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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彼p輕點頭,把包放下后,換了一身工作服,往后廚去了。 梅姐是這家面包房的老板,是為數(shù)不多在紐約站得住腳的華人。一個人支撐起整個店鋪,每天忙里忙外,熱情大方。在最困難的時候給江月提供了工作,讓她不至于流浪街頭,江月對老板很是感激。 烘焙助理小黃已經(jīng)把面團揉好了,江月只需要檢查面團的發(fā)酵情況,按著她早已爛熟于心的方法調(diào)和,將面團一個個送入烤箱中烘焙,就能為附近的居民們提供一頓美味的早餐。 她發(fā)現(xiàn)幾個可頌的面團做得不太合適,挽起袖子,自己修改調(diào)整了一下。 身邊跟著學(xué)習(xí)手法的小黃突然出聲道:“月月姐,你這表是在哪里買的呀?” 江月心中微微一滯,她忙著工作,忘了遮掩手上的腕表。白金表殼和白色琺瑯表盤被廚房暖黃的燈光照耀,柔柔散發(fā)潤澤光芒,分外顯眼。 “市面上很少見到仿得這么好的百達翡麗哎,月月姐眼光真不錯?!毙↑S是附近大學(xué)的學(xué)生,在店里兼職,平時活潑開朗,嘰嘰喳喳地整天說個不停。 “在香港買的,不貴?!苯鹿室庹f了個天南海北的地方,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放下白襯衫的衣袖。 “這么遠呀,我本來都還打算買一個呢?!毙↑S聽了,有些失望地念叨著,果然不再多問。 江月收斂神色,專心做著手上的工作,一絡(luò)子頭發(fā)從耳后垂落,遮住她眼底的一點傷神。 熱氣在眼前氤氳,烤箱單調(diào)的聲音在耳旁回響,尚是黑夜的后街上偶爾有一兩輛汽車飛馳而過,她不禁回想起從前…… “爺爺!”十八歲的江月手上戴著繁復(fù)精美的蕾絲手套,穿著一身玫瑰花圖案的白色蓬蓬紗裙,迎著眾人驚艷的目光,從二樓款款而下。 江老爺子本古板守舊,平時最看不慣小輩們穿西洋服裝,但此時面對江月膽敢把兩條手臂都露在外的行徑,反而笑得最為燦爛,對著他最寵愛的孫女招手道:“月月,快過來,看爺爺給你準(zhǔn)備了什么?!?/br> 她踩著兩寸高的高跟鞋過去,挨著江老爺子坐下,撒嬌道:“我要看看,爺爺準(zhǔn)備送給我什么生日禮物?” 一旁北平城中有頭有臉的掮客上前來,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打開幾個絲絨盒子,將盒中物送到江大小姐面前來。 “江小姐,這都是市面上最新的手表,游輪剛剛靠岸,我就給您送過來了,每個款式保準(zhǔn)整個北平城都尋不出第二件一樣的來,您瞧瞧?!?/br> 江月手肘撐在膝蓋上,手心托著下巴,興致缺缺道:“哎呀爺爺,我又不懂手表……” 那掮客生怕丟了這筆好生意,連忙介紹道:“江小姐,您看看這一款?!?/br> “月月!”江家大宅里涌入一群替她慶生的年輕男孩女孩,江月瞬間來了興致,從沙發(fā)站起身,隨手指了一塊手表,道:“就這個了?!?/br> 說罷,她丟下一句“爺爺,我去跳舞了?!北闾嶂棺?,歡快跑遠。 誰知她隨手一指,就選中了最貴的一塊手表。江家雖然不心疼錢,但擔(dān)心這么個小孩子壓不住。只有江老爺子樂呵呵的,覺得江月不愧是他的孫女兒,有眼光,只有最貴的手表才配得上她。 …… 其實當(dāng)天的回憶早就模糊了,只記得不停跳舞、和朋友偷偷喝了一點洋酒、禮物跟流水一樣送進房間里去。 年輕的身體鉆進漂亮的裙子里,毛茸茸的粉撲子滾過臉蛋,足尖都像踩在棉花里,這便是十八歲的江月所能想象到的全部快樂了。只有這塊手表,當(dāng)初不甚在意,如今倒只有它陪在自己身邊。 中途休息時間,江月穿上外衣,推門走出面包房,準(zhǔn)備到街角買杯咖啡提神。 紐約城剛剛從一夜狂歡中蘇醒過來,晨光熹微,寒風(fēng)呼嘯,她緊了緊大衣,將下巴埋在圍巾里,心道今年年底一定去買件厚外套,不然要是冷出感冒來,又是一筆花銷。 路過街角一家書店,她想起自己還差一本翻糖蛋糕的菜譜,跺跺腳,推開門進去了。 翻糖蛋糕極考驗烘焙師的技術(shù),江月雖然下功夫苦學(xué)了一年多,但自己對成品還是不太滿意,她準(zhǔn)備翻翻書,參考一下新穎的花樣和紋路。 她順利找到一本極為稱心的菜譜,各種花式精巧可愛,一下就擊中江月的心。然而翻到背面看了看價格后,她默默把書放了回去。 最近手上的錢越發(fā)緊張,不能再隨意亂用了。 另挑了一本較為物美價廉的菜譜后,江月排進隊伍里,準(zhǔn)備結(jié)賬走人。 前面似乎有位客人因書本印刷質(zhì)量而和收銀員起了爭執(zhí),隊伍頓時慢了下來,她百無聊賴,目光四處逡巡,直到發(fā)現(xiàn)書架上一本《兒童創(chuàng)意下午茶點》。 書架有些高,她踮起腳尖,費力地把這本書從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碾s志中抽出來,連試了好幾次,指尖都刮得微紅,總算成功。 不料內(nèi)容卻有些不盡如人意,她隨意翻看幾頁后,失望地準(zhǔn)備把書放回去。 不料書堆得太多太密,又全是十六開又大又薄的雜志,這本書竟然塞不回去了。 前面的爭執(zhí)已經(jīng)解決,隊伍又開始緩慢移動起來,她卡在中間忙著放書,遲遲不動,身后排隊的顧客已經(jīng)有些不悅。 聽到身后的白種男人輕輕“嘖”了一聲,江月拼盡全力踮腳扒拉著那一堆書,卻還是塞不回去,不好意思得臉上通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