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斷案日常 第104節(jié)
姚征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珠子頓時就定在上頭不動了。 一刻之后,陸冰河與姚征蘭辭別謝德春,回客棧去了。 看著他們兩人離開,謝德春問衙役:“他們可有帶走什么東西?” 衙役搖頭:“他們什么都沒碰。” 謝德春想了想,又問:“那他們可有什么異常舉動?” 衙役道:“沒什么異常舉動,就是在書房里站的時間有些長?!?/br> “在書房里站的時間長?他們在書房里站那么長時間干什么?”謝德春警覺起來。 衙役撓了撓頭,道:“就是看著墻上那幾幅字畫?!?/br> “字畫?”謝德春急忙來到書房,看向書房墻上掛著的幾幅字畫。 乍一眼看去,都是極其普通的字畫,連收藏的價(jià)值都沒有。當(dāng)初他們翻動時,只注意這些字畫后頭有沒有暗格,倒是沒怎么注意這些字畫本身。難不成,這些字畫里藏著什么信息? 他定了定神,一幅一幅仔細(xì)地看過去。 五幅畫都是風(fēng)景畫,其中四幅題字都是前人有名的詩句,只有那幅畫著柳堤蘭舟的畫,題的詩句謝德春未曾聽說過。難不成,關(guān)鍵就在這個題字上? “醉別復(fù)幾日,登來遍池閣。何時石街東,重有金樽開。清波落泗水,湖色明徂徠。飛蓬各自遠(yuǎn),且盡手中卮。什么意思?不是藏頭詩,難道是藏字詩?”謝德春苦惱了片刻,吩咐衙役:“速去將師爺主簿等人叫來?!?/br> 陸冰河與姚征蘭急匆匆回到客棧,顧璟和李逾武宜君等人還坐下樓下閑聊,見兩人神色不對,都站了起來。 “發(fā)生何事了?”武宜君嘴最快,搶先問道。 “陳大人昨晚被人給殺了,他留下一點(diǎn)線索,上樓再說?!币φ魈m道。 陸冰河看了李逾一眼,有心阻止他跟著姚征蘭上去,找不到借口,也怕鬧起來讓姚征蘭難做,遂作罷。 到了房里,姚征蘭找出紙筆,武宜君動作利索地幫她磨墨,她刷刷在一張紙上寫下兩首詩。 “誒?蘭jiejie,同一首詩你干嘛寫兩遍???”武宜君粗略掃了一眼,疑惑問道。 “雖是同一首詩,卻有個別字句不同。”顧璟道。 姚征蘭點(diǎn)點(diǎn)頭,指著上面一首道:“這是多年前我三舅舅給陳大人作的送別詩?!闭f完指著下面一首道:“這是我和表哥剛才在陳大人書房里看到他題在畫上的詩?!?/br> “誒?真的有字句不一樣誒,你看第一句的后半句,原詩寫的是登臨遍池臺,下面寫的卻是登來遍池閣。后面也是,原詩是何時石門路,下面寫的卻是何時石街東,這是怎么回事啊?”武宜君問。 李逾坐在桌旁玩著姚征蘭的筆,道:“該不會是年代久遠(yuǎn)陳大人記差了吧?” “不會,”姚征蘭道,“顧大人,郡王,你們還記不記得前天我們?nèi)グ菰L陳大人時,他跟我說,我小時候曾背詩給他聽?” 顧璟點(diǎn)頭。 “昨天我表哥去拜訪他時,他也這么跟我表哥說。我表哥最討厭背詩了,所以我敢確定,他這般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就是要讓我們注意到他畫上的這首詩。因?yàn)檫@首詩,當(dāng)年我三舅舅是當(dāng)著我們幾個孩子的面給他作的。”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萬一你們不記得這首詩了怎么辦?”李逾問。 “就算我們不記得這首詩,三舅舅的遺物在我們手中,只要我們有一絲印象,總會去翻找。然后,就會發(fā)現(xiàn)他留下來的信息?!币φ魈m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信息呢?”武宜君好奇道。 姚征蘭伸手去拿筆,發(fā)現(xiàn)筆在李逾手中。 李逾笑嘻嘻地將筆遞給她,這時,突然有人敲門。 眾人警覺,姚征蘭問:“誰?” 三槐在外頭道:“姚評事,看見我家郡王了嗎?” 李逾起身,過去打開門,問:“何事?” 三槐問:“上午還要去找那個大夫過來按腰嗎?” 李逾伸手撐了撐腰,道:“去吧,再按一次也差不多了。” 三槐離開,他關(guān)上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陸冰河看著他,他回視,雙眉一軒。 陸冰河移開目光。 此時姚征蘭已經(jīng)把兩首詩里不同的字都寫了下來,原詩是:臨,臺,門,路,秋,海,杯。 陳玉章的詩是:來,閣,街,東,清,湖,卮。 “這什么意思?。俊蔽湟司磥砜慈?,“好像也不能拼成句子。不過下面這首詩的不同之處好像地名啊,又是閣又是街又是湖的?!?/br> 顧璟道:“就算有提示,也不會是藏在陳大人書房里的這首詩上,畢竟我們能看到,旁人也能看到,不能保證旁人不會從詩本身看出端倪來。應(yīng)該還是要結(jié)合兩首詩的不同之處來看,畢竟,原詩是什么,只有和陸大人親熟之人才知道?!?/br> “結(jié)合兩首詩的不同之處來看……” 在幾人盯著那十四個字絞盡腦汁時,李逾在一旁涼涼道:“在琢磨其中玄機(jī)之前,你們不打算先弄一份河中府的輿圖過來?” 武宜君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對哦,我們對這里又不熟,不知道這里有些什么街什么湖的,還是要對照著輿圖來看才行?!闭f到這里,她忍不住伸手推了李逾一下,贊道:“行啊你,腦子轉(zhuǎn)得挺快的嘛?!?/br> 李逾伸手撣了撣被她推過的肩頭,嫌棄道:“不要碰我,我怕沾染上你的愚蠢氣息?!?/br> 氣得武宜君差點(diǎn)又跟他動手。 兩刻之后,對照著弄來的輿圖,幾人找到了兩個地名:海門路,臨秋臺。 輿圖上顯示,臨秋臺就在這個海門路上。陳玉章謹(jǐn)慎得根本就沒用他那首詩上的任何一個字,若不是知道陸敬的原詩作,想破腦袋也不會明白其中的玄機(jī)。 “地名是有了,可是,最后這個杯,又是什么意思呢?難不成臨秋臺上有個杯子?”武宜君問姚征蘭。 姚征蘭道:“去看了就知道了?!?/br> 顧璟點(diǎn)頭,道:“接下來,分頭行動吧。陳大人費(fèi)盡心思點(diǎn)出這個地名,這個地方肯定藏有很要緊的東西,可能就是謝德春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東西。陸兄和姚評事還有武小姐去這個地方找那件東西,我去府衙牽制住謝德春。若東西得手,派人來府衙告訴我姚評事找我,若出現(xiàn)意外,就派人來府衙告訴我陸兄找我?!?/br> 姚征蘭陸冰河武宜君三人都應(yīng)了。 李逾在一旁問:“那我呢?” 顧璟道:“你一個傷患,還想如何?在客棧休息?!?/br> “你這是歧視!我告訴你,不帶我去可以,姚兄得把我的護(hù)衛(wèi)都帶上,以保安全無虞?!崩钣獾馈?/br> 顧璟點(diǎn)頭:“可以。” 分工完畢,顧璟一人趕赴府衙,而姚征蘭陸冰河等人比他晚出門一刻鐘時間,因?yàn)殡S行人員太多,恐會引起旁人注意,遂分為兩路。陸冰河姚征蘭帶著李逾的護(hù)衛(wèi)一路,武宜君帶著她自己的護(hù)衛(wèi)另一路。 陸冰河這一路先抵達(dá)海門路,找到了臨秋臺。 兩人看到臨秋臺就明白那個“杯”字代表什么了。這個建筑在小山坡名為“臨秋臺”的六角亭旁,有一座六七尺高的石碑。 陸冰河與姚征蘭來到石碑旁,見碑旁雪地里有新鮮腳印。 姚征蘭道:“不好,這里最近有人來過?!?/br> “先看看還有沒有留下什么線索。”陸冰河說著,仔細(xì)打量這座石碑。 這是個記事石碑,記的是河中府某年發(fā)洪水的事。兩人從前到后從上到下把整個石碑摸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暗格機(jī)關(guān)之類的東西。 姚征蘭低頭,目光投向石碑下那只巨大的石雕赑屃,它的龜殼像荷葉一樣邊緣內(nèi)卷。 陸冰河蹲下身,把手伸到內(nèi)卷的龜殼里頭,一寸一寸摸過去,很快便摸出一個用防水的氈布包著的物件,遞給姚征蘭,接著將整個龜殼都摸了個遍,站起身道:“只有這個?!?/br> 姚征蘭打開氈布一看,里頭有一疊紙,還有一本賬冊,粗略翻翻,都是與謝德春有關(guān)的。 “里頭沒有圣旨,都是謝德春的罪證。”她抬頭看向陸冰河。 陸冰河眉頭微皺,不急細(xì)想,亭旁林子里一陣動靜,似是有人從那里逃了。 姚征蘭急忙道:“表哥!” 陸冰河騰身就追了上去,踏著掉光了枝葉的樹冠瞬間消失在林子那頭。 姚征蘭帶著一眾侍衛(wèi)沿著階梯往下跑,剛跑到下面,一名容色艷麗的紅衣女子帶著十幾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中。 “啊,你到底是找到了這件東西,不枉我這一路跟著你和顧璟。”那紅衣女子緩步走到姚征蘭跟前,嬌俏地向她伸出一只手,道:“來吧,把東西給我,我就放你離開。” 第126章 · “你是何人?”姚征蘭鎮(zhèn)定地問。 “你可以叫我月薔, 至于我是何人么……”紅衣女子一根手指繞著自己頸側(cè)一縷長發(fā),看著姚征蘭媚笑一聲,道:“我是你們顧大人的相好?!?/br> 姚征蘭往后退了兩步。 郡王衛(wèi)隊(duì)隊(duì)長站到了她身前。 月薔嬌嗔一聲:“你可真無趣, 既不吃醋, 又不聽話。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動手吧?!?/br> 說打就打, 雙方瞬間短兵相接, 戰(zhàn)至一處。 姚征蘭有些緊張,雙方人數(shù)差不多,那自稱月薔的女子武功很高, 短短時間便傷了好幾名護(hù)衛(wèi)。 離開的路被混戰(zhàn)成一團(tuán)的三十幾人完全堵住,姚征蘭在后頭左右一看, 就向林木比較少坡度比較平緩的左邊山坡上跑了過去。 月薔見狀, 鮮紅唇角勾起冷酷笑意, 三兩下?lián)敉藫踉谒媲暗膸酌o(hù)衛(wèi),向姚征蘭追去。 姚征蘭聽到動靜, 眼看要被追上,知道自己跑不過她,后面護(hù)衛(wèi)又來不及馳援,心一橫眼一閉,往坡下一倒就這么滾了下去。 月薔跟著躍下去,一劍刺向姚征蘭,卻被不遠(yuǎn)處飛來的一把刀給迫得不得不后退。 姚征蘭滾得渾身都疼, 勉強(qiáng)抬起頭來一看, 是武宜君帶著人趕來了。 “保護(hù)姚大人!”武宜君越過她身旁, 拔起插在雪地上的刀迎著月薔就過去了。 姚征蘭大急,對跑過來扶她的護(hù)衛(wèi)道:“趕緊去保護(hù)你家小姐, 那女子武功很高?!?/br> 這時武宜君已經(jīng)吃了虧,胳膊上被那女子刺了一劍。 她雖武功基礎(chǔ)扎實(shí),但畢竟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平時哪有跟人對戰(zhàn)的機(jī)會,在經(jīng)驗(yàn)方面遠(yuǎn)不如月薔。 但她性格剛烈,受了傷反而激發(fā)她的血性,攻勢更為猛烈,加上護(hù)衛(wèi)們也上去了,月薔一看情形不對,引著他們又回到了原來的戰(zhàn)圈。 她帶來的那十幾名黑衣人也是個中好手,竟然能與李逾武宜君的二三十名護(hù)衛(wèi)打成膠著狀態(tài)。這時陸冰河回來了。 他一回來,情況立馬倒轉(zhuǎn),月薔和他交手不到十招就被他一刀刺穿了胸膛。余下的黑衣人見領(lǐng)頭的死了,頓時做鳥獸散。 武宜君想追,陸冰河說:“別追了,你也受傷了,先回客棧療傷?!?/br> 武宜君這才作罷。 兩人回到姚征蘭身邊,見她臉上有血,陸冰河急問:“你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