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萌動
為什么無法將夏霜寒從自己的腦海里驅趕出去,陸紹云不清楚,他想過很多理由:也許是因為在起火的茶樓外,漫天火光照射下的那雙欲語還休的剪水雙瞳;也許是因為清風院病榻前,昏睡中的她表現出的對柳子潤的一往情深;也許是因為瀟湘園晨光中,她侃侃而談間表露的對男女之情的豁達瀟灑;又也許是夕霞院書房里她大膽抗爭時展現的那份對婚姻和感情的倔強與堅持。 短短幾日,零零星星的幾次碰面,讓陸紹云的腦海中留下了夏霜寒的一抹身影,算不上濃墨重彩,卻就是無法擦去。 陸紹云覺得自己應該是病了,放眼京城,哪家的少爺會在被女方以“我的心上人不是你”為由拒親時不感到憤怒?又有哪家的少爺會對一個明知道心有所屬的姑娘念念不忘,甚至想要與其結為夫妻?陸紹云估計全京城可能只有自己,所以他想,他應該是病了。病到他在書房中聽到祖父的那句“一生一世只能有她一個女人”時,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答應下來,并且在過了近一個月后的今日,他的想法也依然不曾發(fā)生改變。 二月十五,這日是夏家遞帖說要上門拜訪的日子。陸紹云像往常一樣起了個大早,在自己的院子里練完劍,坐下來吃早膳的時候一直在想:“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見到她,她額角的痂消干凈了么?背上的傷口還疼不疼?”只是,想想終歸只能是想想,想要在國公府里見到登門拜訪的女客?簡直是癡人說夢! 于是,當陸紹云在夏敬之離去后感到有些悵然若失時,他想起了祖父幾日之前的囑咐:“二月十五那日金吾衛(wèi)要是沒輪到你休息,你就自己提前調整一下,等易安走了之后,你打馬去‘饕餮樓’定個雅間,等吃過晚飯再回來。哦,對了,記得要訂三樓臨街的雅間,這很重要。” 盡管陸紹云對祖父的要求倍感疑惑,但他還是決定照做,于是待夏氏父女離開國公府后不久,陸紹云就走進了“饕餮樓”三樓臨街的某間雅間。 “我說庭軒啊,你幾日前就跟我定好了雅間,說是二月十五這日要登門,可既然來了,什么菜都不點算怎么回事啊?” 京城西市酒樓饕餮樓三樓,酒樓東家卓非凡對進門后除了倚在窗邊喝茶就什么也沒干過的陸紹云表達了強烈憤慨:“庭軒啊,你不能仗著咱倆是發(fā)小就把我的產業(yè)不當回事啊,你知道你把這間雅間一包一下午卻一個銅板也不付、一個菜也不點有多缺德么?你知道我要蒙受多大損失么?” “嘖嘖嘖,不愧是戶部尚書的兒子,打出生起就是個錢串子,這么多年來依舊沒變?!标懡B云將投注在窗外街道上的視線收回來,掃一眼一身衣服穿得跟只花蝴蝶似的卓非凡,調侃道:“反正你賺的那些錢,大部分也都白瞎在你這些花花綠綠的衣裳上了,勻出一點花在哥們我身上,也總算是免去了被你浪費的下場?!?/br> “你懂什么,你個終年黑白藍的,我和你談衣料談品味,那才叫白瞎!”卓非凡面對陸紹云的調侃也不生氣,他狀似瀟灑實則十分糟心地合上手里的折扇,在與陸紹云隔桌相對的位置上坐下來,順著陸紹云的視線同樣看向了窗外的街道?!罢f吧,今日是不是上我這盯梢查案來了?” “查案?”陸紹云挑了挑眉。 “是啊,自打你去年回京就被圣上安排進了金吾衛(wèi),內金吾衛(wèi)管著宮里的事,和你不相干,但外金吾衛(wèi)卻是歸你這個二把手管著的?!弊糠欠舱f到這里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音道:“紅白丸的事情不是就歸你管著呢么?前幾日/你不還為著這事傷了右小臂么?所以,你就招了吧,今日你是不是就為著查案才來我這的?!?/br> “不是?!标懡B云笑著瞥了卓非凡一眼道:“不是和你說了么,今兒個我休息,不查案。” “少來,你以為我會相信?”卓非凡說著“唰”的一聲展開折扇,一臉的“小樣,就憑你還想瞞我”。 “陸庭軒,七日前咱倆見面那回你就說你休息,金吾衛(wèi)是輪崗制,和其他的官員不一樣,十日輪休一回,你說你今兒個休息,你蒙誰呢?” “我真沒蒙你。”陸紹云依舊看著窗外的街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是,如你所說,禁藥紅丸和白丸的事情確實是歸外金吾衛(wèi)查著,今兒個也確實不該輪到我休息,但祖父讓我今日休,我也就只有休了唄。” “國公爺?”卓非凡臉上吊兒郎當的得意神情被疑惑和好奇取代了,他再一次合上扇子,用扇柄輕輕敲著腦門道:“你是說,讓你來包雅間,讓你今日休假,讓你在這里不待到黃昏不許走的,是陸國公?可是,為什么?難道還有什么驚天陰謀不成?” “哪來什么驚天陰謀?”陸紹云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街對面的那家鋪面,回答道:“祖父這是讓我來見人的,見一個女人?!?/br> “女人?”卓非凡越發(fā)疑惑不解了,他同樣轉頭看了看街對面的店鋪,無語至極?!巴ボ?,你祖父這是耍你玩呢吧,你看看,街對面可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古玩字畫坊真趣閣,見女人,你應該等黃昏時分上怡春院才是!而且,你不是還有個傳得沸沸揚揚的未婚妻么,跑這來見女人,怎么,你不管夏霜寒了?” “你認識夏霜寒?”陸紹云終于徹底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他上下打量著自己的發(fā)小道:“你怎么認識她的?” “嗨,她那么有名,想不認識都難啊!”卓非凡這下可算是打開了話匣子,只聽他眉飛色舞地賣弄道:“我第一次見她應該是在兩年前吧,當時就是在門口這條街上見到的?!?/br> “老實說,一個身穿異族服飾、一頭棕發(fā)還騎馬上街的姑娘,要想讓人不注意其實挺難的。那日/她應該是來真趣閣賣畫的,你也知道,她爹夏翰林的墨寶就連圣上都十分欣賞,所以真趣閣愿意高價收購她的畫作也不奇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