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夏笑了一下：“我也是剛才才發(fā)現(xiàn)的，你現(xiàn)在還在辦公室嗎？我給你拿過去。”

    “在的?！?/br>
    林書夏：“那我現(xiàn)在過去找你?！?/br>
    “好。哦對了，你男朋友剛才打電話過來了……我不小心就給掛斷了，不知道找你什么事?！?/br>
    她給陳燼的備注是男朋友。

    林書夏“啊”了一聲：“沒事的，我之前有和他說過我要過來幫舍友買面包。”

    “萬一是其他的事情呢，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說一下情況??？”

    大概是對于掛斷陳燼的電話這件事情，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又說道：“反正我手機里也沒什么小秘密，密碼是1111，隨便你打電話?！?/br>
    掛斷電話。

    林書夏從服務(wù)員手中接過裝滿菠蘿包的袋子，拎著出了烘焙店，下樓往剛才過來的小路走。

    這一片的商場還沒完全開發(fā)，兩邊都是未投入營業(yè)的商店。路燈光線幽微，也將夜色襯得越發(fā)黯淡。

    周圍幾乎沒什么人影，以至于林學(xué)富一出現(xiàn)，林書夏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他好像已經(jīng)忘記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笑意吟吟地走上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包，說道。

    “書夏啊，肚子餓了啊？上了一下午的課肚子也該餓了，面包又沒什么營養(yǎng)。走，爸爸帶你去吃點好的?！?/br>
    林書夏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了他伸過來拉她的手。

    “爸爸真不是來找你拿錢的。就算我和你媽離婚了，你也還是我女兒。好歹也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了，一起吃一頓飯怎么了？”

    林書夏抬眼看著他，慢吞吞的：“我不想和你吃飯?！?/br>
    說完，錯開林學(xué)富的身體就要離開。

    “好好好，不吃飯就不吃飯，”林學(xué)富攔住她，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你那男朋友也是個大學(xué)生吧？現(xiàn)在大學(xué)生自己能開上車的可不多，看來他家里也有不少錢。”

    林書夏大概知道他又想說什么了。

    她睫毛微垂，手機藏在袋子后，手指抵著滑開。找到錄音軟件，點了下退出來，打算直接報警。

    “但他再有錢，那也是他家里的錢，要有個兄弟姐妹，家產(chǎn)又要被分走一大半。再說了，像這樣的家庭也不一定會接受你。我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不是給別人看低的?！?/br>
    林書夏往前走，低頭滑開了電話。

    林學(xué)富一邊跟著往前走，一邊伸手?jǐn)r她。

    “爸爸有個朋友，年紀(jì)大不了你多少，四十多歲，沒有父母孩子的。人家剛才，看到你和爸爸說話了，和爸爸說了很喜歡你，就想和你吃個飯……你一直低著頭做什么？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林學(xué)富伸手一個用力，拉開了林書夏身前用來遮掩的面包袋子。

    看到了她握著手機，屏幕上是撥打電話的頁面。

    上面沒有輸入任何的數(shù)字。

    林學(xué)富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但又有些不耐煩：“你和誰打電話呢？老子和你說話你沒聽見？你媽真的是把你教得越來越不禮貌了，你……林書夏！”

    像是反應(yīng)過來什么，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林學(xué)富瞪大眼睛，一個健步?jīng)_了上來就去搶她手里的手機，也注意到了屏幕上多出來的數(shù)字“1”。

    “看不出來你心這么狠，還敢報警抓你爸。你媽當(dāng)初也報警說我聚眾賭博，是不是還可惜我當(dāng)初拘留了幾天就放出來了？你別的沒學(xué)好，其他一個勁兒學(xué)你媽?！?/br>
    他罵罵咧咧的：“打算報警說我什么？再怎么樣你林書夏都和我姓林，是老子的女兒?！?/br>
    林書夏半側(cè)著身，手肘半屈起，頂住林學(xué)富的胸膛，不讓他靠近。

    掙扎間，芒果菠蘿包掉在了地上。

    原本應(yīng)該摁下“1”的手，也摁到了“8”。

    18……

    林書夏想到了陳燼。

    他電話號碼前兩位開頭就是這個。

    索性將錯就錯，又摁下了兩個數(shù)字。

    后面是什么……？

    當(dāng)初找到那張寫著陳燼電話號碼的小紙條后，林書夏就把他添加到了聯(lián)系人里。但兩個人后面基本上，都是在微信上聊天和打語音電話的。

    她也沒特地去記陳燼的號碼。

    后面到底是什么呢？

    男女之間的力量對比似乎生來就是明顯的。

    見林書夏鐵了心打電話，林學(xué)富已經(jīng)完全分不清她到底摁下了幾個數(shù)字，桎梏住林書夏的肩膀后，去撈那把手機。

    林書夏弓著身，蜷縮成蝦米。手機往小腹那邊藏，不讓林學(xué)富碰到。

    林學(xué)富明顯想砸了這部手機。

    但這并不是她的手機，是別人的。

    “手機拿來，別逼老子打你?！?/br>
    失控的男人毫無理智可言，手上不斷用力，林書夏感覺肩膀被捏碎似的疼，握著手機的指尖緊繃得發(fā)白。

    林學(xué)富紅了眼了：“老子當(dāng)初就不該生你這么個賠錢貨——”

    聽到這句話，林書夏心臟猛地一縮。

    下一秒，手上的力道驟然一輕。

    她輕喘著氣抬頭。

    遠(yuǎn)處有車燈晃過，筆直的光束掃射進來，刺激得她下意識瞇起眼睛，看到了酷似陳燼的剪影。

    像是驚喜的意外。

    在她身陷囹圄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

    陳燼單手拎著林學(xué)富的衣領(lǐng)，直接把他掄在了墻上。側(cè)臉淡漠，下顎緊繃，脖頸上青筋明顯。

    明顯是氣到了。

    “陳燼?！绷謺木忂^神來后，叫住他。

    陳燼回頭，從上到下地掃了她一眼，似乎在確認(rèn)她有沒有受傷。

    而后視線落回原處，一拳砸在了林學(xué)富的臉上。

    陳燼覺得自己修身養(yǎng)性了這么多年，脾氣已經(jīng)變好了不少，也不喜歡動手了。

    原來不是。

    還是有人，能夠輕而易舉地，激起他的戾氣。

    林學(xué)富猝不及防地接了這迎面一拳，后腦勺“咚”地一聲狠狠地撞上墻壁，接著，臉上又挨了兩拳。

    待看清了跟前人的長相，林學(xué)富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這哪是什么路人。

    這他媽的，就是林書夏的男朋友。

    林學(xué)富靠在墻上“嗬嗬”兩聲喘粗氣，鼻血流進嘴里，手指著陳燼：“你還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敢打我？”

    陳燼不在乎他是誰。

    他輕瞇眼，拎著林學(xué)富的領(lǐng)子拽到身前，一字一句地沉著聲：“誰都不能這么說她。”

    一句都不行。

    —

    派出所。

    因為是林學(xué)富先過來sao擾林書夏的，比起他，陳燼只被口頭教育了兩句，簽了個字就能離開了。

    離開之前，林書夏聽到另一邊，林學(xué)富和值班民警解釋的話。

    “警察同志，我都幾年沒見著我女兒了，見見我女兒怎么了？我們父女兩簡單地吃個飯也不行？我就算和她媽離婚了，法律上也沒限制我不能見我女兒吧？”

    民警聽了錄音，大概理清了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對林學(xué)富的觀感不是很好，斥責(zé)道：“你知不知道你再嚴(yán)重點就犯法了？”

    “警察同志你可別騙我啊，我怎么著當(dāng)初也讀到大學(xué)畢業(yè)了，知道一些法律條文。我就是帶她去和人家吃頓飯，人大老板就是單純地想和我女兒吃頓飯，你們可真不能把人想得那么齷齪?！?/br>
    一旁埋頭辦公的女警忍不住搭話：“讓十七歲還沒成年的小姑娘單獨和將近五十歲的男人吃飯？用什么的理由？你安的什么心思還要我們直說嗎？”

    她忍不住又點評了句：“有你這樣當(dāng)人父親的嗎？”

    林書夏沒再聽下去，牽著陳燼的手離開了派出所。

    派出所方圓幾里沒什么建筑物，也見不著什么人影。路邊燈光時不時閃爍兩下，空氣冷嗖嗖的。

    林書夏不自覺地聳起肩膀，下巴埋進衣領(lǐng)里。

    “陳燼，”她的聲音透過衣服傳來，顯得悶悶的，“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出來之前，她都聽到了林學(xué)富在派出所說的那些話了，陳燼應(yīng)該也聽到了。

    他那么聰明的一個人，肯定也猜到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猜到了大概的事情。

    但他一直沒問。

    反而她先憋不住了。

    林書夏之前其實并不想告訴陳燼，關(guān)于她的家庭，她的父親。

    不想看到陳燼眼底，和其他人一樣的同情。

    耍小心思般的，想讓他的眼底，看到的永遠(yuǎn)是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今晚過后，好像并沒有什么需要再掩藏的。

    已經(jīng)暴露在光下的所有。

    也如同陳燼告訴她的那般。

    自己也可以，告訴他自己所有的事情。

    沒有什么，是他不能問的，是他不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