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家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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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間古書、古畫修復(fù)店里找到的手藝匠人承認,就在夏霜寒出事那日下午,確實有一個做書童打扮的少年,拿著一張記錄有傷寒病癥的信箋紙,以及一個字跡稍顯潦草與凌亂的帖子前來找他,要求他把這兩個東西整合到一起。并且,那少年還許諾說,只要他能在一刻時間內(nèi)完成,他愿意多支付給他一錠銀子。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手藝匠人在完成交易之余,并沒有打探過少年的身份以及來歷,所以帖子這條線索查到這里,也就只能無可奈何地中斷了。 至于那家有問題的米糧店,據(jù)店主稱,那日下午前來搬運米袋和面袋的幾個男子,都自稱是由給他發(fā)貨的上家為他提供的,并且在搬運完那些米糧后,他們就告辭離開了。 而依照店主的口述往米糧店的上家進行追查后,得到的結(jié)果卻是,他們從來不曾為下家提供過搬運米糧的勞力,因此他們面對著那幾個自稱是米糧店自己找來的搬運工的男子,并沒有生出懷疑進而進行更進一步的追問。 在米糧買賣上下家之間多出來的這些人手,查到這個地方就沒了線索,但不管怎樣,事實都證明,二月初九當(dāng)日,夏霜寒確實不是依照自己的意愿前去尋找陸紹云,而是在被人打暈之后強行帶到驛站里去的。 “誰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陸紹云找來的幫手,好以此營造出一個有幕后黑手在針對我們的假象,進而借機把霜寒留在京城里?”溫暖明亮的驛站房間里,通讀過小紙卷的蘇逸興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在內(nèi)心里,卻是不認為陸紹云當(dāng)真會這樣做的。 夏霜寒最討厭別人欺騙她,無論是善意的謊言還是惡意的謊言,她都向來不接受,這一點,蘇逸興是知道的。并且,關(guān)系與夏霜寒越是親近的人,在被她拆穿謊言之后,就越發(fā)難以得到她的原諒,這件事,蘇逸興也是知曉的。 因此,在蘇逸興看來,陸紹云實在用不著為了阻止夏霜寒和他一起去往遼東,而做出這種,有可能傷害他們之間的感情并破壞彼此之間的信任的蠢事來。 “那么難道說,那日的事當(dāng)真是我誤會了?霜寒和陸紹云,當(dāng)真什么也沒干?”盡管一時間還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些難以接受,但在看過手中的小紙卷后,蘇逸興已經(jīng)不再覺得那么的悲憤心痛、難以忍受了。 “世子,看來世子妃這回傳來的這張紙卷,上面的內(nèi)容頗和您的心意?。 蹦⒃趥?cè),眼看著蘇逸興緊蹙的眉頭在他閱讀紙卷的過程中一點點舒展開來,從其恢復(fù)了血色和平靜的面容中,大致推斷出紙卷上寫了些什么的李青嵐,終于得以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并放松了最近幾日來一直緊繃著的一顆心。 “多事!”沒好氣地掃一眼李青嵐,唇角禁不住溢出淡淡笑意的蘇逸興,小心翼翼而又珍而重之地從懷里摸出個小皮口袋,隨即將今日收到的紙卷,和前幾日收到的那些放在了一起。 抬眼看著主子臉上露出的笑意,掃一眼那個重新被他揣回懷里的小口袋的李青嵐,即使過了幾日,也依舊能夠很清楚地記起那些小紙卷上究竟都寫了些什么內(nèi)容。 什么“即使你心里有火氣,也記得千萬別把情緒帶到公務(wù)中去,進而干擾了你辦案時的洞察力”,什么“一旦我這邊能找到證明我和庭軒清白的證據(jù),我就即刻做好準備,前去遼東與你會合”,還有什么“就算你一直沒消氣,抵達遼東之后在哪里下榻,這件事你總該告訴我吧?否則我來了之后,不知道該上哪里去與你會合”...... “世子,既然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相信了世子妃的清白,那么是不是該回信告訴她,究竟該到哪里來找您了呢?”一想到那只咕咕叫著,在他的屋子里快活地吃著稻谷粒的鴿子,實在不想繼續(xù)再在旅途中照顧鴿子的李青嵐,趕忙趁熱打鐵道:“那信鴿正在我屋子里歇著呢,您回個信,我一會兒就可以讓它幫您把回信帶回去。” “不用了,我已經(jīng)不打算在結(jié)案之后繼續(xù)在遼東停留了,所以霜寒也不用過來找我了?!?/br> 這么多日以來,第一次對夏霜寒的飛鴿傳書作出回應(yīng)的蘇逸興,一邊匆匆提筆在新的小紙卷上進行著書寫,一邊道:“既然可以斷定確實有人在針對我們?nèi)齻€人設(shè)圈套,那么盡快回京去把這個人揪出來,明顯要更加重要,所以,上書留任遼東的事情,就就此作罷吧!” “是,您拿定主意就好。”點頭應(yīng)是的同時,在心中喟嘆一句“我的天哪,事情總算是結(jié)束了,雨過天晴咯”的李青嵐,卻不知道,待他一個月后跟隨蘇逸興返回京城的時候,他將面對的,卻并不是云消雨霽,而是又一場狂風(fēng)暴雨。 紙筆摩擦的“唰唰”聲在房間里輕輕作響,與沉思一番,但卻如同陸紹云和夏霜寒一樣,認為自己并沒有招惹過什么人的蘇逸興一墻之隔的另外一個驛站房間里,并非有意探聽他人對話的陸茹惠,卻在這寧靜的夜色里,無意中將蘇逸興和李青嵐的對話,盡數(shù)收入了耳中。 “有一個如此疼愛自己的夫君,忠義鄉(xiāng)君可真是幸福?。〔徽撌羌藿o哥哥還是嫁給世子,她如斯這般的婚后生活,就值得很多女子羨慕?!睂庫o的驛站房間里,聽聞一墻之隔的交談聲的陸茹惠,禁不住聯(lián)想起自己波折的境遇,進而陷入了沉思里。 自己的哥哥陸紹云深愛著夏霜寒,立誓非她不娶的事情,陸茹惠是知道的。蘇逸興在婚后對他的世子妃究竟有多么好,這件事,陸茹惠也已經(jīng)通過各方傳言有所耳聞了。 故而現(xiàn)在,比照著陸紹云和蘇逸興對待夏霜寒的一往情深、矢志不渝,陸茹惠禁不住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也許,在臨近婚期之前被退婚也不完全就是一樁壞事,畢竟,能夠輕易舍棄未婚妻的男子,從本質(zhì)上說就根本靠不住,我沒有嫁過去,說不定還是因禍得福了呢? 心中如此作想,進而將近些日子以來的不快與沉郁全都一掃而光了的陸茹惠卻不知道,她此次同嬸娘一起前往遼東的旅程,當(dāng)真變成了她的結(jié)緣之旅,并最終造成了她一生的癡戀與守候。 二月十九清早,早起洗漱、晨練的夏霜寒,如同往日一般前往了襄陽王府正院,陪同謝氏一起用早飯。飯吃到一半時,為了讓夏霜寒盡快看到蘇逸興的回信而著急忙慌地帶著剛剛飛來的信鴿,腳步匆匆地踏進正院的鈴鐺,則很快取下鴿爪上的小紙卷,將其呈給了夏霜寒。 “如此看來,赭晨應(yīng)當(dāng)是相信了你和陸公子的解釋,不再生你的氣了是么?”香氣陣陣的飯桌旁,眼見看過小紙卷的夏霜寒放松地呼出一口氣并展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即使不問紙卷上的內(nèi)容是什么,謝氏也可以很輕易地推知蘇逸興究竟做出了怎樣的回復(fù)。 “是,他已經(jīng)相信了我的說辭,不再誤會我和陸庭軒了?!闭f話間又上上下下地把紙卷看了兩遍,確保自己絕沒有錯漏任何信息的夏霜寒這才抬頭道:“赭晨說,等辦完了遼東的案子他就回京來和我們一起解決這件事情,所以留任的事就這么作罷了,而我也不需要趕過去與他會和了?!?/br> “是嗎?這是好事??!”聞聽夏霜寒所言的謝氏,一瞬間眉開眼笑道:“我本來就反對你們到那邊去,現(xiàn)在你們不去了,這偌大的宅院才終于留下了些人氣。否則你們一去不回,接下來幾年每到過年之時只有我和王爺兩個人,那也未免太凄涼、太沒年味了。過年啊,還是得人多,最好有幾個小孩子吵吵鬧鬧的,那樣才有意思?!?/br> “是,您說的是。”只不過能讓這偌大的宅院吵吵鬧鬧起來的人,不可能是我就是了。面帶笑意地將后面這句話咽下去,再次拿起碗筷專注于早餐的夏霜寒,又一次對謝氏感到了一種淡淡的負疚感。 早飯過后慣例的處理府內(nèi)事務(wù)的時間里,端坐在花廳中,一邊聽謝氏理事,一邊“噼噼啪啪”地撥打著算盤的夏霜寒,于丁卯年開年之后,第一次見到了基本已經(jīng)被她拋到了腦后的周瑤光。 “瑤光參見王妃、世子妃?!笔聞?wù)處理暫時告一段落的花廳里,自打去年年末被蘇逸興捅破書房里的那件事,隨后就基本按照謝氏的要求,免去了一切請安、只乖乖龜縮在自己和祖母居住的客院里的周瑤光,盈盈向謝氏與夏霜寒行了行禮。 “哦,瑤光你來啦?” 抬眼看一看眼前舉止端方的周瑤光,在當(dāng)初那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后的現(xiàn)在,謝氏對周瑤光的感覺和態(tài)度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不喜不惡、淡然處之的程度。故而,面對著她于昨日提出的,請求準許她于今日前往城外的觀音廟上香的要求,謝氏也并沒有什么不答應(yīng)的道理。 “出城必需的車馬,我都已經(jīng)安排人給你備好了,你可以悠悠坦坦地去,不必著急趕回來。若是想求個簽啊、散散心啊什么的,待到申時以后再回來也可以,畢竟只有心情好了氣色才能好,氣色好了才方便我繼續(xù)在開春之后為你籌謀婚事?!?/br> “謝謝王妃,您說的話瑤光定然謹記于心。”面上帶有感激的微笑,隨即朝謝氏和夏霜寒福身行禮的周瑤光,很快就轉(zhuǎn)身出了花廳,坐上了前往城外觀音廟的馬車。只不過與她在花廳中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是,周瑤光內(nèi)心里,可不會因為謝氏愿意繼續(xù)為她的婚事cao心,就對她心生感激。 “伯母,恕我多一句嘴,周姑娘的婚事,依我看還是不要安排在京城里的好?!毕氯藗儽M皆散去的花廳里,深切知道周瑤光這個人心中究竟有著多大野心的夏霜寒,出于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嗯,你這么想嗎?王爺與我,還有赭晨,我們也都是這么想的??丛谥芗遗c我們蘇家這么些年來的情誼上,我們?yōu)楝幑獬鲆环葚S厚的嫁妝,再為她找一個即將外派出京且尚未娶妻的小官做丈夫,也就算是仁至義盡了。相信周老夫人,也定然會支持我們這么做的?!?/br> “如此一來,那倒真是再好不過了。”贊同地點點頭,認為這么做確實最好不過的夏霜寒卻不知道,他們未曾虧欠過的周瑤光,今日之所以出門前往觀音廟,并不是為了去上香,而是為了去會見她那位,在元宵節(jié)的花燈會上結(jié)識的檀郎。 “瑾涵,你確定這個東西無毒無害,吃下去之后,除了會造成有孕的跡象以外,絕對不會有其他任何毒副作用嗎?” 香客絡(luò)繹不絕的觀音廟里,寂靜少人的蓮花山后山上,在自己從南方帶來的侍女的幫助下,完全擺脫了謝氏為她安排的人手的周瑤光,終于好不容易見到了她的檀郎。 言辭曖昧、情意綿綿的短暫談話后,得以適當(dāng)疏解了相思之苦的周瑤光,從“檀郎”手中接過了一個裝有白色藥粉的小瓷瓶。 隨后,得知自己需要在蘇逸興歸家之前三到五日,將這溶于水后呈現(xiàn)無色無味狀態(tài)的藥粉下到夏霜寒的茶水或者膳食里的她,禁不住為自己這么做的后果,生出了一絲擔(dān)憂與膽怯。 “這東西吃下去之后,真的不會害到人吧?若是這藥粉有毒副作用,一旦東窗事發(fā),被抓出來的我,很可能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 ?/br> “瑤光你這是不相信我嗎?憑我對你的情誼,我怎么可能會把有問題的東西拿給你,進而讓你遭人懷疑或者置身險境呢?” 雙眉微攏,面帶被心上人懷疑后禁不住流露出的委屈神色的俊美青年,說話間握緊周瑤光的手,輕輕將其托到自己胸口并覆于心臟上方道:“難道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非得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你才能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