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琳，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聊過天了？”

    羅威爾?洛克希德?lián)]了揮手，示意這位女掌舵人靠過來，身后原本扶著輪椅的查爾斯?坎貝爾自覺讓開，站到了幾步之外。

    “自從你病了之后，大概有四五年了吧?！?nbsp;瑪琳?休森旋即會意，沉默片刻之后還是走上前去，轉動他的輪椅推著向前。

    “時間過得真快啊，在我的記憶里，你始終是個漂亮的小姑娘。然而一晃眼幾十年過去了，你都已經(jīng)當上外婆了，小仙蒂幾歲了？”

    羅威爾?洛克希德臉上看不出半點針對她的忌恨，完全就是一副拉家常的長輩模樣，這讓瑪琳?休森感到很不自在。然而聽到對方的問話，她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苦澀笑意，不知道是為自己的篡權失敗還是歲月的蹉跎。

    “6歲，已經(jīng)上小學了，是個漂亮的小寶貝，非常懂事?！?/br>
    談到自己的小孫女，她臉色好看了一些。

    “她剛出生的時候我好像還抱過她呢，我讓查爾斯準備了一點小禮物，等下記得拿回去?！?/br>
    羅威爾?洛克希德顯得非常健談，直到回到他位于頂層的辦公室，都始終在東拉西扯閑話家常，絮絮叨叨就像其他普通的老人一樣啰嗦。

    “讓您費心了，先生?！?/br>
    瑪琳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很快回答道。

    “啊，別這么說。說起來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孩子看待，卻因為生病很少關心你。對了，你看新聞了嗎？洛杉磯最近可不太平。”

    羅威爾輕描淡寫擺了擺手，然后指著電視，上面正在播放洛杉磯第九大道大屠殺事件的訪談，這個大案子雖然因為封鎖消息有些云山霧罩、不知就里，但卻絲毫阻止不了大眾和媒體的密切關注，偶爾少數(shù)目擊者透露的只鱗半甲都能讓人熱議，如今可算是火爆全美。

    “哦？聽說了，看起來有點像無稽之談，有些人就喜歡把這些事情往靈異上面扯，聳人聽聞求得關注?！?/br>
    瑪琳不太明白為什么對方一直在說這些看起來無關的話題，卻又不得不耐心回答。美國人似乎特別熱衷于類似的奇奇怪怪話題，從康乃狄克州鬼屋到特異功能，再到所謂的內(nèi)華達州“綠屋”外星人秘密基地，以至于大部分人都當成八卦新聞和肥皂劇般看得津津有味，已經(jīng)沒人在乎真假了。在她看來，相比之下那些性質(zhì)惡劣的校園槍擊案和連環(huán)殺人案更加值得關注。

    “那誰又能說的準呢?！绷_威爾?洛克希德輕輕抿嘴，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注視瑪琳片刻，在她有些不安的時候忽然又搖了搖頭?！罢f說看，瑪琳，到了如今這樣的地位，對你我來說什么最重要？”

    瑪琳越發(fā)疑慮重重，由始自終她都有些跟不上羅威爾的話題與節(jié)奏，這可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這讓她完全無法揣度對方的目的和想法。她有種奇怪的感覺，羅威爾身體意外好轉之后，似乎像變了個人一樣，比之前更加可怕，如同沉默群湖，看不清靜謐湖水之中到底隱藏著什么。

    但她不會輕易被對方左右，因此沉默片刻后冷冷回道：

    “財富與權力?！?/br>
    羅威爾哈哈大笑，顯得非常暢快，然后用手點了點她道：

    “我就猜到你會這么說，那么你認為兩者誰更重要？”

    瑪琳?休森皺了皺眉頭：

    “財富和權力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在特定情形下才會把某個屬性推出來到突出的位置?！?/br>
    羅威爾點了點頭表示贊許，然后說道：“精彩的論點，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一位智慧的大人物點醒了我。所謂財富與權力，只不過是外在表現(xiàn)，它們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都是能量，符合守恒與轉換的定律。因此，我最近一直在想，為什么自己沒有透過財富、權力又或其他的什么，看透能量的本質(zhì)。能量，才是最重要的，具體到外在表現(xiàn)，反倒是健康與青春、甚至力量更讓我重視?！?/br>
    瑪琳眉頭蹙起，默然許久，隨后才緩緩說道：“這些固然重要，但往往都是不可抗力的范疇，我們無法控制。對于不能控制的事情，過于強調(diào)，其實毫無意義?！?/br>
    羅威爾臉上再度顯露出那種她難以理解的笑容：“那可不一定，我不是就恢復過來了么？”不等瑪琳做出反應，他再次說道：“好了，你會慢慢明白的?？傊蚁Ｍ隳芎煤锰幚砉镜氖聞?，等到適當?shù)臅r候，也許我會給你一些驚喜。怎么樣，親愛的瑪琳？”

    這個女人一貫強硬的女人感到今天自己完全落于下風，這種找不到發(fā)力點的感覺絕不好受，但過于自信被打個措手不及的她也只能咽下苦果，接受對方拋來的橄欖枝，至少這算是某種程度的妥協(xié)。

    “如你所愿，先生。”

    “謝謝你，瑪琳。那么，該談正事了?！?/br>
    羅威爾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后在瑪琳?休森詫異的目光下抬了抬手，始終沉默矗立不遠處的查爾斯?坎貝爾拿起一份文件，遞到了瑪琳手中。

    “這是一份全新的研發(fā)計劃，我希望你能夠重視起來，把它作為下一步公司最重要的項目?！?/br>
    瑪琳聞言翻開文件夾，隨即看到第一頁的標題寫著：

    “幽靈1型植入式動力裝甲（ghost-1_implant_powered_armor）研發(fā)計劃。”

    她疑惑抬頭，顯然發(fā)現(xiàn)這個項目聽起來和當前公司正在研發(fā)的其中一個類別非常相似。

    關于單兵外骨骼和戰(zhàn)術輕甲，一直是地球各國包括洛克希德?馬丁在內(nèi)都非常重視的一個項目，他們先后實行了幾期計劃，從最早的電池供電、液壓驅(qū)動的bomberhulc基礎系列單兵外骨骼，到后來更先進的fortis 軍/民兩用外骨骼，有的已經(jīng)投入實用，起到了一些效果，但都與預期相差甚遠。

    而目前洛克希德?馬丁正在全力投入的研發(fā)計劃，就是由美國軍方牽頭，與雷神（raytheon co.）、通用動力（general_dynamics）等國防軍工企業(yè)合作的“戰(zhàn)術突襲輕甲” 超大型項目（tactical_assault_light_operator_suit, talos），這個跨領域、跨層級的研發(fā)小組陣容龐大至極，包含了生物工程師、格斗專家、科技精英甚至研究昆蟲外殼的生物學家，堪稱類似項目的全明星陣容。

    在這樣的前提下，瑪琳?休森完全想象不出為什么還要單獨分列一個相近的項目。這聽起來完全不合理，純屬浪費資源，如果talos項目組都無法取得突破性進展，她不認為僅憑洛克希德自身能夠成功。

    不過不待她提出疑問，羅威爾就仿佛明白她的意思般搖了搖頭：“先看下去，瑪琳，這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br>
    瑪琳?休森按捺住心中疑惑，繼續(xù)翻看，然而她問題并沒有得到解答，反倒眉頭越皺越深。從這份項目書中，她大致可以明白研究側重方向——側重于提升動力裝甲的力量增幅，加強傳動系統(tǒng)的智能性、靈敏性，以及……神經(jīng)傳動系統(tǒng)通路？！

    人機結合？！

    她駭然抬頭：“這不可能！”

    也不能怪瑪琳如此失態(tài)震驚，先不提這份方案并不全面，跳過了動力裝甲最關鍵的也是最難以逾越的一座高峰——能源動力系統(tǒng)。單單只是其中提出的核心理念——通過植入芯片將人腦與裝甲處理器連接，以神經(jīng)反應代替人工智能控制裝甲運作的目標就讓她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天方夜譚。

    人體芯片（verichip）的說法雖然早就存在，業(yè)界也開展了一些研究、功能開發(fā)，但到目前為止，也只不過僅限于gps定位、醫(yī)療救援等數(shù)據(jù)讀取與記錄這些粗淺應用，就這樣還引起了廣泛的倫理爭議，與方案中描繪的人腦神經(jīng)連接計算機處理器核心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比熱氣球與噴氣式飛機之間的差距還要巨大，數(shù)以千百倍計。

    人體內(nèi)的眾多器官和細胞數(shù)以億計的神經(jīng)突起，是最為復雜、神秘的終極領域。誠然從理論上來說，人腦有著現(xiàn)在最先進的計算機也難以比擬的潛力，但人類自身根本無法控制與發(fā)揮這些潛力，甚至連萬分之一都遠未觸及。試想一下，要通過人腦自身來控制發(fā)生一系列復雜高速的命令，實現(xiàn)驅(qū)動裝甲的各個部位準確高效按照指令行事，這怎么可能？估計人腦本身首先就要承受不住崩潰了。

    她完全不認同這個所謂的設想，如果這份計劃不是由羅威爾提出來，她恐怕已經(jīng)把計劃書甩到對方臉上。即便如此，現(xiàn)在也是連連搖頭。

    “這可不是一個嚴謹?shù)膽B(tài)度，瑪琳。如果一個設想從理論上來講有行得通的可能，那么它就有可能變?yōu)楝F(xiàn)實，就像曾經(jīng)的那些科技突破一樣，重點在于如何攻克難關實現(xiàn)它，對嗎？”羅威爾對她的反應絲毫不覺驚訝，繼續(xù)用那種篤定不移的語氣說道?！昂螞r這方面不需要我們考慮，我們只需要實現(xiàn)上述裝甲部件的功能就好。設想一下，假如人體能夠發(fā)揮出超強力量、敏捷、神經(jīng)反應，按照方案不就恰好能夠?qū)崿F(xiàn)這個項目？至于如何增強人體的能力，這就由我們的合作方負責解決?！?/br>
    “合作方？”瑪琳注意到他說的關鍵點。

    “沒錯，我們將與索拉爾科羅納生物科技合作研發(fā)這個項目，人體潛力開發(fā)這方面由他們負責，這個項目也將由對方主導?！绷_威爾給予肯定回答。

    瑪琳很快想起來，這是那個年輕人布魯斯?李創(chuàng)立的新公司，對方有這樣的研發(fā)實力？但這是由羅威爾提出來的，她不得不慎重審視，如果真有可能實現(xiàn)，哪怕只是一部分設想，那也絕對算得上是偉大創(chuàng)舉。

    “相信我，瑪琳，這會是一個有前途的項目。”

    羅威爾最后笑著總結。

    瑪琳?休森帶著滿肚子疑慮離開了，今天帶給她的信息量實在有點大，她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與布魯斯?李合作是一個好選擇嗎？先生?！?/br>
    查爾斯?坎貝爾對于羅威爾病情的突然好轉同樣非常震驚，而他對布魯斯?李前后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也讓自己好奇不已。雖然隱隱有所猜測，但是與被動接受的瑪琳?休森不同，他早已經(jīng)習慣服從這個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老人。只要一直守護著就好。

    “他是一個奇跡，查爾斯，你以后會明白的?！?/br>
    羅威爾?洛克希德慨嘆一聲，直接從輪椅上坐了起來，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為了讓自己的恢復顯得不那么夸張，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必須要在外人面前與輪椅相伴了。

    “我們的基因計劃潛力無窮，為什么還要跟他們合作開發(fā)動力裝甲？”

    同一時間，也有人在問同樣的問題。

    “如何讓一件事情變得更容易被人們所接受，切入點非常重要。人們不喜歡造型恐怖的怪物，而更羨慕鋼鐵俠，我們就制造給他們?？吹阶约簼撘庾R早就有所期待的東西變?yōu)楝F(xiàn)實，很容易就會忽略這背后的一些其他東西?！崩罱軐χ捦擦硪欢说募獱柌?戈登說道。

    人體改造導致的特殊異變也許會讓人敏感，但是披上動力裝甲的外衣，普羅大眾就會變得容易接受得多了，因為他們對于早已經(jīng)進入自己視線的東西容忍度無形中要高不少。而當財團、企業(yè)等各個利益團體甚至軍方嘗到了甜頭，又怎么會輕易放棄這樣誘人的項目，大勢遲早會轉入期許的軌道、不可逆轉。

    “對了，我們的法拉第先生那邊怎么樣了？”

    “一切正常，目前正在安靜的潛伏，沒有出現(xiàn)任何異狀，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br>
    “很好，看看他們用什么招待這位先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