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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我的阿九!娘……護不住你了!等娘死了,你就把娘留在這兒,什么都不用做,你就走吧,離開這兒,去尋個本本分分的差事,聽說春花營造行正在招人,現(xiàn)混個學(xué)徒,總是不錯的。橫豎就是別再賭了!” “你總是怨,怨天、怨地、怨爹娘……等娘死了,你就再沒有人可以怨了,阿九!忘了小時候的日子吧,都已經(jīng)過去了!” 老嫗劇烈地喘起氣來,氣流仿佛遭到極大的阻礙,在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阿九……阿九……” 淚水從阿九的雙眼中噴涌而出,他大聲道: “娘,阿九不怨你,阿九心里一直惦記著你。那天上工掙了五十錢,阿九沒有去賭,是為了給娘買凍梨吃,才被人訛了去。阿九只是迷路了,找不到家?!?/br> 阿九把老嫗扶到幾塊木板勉強搭起的床上,四處找了半天,才找到灶臺燒了熱水。用一個破口的大碗盛了水,喂到她嘴邊。 老嫗顫著嘴唇喝了一口,便再也喝不進去。 阿九用袖緣輕輕擦擦她的嘴角,溫柔地在她耳邊說: “娘,阿九回來了,你什么都不用擔心。阿九會好好做工,養(yǎng)活你,再也不去賭了?!?/br> 干枯的手伸向虛空,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一把抓住。 “娘!” 老嫗渾身一震,她將那細嫩的手放在手心里細細揉摸,旋即綻出了扭曲而坦然的笑容。 “年輕人,你哪里是我的阿九?。课业陌⒕?,從來不會這樣細聲細氣地說話呀?!?/br> 王府的密道中,墨色斗篷的神秘人緩緩步下臺階。 衣袖輕飄,洞府中的燭火霎那間都燃了起來。 神秘人來到奇?zhèn)サ呢斏裣袂?,止步站定,這才緩緩放下了兜帽,露出盤著高髻的頭顱。 “妖尊,別來無恙?!?/br> 財神像沒有立刻回應(yīng)。空氣中凝滯了半晌,甕聲甕氣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仙使,百年未見,別來無恙啊?!?/br> 仙使冷笑了一聲:“百年未見,妖尊可混得一日不如一日了。上回被斷妄司首任天官打了個落花流水,險些連聚金法陣都保不住,這回……嘖嘖,又弄得亂七八糟?!?/br> 妖尊沉默良久,道:“澄心觀主神座被毀,本尊元氣大傷,元身留在安樂壺中養(yǎng)傷,神識也只能附在幾個有修為的鼠仙身上,才能自由活動?!?/br> 仙使哼了一聲:“我早已傳書過來,說談東樵已經(jīng)出京到此,你們偏是不信?!?/br> 妖尊重重地咳了一聲:“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翻舊賬了吧!本尊這一身不足惜,但聚靈法陣關(guān)系成千上萬的汴陵百姓,決不能出半點岔子。仙使,那談東樵與長孫春花都是墮仙之身,即便是本尊能滅他們凡軀,待重列仙班,豈不是春風(fēng)吹又生?還請仙使給個斬草除根的法子?!?/br> 仙使靜默良久,道:“聚金法陣惠及汴陵一地,卻并不能普渡眾生,終是失之公允。此事,仙界不能插手?!?/br> 妖尊神情一變,立刻又聽她拉長了嗓音:“但……汴陵百姓的福祉,天界也是放在心上的。” 仙使輕聲笑了起來:“斷妄司天官福澤深厚,你們還是不要招惹得好,能避則避?!彼D了一頓,“但那位春花老板,則不同?!?/br> “如何不同?” 仙使不答反問:“我記得,吳王世子和長孫春花,曾有指腹為婚之約。” 妖尊一愣,不解她為何提起這一茬:“據(jù)吳王講,這婚約只是王妃閨中戲言,兩家從未當真?!?/br> “雖是戲言,亦有前緣。墮仙歷劫,倘若功成圓滿,自然回歸天庭,但若……生了執(zhí)念,墮了心魔,則又不同。這世上,還有什么比情人反目更容易催生心魔的事情呢?” “仙使的意思是……讓吳王世子親手……” 仙使伸手阻攔他接下來的話:“本仙使點到為止,如何參悟,還要靠妖尊自己?!?/br> 妖尊思忖片刻:“可是那吳王世子,近來生了邪性,本體遭一個亡魂占了去,他自己的魂兒卻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仙使一愣,面色大變:“怎會如此?” 妖尊嘆氣:“這是本尊的過失。吳王世子情孽纏身,五行缺金,本該在二十歲前相思而亡。但吳王是本尊信徒,多方助本尊掌控汴陵,本尊便借了一福厚之人的財脈,為世子換了那福厚之人后嗣的命?!?/br> “誰知,本尊派出去的鼠仙一不小心誤殺了那后嗣。而那后嗣死時,身上恰好有財神春花親手所賜的財寶,尚未來得及親手賭光。財神賜福,財脈不絕,前咒因緣已破,換命失靈,卻不知為何成了如今這個局面。” “本尊本想,割了那后嗣財脈回來彌補,卻被斷妄司天官所阻。尸首過了七日,財脈已散,枕骨再無用處。” 仙使面上現(xiàn)出厭惡:“你們這一派金系法術(shù),非要血淋淋了割了枕骨來做主陣法寶,實在惡心污糟?!?/br> 妖尊窒了一窒:“自然不比仙使水系來得干凈。不過為今之計,還是收拾財神春花要緊。以吳王世子的狀況,再由他親自動手,還有用么?” 仙使沉默了。 這位仙使出身高貴,思慮周全,向來是胸有成竹,妖尊從未見過如此的猶疑。 良久,仙使倏然展顏:“妖尊可能是不太了解這位世子。”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