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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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病你就會嫌棄我嗎?顧長浥重新把他的嘴捂住,在他耳邊低語,你是嫌我是同性戀,還是嫌我是個瘋子? 其實顧長浥沒用多大力氣,但姜頌本來就被雪茄的煙熏得夠嗆,被他這么一捂立時就有些喘不上氣來,長咳咳咳 他一咳嗽顧長浥像是從什么噩夢里驚醒,立刻松了手。 但姜頌一時沒有緩上來,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顧長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繞著姜頌走了一圈,沒再碰他。 姜頌咳得厲害,他怕嚇到顧長浥,極力壓制,但兩只手捂著嘴還是捂不住歇斯底里的咳嗽。 咳咳咳你給我拍咳咳咳拍拍行嗎?姜頌拉了拉顧長浥的袖子,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背上示意他快拍。 我又傷到你了。顧長浥看著他,神情沒有一絲起伏,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可苦了姜頌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得安撫他,不怪你咳咳咳這個煙太咳咳咳太嗆 顧長浥立刻把他從椅子上撈了起來,扶著出了吸煙室。 在外面坐下了,姜頌還是咳得停不下來。 顧長浥眼睛眨了兩下,沒有聚焦,輕輕給他拍了拍背,難受? 咳咳咳水咳嗽的時間太長,姜頌缺了氧看東西有點重影。 顧長浥端著一杯水,似乎有些遲疑,潑潑灑灑地喂給他。 姜頌都懷疑他想淹死自己。 好容易嗓子里的癢意壓下去了,姜頌靠著沙發(fā)腰不舒服,下意識地往顧長浥身上靠。 顧長浥冷著臉向后一撤,姜頌剛剛偃旗息鼓的咳嗽就有卷土重來的趨勢,咳 顧長浥沒再向后退,卻也沒再給姜頌拍背。 捧著溫水喝了一會兒,姜頌基本緩過來了。 他撐著沙發(fā)自己坐直,第三個要求呢,是什么? 第三個要求,顧長浥轉開了臉,我不去你家住了。 今天姜頌一直覺得顧長浥不大對勁,一開始只是覺得他帶著一些酒意,現在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愈發(fā)明顯。 他想起來顧長浥小時候的一樁舊事,又實在不想沿著那個方向往下想。 但他不敢心存僥幸,原本顧長浥住不住過來都無所謂,現在他必須要讓顧長浥住過來。 他把杯子里的水慢慢喝完,喝斷片那天的零星記憶泛上來,試探著問顧長浥:長浥,我家里大門的密碼,你那天晚上不是說很想知道嗎? 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顧長浥起身回了吸煙室。 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他都沒回來,姜頌有點餓了,自己從冰箱里拿了一串洗干凈的葡萄,一邊等一邊揪著吃。 時間實在有點久,想起來吸煙室里那些空酒瓶,姜頌有些拿不準顧長浥會不會是喝多了。 但就在他準備去看看的時候,顧長浥帶著他剛剛寫的那張紙帶回來了。 大概是酒意上涌,他的步伐里帶著一絲拖沓。 他把紙擺在姜頌面前,簽字。 姜頌一筆一劃簽了。 他扶著紙拿著筆沒手接葡萄籽,剛剛一努嘴,一只手習慣性地伸過來。 他不見外地把籽吐在顧長浥手心里,很自覺,還畫押嗎? 顧長浥盯著手心里的葡萄籽,目光迷離了片刻。 咬著雪茄屁股,他單手撬開一盒紅印泥,捉過姜頌的拇指沾滿鮮紅,對準他自己的名字用力壓了下去。 第10章 顧長浥住到你家來了???邢策嚇得都不結巴了,你怎么老嫌自己死得不快呢? 你才嫌自己死得不快,長浥本來就是我家里的小孩,現在住在我家天經地義。姜頌叼著一只黃金葉,慢條斯理地點燃。 細細的白煙從香煙紅亮的尖端飄散開來。 他都多,多大了還???邢策皺著眉看他,姜頌,我認識你快一輩子了,你別,別動什么歪心思。 我動什么歪心思呢?姜頌樂了,我看著那么不像個好人?要對小長浥下手? 小你別,別曲解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邢策的臉沉著,你是不是又,又瞎琢磨什么呢? 嗯?姜頌蹺著二郎腿,學他說話,瞎,瞎琢磨什么? 邢策把他手里的煙掐走了,你最好別,別是想著把房子家業(yè)都扔給那個姓顧的,一,一了百了。 姜頌徐徐地把嘴里的煙呼出來,一了百了? 我在你心里面這么脆弱嗎?他沒什么正形地往后一靠,你這說得也太離譜了。 你少打,打岔,你有前科!邢策不客氣地點了兩下桌子。 想起來他說的是哪一樁,姜頌一邊笑一邊搖頭,誰一輩子沒立過幾次遺囑???現在手上稍微有點錢的人都得要防備著一點,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而且那都哪年的爛谷子了,你也要刨出來說說。 邢策看他這個不知死活的樣子就來氣,你自己怎,怎么想的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姜,姜頌你要知道在意你的那些人,在意的都不是你的東西,圖,圖你點東西的人你,你值不當留什么給他們。 邢策,姜頌驚訝地看著他,你是真的覺得我要去死了,所以特地說一段結巴繞口令給我聽嗎? 真不招人待見啊你!邢策扒拉了一下他的腦袋,氣得直笑,你這種禍,禍害大難不死就,就活該活著! 你們吶,別總胡思亂想了。姜頌看了看表,長浥快回來了,我弄點飯,一起吃嗎? 我不,不愛看見他,一天到晚黃眼珠子跟刀,刀似的剜來剜去,看見那個狼崽子我,我眼疼邢策嘟囔著,你上我家吃飯去唄?我家晚上蒸包子,三鮮的,你要去我趕緊打,打個電話回去,就不讓他們放,放韭菜了。 姜頌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謝了兄弟,不過我得等長浥回來,他自己開不了門。 邢策又迷惑了,你沒告訴他密碼?還,還是姓顧的故意弄你? 他不要知道密碼,姜頌聳聳肩,我說給他錄個指紋,他也不肯。他還說就得我在家給他開門,如果他回來的時候家里沒人,就放火把房子燒了。 他說話的語氣極其輕松,似乎在說什么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邢策一副需要吸氧的表情。 姜頌又想出來一個兩全的妙招,要不你在我家稍微等一會兒呢?然后我?guī)еL浥一起去你家吃飯,他又不是沒去過。 邢策徹底服氣了,說話的聲音有些虛弱,是,他是去過,但是那時候他,他才十幾歲,你讓他往東他就,就不會往西?,F在呢?你讓他往東他怕是要,要把南天門撞個窟窿。 姜頌笑得渾身發(fā)抖,他是挺有出息的。 沒,沒你有出息,白眼狼金,金牌養(yǎng)殖戶。邢策還是怵顧長浥的,坐了不長一會兒,給姜頌留下一個文件袋,走了。 家里清凈下來,姜頌夾著那個文件袋進了二樓的書房。 和一樓的那間放書畫的不一樣,這間書房擺著許多文件和舊的獎杯證書。 幾乎全是姜父的東西,塞得滿滿當當的,很多年沒挪過地方,擦得很干凈。 姜頌出生沒多久母親就病逝了,從小就只有父親照顧他。 說是照顧,姜頌出生的時候姜父都四十多了,平常又忙于生意,很少有機會增進父子之間的感情。 但父親又好像無時無刻不在關照他,姜頌走的每一步路,似乎都是用圓規(guī)尺子比著畫出來的。 琴棋書畫姜頌都喜愛且擅長,最一開始父親不讓他去棋社他乖乖順從了,后來琵琶二胡也不讓練了。 但為了書畫這兩樣,姜頌沒少跟他父親爭,十幾歲的年紀最是沉不住氣,出言不遜的時候也吃過幾次巴掌。 所以當年姜頌提出要做顧長浥的監(jiān)護人的時候,他以為父親是一定要極力反對的。 他學校里的課業(yè)很緊,每周還要抽三天到公司去,跟個陀螺沒區(qū)別。 他還記得那天太陽挺好,父親架著老花鏡在看一份合同,嘴里叭叭地嘬著一只玳瑁煙斗。 爸,你記得長浥嗎?姜頌知道拐再多彎也是無益,直入主題。 姜父從眼鏡上方看他,記得啊,顧老先生的孫子嘛!你為了給人家起名字扒了三天字典。 老師去世了。單是把這句話說出來,姜頌的眼眶子就發(fā)脹。 姜父把手里的合同放下,摘了眼鏡看著他,什么時候的事? 這個月初。姜頌低聲說:長浥還小,只有老師一位親人,我想把他接到家里來。 姜父眉心起皺,露出一些不贊同的神色,我沒記錯的話那孩子也就十來歲,我可以出錢,他的吃用全由我來承擔,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收養(yǎng),我并不需要更多的兒子。 不是,姜頌搖頭否認,只是我作為他的法定監(jiān)護人,長浥住到我們家里來,由我來單獨照顧他。 你?姜父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照顧一個人,尤其是那么小的孩子,是需要很多的心力的,你現在有這么多時間和心思嗎? 姜頌有些心急了,竭力爭取,爸,長浥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現在老師也走了。他是我看著出生和長大的,我不能把他送到福利機構去。 他現在一閉眼,就能想起來奶嘰嘰的小豆丁抱著他的手指頭吃個不停,哥哥和叔叔也分不清,一會兒就成了頌頌。 頌兒,你要明白,姜父就著煙斗嘬了一口,人活于世,光靠一顆慈悲心,是不夠的。 少年姜頌站在這間書房里,雙手攥拳,眼睛里的眼淚幾乎就要含不住了。 房間里的空氣有些膠著,最后還是姜父先開的口,你想要留著他,不是不可以。你如果一定要收留顧長浥,他在你這里的一切我都不干預也不負責,但我對你只有一條要求:你要把握分寸,不要讓他恨你。 彼時姜頌尚不能領悟姜父話里恨的緣故,只是紅口白牙地答應:我能做到。 說到做到,顧長浥到家之后姜父果然從不干涉他和姜頌之間的事情。 外界只當是姜家和顧家交情深,一時收養(yǎng)這件事成了拍姜家馬匹的著力點:義薄云天,不圖回報。 整個京圈都知道姜家疼顧長浥就像疼心尖子,讓他吃用都和姜頌在一起,給他最好的學上,天天姜頌親自車接車送。 所以當姜父去世之后,姜頌毅然決然把顧長浥送走,又是一片嘩然:果然顧長浥是受姜老蒙陰,姜頌沽名釣譽,虎父犬子罷了。 姜頌抬頭看向書柜。 書柜頂上是一張合照,并排站著姜父、姜頌和顧長浥。 姜父老當益壯,并看不出是近七十的人,手搭在姜頌肩頭,對著鏡頭開懷大笑。 顧長浥十六歲,個頭比姜頌還要略猛一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周身有種和年齡不符的沉練。 他單手環(huán)著姜頌的腰,像是保護也像是占有。 兩個人中間站著二十四歲的姜頌。 純黑色的綢面襯衫露出他漂亮的喉結和鎖骨,剔透的皮膚在陽光下像是鉆石在反光。 他的身形白楊樹似的挺拔,身上那種年輕人蓬勃的朝氣比身邊的顧長浥更盛。 明明比顧長浥大八歲,卻好像他才是這個家里最小最受寵的孩子。 那是姜頌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雖然忙得頭打腳后跟,只要重要的人在身邊,就好像全世界都圍著自己轉。 這張照片拍完沒多久姜父就出事了。 姜頌站在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上,看著地上已然模糊的濺射狀血跡,安靜地聽警察通知自己:是高墜。 姜頌在錄口供的時候反復和警方確認:我爸爸沒有惡性或慢性疾病,沒有表達過任何輕生的傾向,沒有阿茲海默癥早期癥狀,家族里沒有任何會導致情緒不穩(wěn)定的精神疾病史。 因為墜落高度過高,法醫(yī)已經無法收集到姜父的全部肢體構成,姜頌所提供的信息無以考證。 監(jiān)控調取的結果表明姜父在離世前沒有和人起過劇烈沖突,天臺上只有姜父的新鮮足跡。 但是有一段監(jiān)控是缺失的。 那個地方并不是沒有攝像頭,但監(jiān)控錄像卻在第一時間消失了。 保全處的解釋是建筑四角的信號不好,有線同步可能會遺漏,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姜頌多次申請重新調查,結果都是一致的:排除刑事案件。 當時吳青山和姜頌還是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好兄弟,他天天陪著姜頌跑公安局,事無巨細地替姜頌做筆記,不止一次地跟姜頌說:小頌,你需要什么就跟堂哥說,叔叔沒了,吳家就是你的后盾。 小頌,姜家的生意你忙不過來,我也可以幫你,但我不控股不好說話,有時間咱們把這事兒商量商量。 一開始姜頌不覺得什么,直到有一天吳青山跟他商量:你家那個小孩累不累贅?你這都焦頭爛額了,要不你把他交給我,我在公司里給他找點事兒干。 什么意思?姜頌當時就像是逆了毛的貓,突然吳青山的所作所為都似乎有了目的。 他好像要把姜頌從原來的世界里剝離出去,八方不靠。 你別多心,吳青山笑里敷衍的意味漸漸明了,我只是不想讓你受累。 邢策帶來的文件看了一半,樓下響起了敲門聲,姜頌小跑著下樓去開門。 從外面進來的時顧長浥臉上就夾霜帶雪,看到姜頌的一瞬間更是危險地瞇起眼睛,你哭了? 姜頌揉揉眼睛,怎么會?打了個哈欠。 這是誰的拖鞋?顧長浥看著地上一雙男式拖鞋,明顯不是他和姜頌的碼數。 邢策,他平常會來給我送東西,所以家里給他備了一雙。姜頌懶洋洋地靠在玄關的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