錮在安樂壺中不知多久,身邊還有許多“老五”,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皆不能幸免。每一個都是奔著幸福安康前來汴陵討生活,卻落入了妖尊的獵場。她的“獄友”們常常換新,帶走的,都不知去了何處。 直到有一日,妖尊身邊有一個甚得信任的屬下,名叫盤棘的,醉心制香,聲稱可以魘龍之血制出一味名喚拙貝羅的奇香,倘若使用得法,連已成正果的仙人也能克制。她體內(nèi)既有魘龍血脈,妖尊便將她視為至寶,不僅放她出了安樂壺,還以取之不盡的金銀錢財供她任意享用。 樊霜嘆了口氣,似乎頗為懷念那一段紙醉金迷的日子。 “那時節(jié),朝廷剛剛成立了斷妄司,首任天官前來汴陵巡查,曾說汴陵有七百年財脈。這話,想必你們都曾聽聞?!?/br> 嚴(yán)衍和春花點了點頭。 “首任天官這話,還有后半句,卻不曾傳世。他說這七百年財脈,來路不正?!?/br> 首任天官留在汴陵細(xì)細(xì)查訪,終于查到了妖尊驅(qū)使凡人為他獵殺“老五”的真相,他與妖尊在有奚山大戰(zhàn)了七天七夜,卻不慎中了拙貝羅香,死在了妖尊手下。 “那拙貝羅香,可引人入幻夢,前半生心心念念的愿望都可在幻夢中一一實現(xiàn)。首任天官迷失在了幻夢之中,靈魂不得歸處,身體則是如常人一般腐朽,直至死亡。” 嚴(yán)衍愣了一愣。斷妄司典籍中只說首任天官云游時失去了蹤跡,世人皆以為他得道升天,卻不料是死在了汴陵。 春花顫顫舉起只手: “你說的拙貝羅香,和方才我說中的那個香,不會是同一個吧?” 樊霜神秘一笑:“巧了,就是同一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