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童領(lǐng)著陸玖到了蘭室門外。

    蘭室之內(nèi)已經(jīng)有零星的學生坐在其中，要么就是在室內(nèi)默讀，要么就是在室外朗讀。

    小書童將陸玖一應文具書本放在她的桌上便告退離開。

    陸玖道謝，走進蘭室，坐在昨日南池給他指的那張書案上。

    入座之后，她便將文具一一擺列整齊，墨汁研好。

    研完了墨，她卻神差鬼使的扭頭，忍不住朝著左后方靠窗邊最后一張位置看去。

    江殷人還沒來，交好的何羨愚幾人也未至。

    陸玖不知道自己突然想起江殷做什么，趕緊輕輕甩了甩頭，將腦海之中那張笑臉揮遠，緊接著接著打開書本，屏蔽雜念，垂眸安靜地默讀起來。

    陸玖做事極少分心，認真開始念書以后便不太在意周圍的環(huán)境變化，偶然抬頭喝口茶的時候擦發(fā)現(xiàn)蘭室當中的學生都已經(jīng)快坐滿了，而先生南池也已經(jīng)站在蘭室的大門處，盯著有誰上學遲到。

    陸玖前后坐滿了人，她靜默回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殷幾人的坐席處。

    仍舊空著。

    掐算著先生定的上學時辰已經(jīng)快到了，難道他們幾個人是不準備來上學？

    陸玖回過頭繼續(xù)看書，卻忍不住有些心浮氣躁起來。

    不知道為何，老是會忍不住分心，想到江殷對著她笑起來時的燦爛面容。

    這倒像是他的風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陸玖一看便知江殷不是個愛讀書的人，來這兒估計也只是混日子而已，不然他也不會做出昨天那種上課睡覺，為了不被先生發(fā)現(xiàn)還在眼皮上畫眼睛的事情。

    陸玖收了心，垂頭繼續(xù)輕聲誦讀。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重重疊疊的讀書聲當中，陸玖幾乎已經(jīng)快要忘了江殷的存在，忽然卻聽見門口的南池傳來一聲冷笑。

    “——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你們四個倒是整整齊齊按時來書齋里聽講來了？”

    陸玖一怔，抬眸。

    就看見書齋的門外昭陽升起，江殷、何羨愚、徐云知、容冽四個站在門外，而先生南池正板著面孔看著他們。

    “南先生，我原本就是這書齋里的學生，來這兒上學有何不妥么？”江殷站在四個人最前，低頭看著南池。

    少年身材高挑，螞蟻腰，螳螂腿，南池年紀大了，佝僂著背，倒要抬頭看他。

    “哼，你江殷能主動念書，只怕是野豬都能上樹?！蹦铣仫@然不信他是來讀書的，冷眼道，“你這半年來我這兒的次數(shù)，老夫一只手能數(shù)的過來！照我看，你去玩才是正經(jīng)，倒是別在老夫這兒委屈著。”

    站在江殷背后的徐云知打著哈欠上來，懶散笑著說：“南先生，話別這么說，江殷可是改過自新了，從今日起，他一定好好上學，不叫您cao心。”

    南池吹胡子瞪眼，瞥著徐云知：“別以為老夫不會教訓你，有兩個聰明勁卻不知道放在正途上，好好的苗子反倒整日和這三個不著調(diào)的混在一處，近墨者黑！”

    徐云知不急不忙笑：“所以，近朱者赤，學生們這不是來近先生了么？”

    “油嘴滑舌！進去！”南池呵斥。

    江殷四個從善如流，越過南池走進了蘭室之中。

    陸玖見他進來，立即垂眸看書，裝著沒看見他一般。

    江殷跟著兄弟們走進來，一眼就望見陸玖。

    他腳步微微頓住，看著她的方向一笑。

    陸玖所坐的位置與江殷隔著一列人，而且二人一前一后，江殷前往自己的書案邊是完全不用從她的桌案旁經(jīng)過的。

    可江殷就偏偏繞路從她身邊過。

    陸玖只感覺那一襲紅衣與自己隔得越來越近，少年的腳步從身旁慢慢掠過，而后走開。

    陸玖原本緊繃的肩膀緩緩放松下來，等他走過去，方才翻了一頁書。

    *

    晨誦的時間很快結(jié)束，在南池講學之前，有一刻鐘的時間可以讓學生們休息，或是喝茶，或是用些早點，或者在廊廡上放風。

    陸玖將前日南池要求背誦的那一片《修身齊家》看完，正想合上書本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猛地，卻聽見自己背后同窗的桌案發(fā)出“嗙”的一聲巨響。

    陸玖微微擰眉。

    蘭室當中的喧鬧聲也伴隨著這一聲響動也瞬間停歇，就像是沸騰的水一瞬間進了下來。

    陸玖忍不住回頭。

    就看見背后那張桌案上扔了一沓書本，而江殷雙手環(huán)胸站在陸玖背后的桌案旁，擰著眉毛朝坐在那一處的少年兇聲道：“你，起開，后邊去。”

    少年見是江殷，有些猶豫：“世子……我、我一直都是坐在這兒的?！?/br>
    “后邊去?！苯罄淠樣终f了一遍，“以后我要坐在這兒。”

    “可是……”那少年還欲掙扎，可看見江殷沉冷的一張面孔，還是選擇閉上了嘴，糯糯道，“我……我跟你換就是?！?/br>
    “嗯。”江殷不耐煩地催促，“快點?！?/br>
    少年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桌面上的物什收拾干凈，而后飛速地撤離靠近江殷的危險地帶，坐到了原本江殷所坐的位置上。

    面前的位置已經(jīng)清理干凈，江殷長腿一邁，撩開衣擺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陸玖江殷，兩張書案一前一后。

    陸玖懶得搭理他，背身繼續(xù)看書，而椅子卻被人從后輕輕地踹了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