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陸玖原本還不相信江殷能夠說出什么有道理的話來，可是聽了上一段話，她卻覺得江殷說得其實在理。

    “你要盡可能地去改變這個身份?！苯笠活D，忽然很興奮地說，“我想到了一個地方，等過幾日，我?guī)闳?。?/br>
    陸玖皺眉道：“你別把話說一半，改變身份，我要怎么改變什么？”

    她變來變?nèi)ト?，不都是陸家的女兒?/br>
    江殷一笑：“別急別急，你聽我說啊。你應(yīng)當知道，我朝是容許女子為官的吧？”

    陸玖淡淡點了點頭。

    江殷繼續(xù)說：“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聽徐云知提過，說是每年二月舉行一場童試，過了童試之后，便能夠取得繼續(xù)往上的機會。當今書院與翰林院當中多有通過考試上來的女官，雖然不多，但若是成為女官，便是領(lǐng)取朝廷俸祿，地位自然與一個閨閣小姐不同。玖玖，你若是能通過童試，爭取到一個身份，自食其力，難道你母親還能再壓在你頭上？”

    江殷話中所說的女官制度，陸玖是清楚的。

    周朝開國高祖皇帝與皇后容氏伉儷情深，容氏皇后有經(jīng)世之才，在當時四方割據(jù)、群雄逐鹿的環(huán)境之下，為輔佐高祖皇帝鞠躬盡瘁，立下汗馬功勞。

    因此，在江山落定之后，高祖皇帝為宣贊皇后，特意開創(chuàng)這女官制度，意在讓有才能的女子能像高祖皇后一樣獲得嶄露頭角的機會。

    大周建立初期，有高祖皇后為天下女子表率，加之高祖帝任人唯賢，朝廷女官的數(shù)量一度十分龐大，德才兼?zhèn)涞呐賹映霾桓F，甚至出現(xiàn)過一位女相。

    只是后來隨著時光流逝，高祖帝與皇后相繼殯天，新皇繼任，政權(quán)更迭，女官的數(shù)量便開始節(jié)節(jié)衰退，到現(xiàn)在第六朝嘉熙年間，能夠成為前朝女官的女子已經(jīng)十分少。

    多數(shù)世家女子參選不過是希望能夠在后妃或得寵的公主跟前伺候幾年，給將來成婚時的自己多貼幾層金罷了。

    成為朝廷命官，享朝廷俸祿，名利俱全，這樣的事情陸玖不是沒想過。

    只是聽說先進女官選拔已經(jīng)十分困難，女子能夠揮霍的年華就這么多，許多人考不出什么名堂，便還是決定回家相夫教子。

    “我能行嗎？”面對女官考試，陸玖還是有些質(zhì)疑自己的能力。

    她雖然的確有點讀書的天分，但是天下之大，比她靈秀的女子一定成百上千，她未必就能夠在這種全國范圍的選拔當中脫穎而出。

    而且這條路走上去，就沒有退后的余地。

    可能一戰(zhàn)失敗，又想要卷土重來，也可能會接二連三地栽跟頭。

    我行嗎？

    我真的可以嗎？

    江殷聽見她在質(zhì)疑自己，于是笑了一聲說：“不試試怎么知道？你不比任何人差，應(yīng)該相信自己?！彼割^給她細數(shù)自己的優(yōu)點，“你看，你長得好看，背書又快，字也寫得好，每次南老頭講學的時候都喜歡點你問問題，你每次都能對答如流。你看我呢？字又寫不好，書也念得不行，而且還總是容易在書齋里打瞌睡，被南老頭罰站。你看，你這么好，你真的很好，應(yīng)該相信自己?！?/br>
    陸玖原本還在質(zhì)疑自己的能力，聽見江殷這一番比較，心里卻是忍不住笑了。

    她板著臉看他：“你也不必拿你自己跟我比?！?/br>
    江殷笑容明朗：“這不是有個人跟你對比，更顯你的優(yōu)秀嗎？再說了，給你當陪襯，我樂意！”

    說著，他驕傲地仰起頭。

    陸玖只覺得自己眼前好像亮起了一個小太陽，這個小太陽的光芒耀眼，像是能照進人的心里，把最人心底最黑暗陰森的地方也照亮。

    她從來沒想過，在自己面前給予自己鼓勵支持的竟然會是江殷，一個自己一開始認為是紈绔子弟的人。

    但無論如何，江殷的話給了她很大的鼓舞。

    她好像真的可以去試一試。

    “沒想到，你倒是挺會講大道理的?！标懢量戳怂谎?，嘴角悄悄地勾了勾。

    江殷伸手折了一支身旁的蓮蓬，掰開剝出其中嫩綠的蓮子。

    他自己吃了一顆，然后將剝皮的蓮子放在陸玖的手心里，笑瞇瞇地對著她說：“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不是在講大道理。不管是對你，還是對阿愚他們，我都是實話實說?！?/br>
    “你要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那我就告訴你，你有多好?！苯笮χ?，“你要相信自己是最好的，相信你自己能夠做到?！?/br>
    陸玖垂眸，看著躺在掌心當中那一枚可愛白凈的小蓮子。

    “這蓮子好甜！”那邊江殷驚嘆，一瞬之間已經(jīng)吃了好幾顆。

    陸玖把那一粒蓮子放在口中，貝齒輕咬，一瞬間，蓮子的清甜彌漫在了唇齒之間。

    天水之間，漫漫藕花飄香，陸玖腳邊的花燈已經(jīng)快要燃盡，江殷吃完手里的最后一顆蓮子，拍了拍沾濕的衣擺，起身拿一旁的竹篙。

    “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回去？”江殷立在船頭上，回頭看著烏篷下坐著的陸玖。

    陸玖捧著手中的一支蓮花，輕輕點頭。

    “既然你跟著我闖出來，回去怕不怕被責罵？”江殷故意使壞打趣她。

    陸玖坐在船上，看著背后江殷手中的竹篙一劃，一葉扁舟便分開兩岸田田蓮葉與叢叢蓮花，順著靜流的江水，朝向燈火通明的鳳鳴府當中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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