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

    遠遠不夠。

    林書夏偷瞄了下林學富背對著她的背影，輕手輕腳跑上樓。

    她沒看到，身后林學富的耳尖動了動，在聽她腳步聲的方向。

    林書夏找到林學富提起的那個小方包，偷偷抽出一張五十塊的現(xiàn)金，打算等mama回來再向她解釋。

    然后下樓把手里的錢都遞給林學富，忍不住囑咐他：“那你要給mama買最好的花?！?/br>
    “爸爸知道，”林學富眉開眼笑地夸林書夏，“真是爸爸和mama的好女兒?！?/br>
    林書夏避開了他想要摸她腦袋的手，咬著唇：“那我回房間讀書了?！?/br>
    書彤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枕邊人有一天居然會變得這么地沒下限。

    林學富不止騙取孩子的零花錢，還帶走了家里的全部存款，只留下了她夾在枕芯里的三張紅鈔票。

    那是這個家里僅剩的所有。

    書彤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吃了林學富。

    可對方帶著那筆錢，從此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

    但之后好在以分居兩年申請了離婚。

    林書夏不知道林學富騙了她，還一直以為他真的是去買花了找mama求和。

    直到她再也沒有在家里見過林學富。

    直到她知道了mama開始接手了附中組織的額外作文課，就為了那幾百塊的課時費。

    她在一天成長了起來。

    ……

    初三中考。

    林書夏如愿以償?shù)乜嫉搅巳械谝唬龥]去一中，去了書彤任教的附中高中部。

    因為在那里，教師子女可以免學費。

    高二下半年，她換了個新同桌。

    同桌是個非常熱情八卦的女生，她告訴林書夏：“要不是我嗓子粗啞不好聽，我就去學播音了，你知道他們播音主持一次活動多少錢嗎？我說的是大學期間的活動?！?/br>
    林書夏搖了搖頭：“不知道。”

    同桌說：“小的幾百，大的上千。特別是那種名校出來的，一個小時四五千都有，就單純主持一場活動。到時候要是進入省電視臺，那不就賺更多了?！?/br>
    林書夏好奇地瞅她：“真的嗎？”

    “當然了，我表姐就是這么和我說的?！蓖勒f道，“我表姐生活費和學費都是自己自理的，我姨丈他們現(xiàn)在都得聽我表姐的，哪像我買個手機，還要和家里商量嗚嗚嗚。”

    林書夏心里面一動。

    她回去思來想去想了好久，忍不住和書彤提了一下：“mama，我想去學播音?！?/br>
    “為什么？”

    書彤在詫異后很快反應過來，平靜地問：“為什么突然想學播音？”

    林書夏垂著眼，輕聲說：“我喜歡播音，也想學播音。”

    “夏夏，”書彤和她講道理，“不是mama不讓你學播音，你知道播音生藝術生們都是什么時候就開始學的嗎？你覺得你現(xiàn)在來得及嗎？你跟得上人家么？”

    林書夏沉默了好久。

    像是做下了什么決定般的，抬起頭看著書彤的眼睛：“mama，我覺得我可以的。”

    ……

    林書夏沒再繼續(xù)說下去，也不想再說下去。

    她不想讓林學富這個人，以及他的事情，去浪費她和陳燼相處的時間。

    林書夏雙手環(huán)抱著陳燼的腰，側臉也貼著他，是一個非常依賴的姿勢。

    陳燼手指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

    像是在安慰。

    林書夏頓了頓，輕聲和他吐槽：“其實我一開始不喜歡播音的。我是從頭開始學的嘛，要學發(fā)音拿捏腔調(diào)說話，總覺得好奇怪，也不太習慣，但后面好像漸漸就喜歡上了?！?/br>
    陳燼垂眸看著她，啞著聲的：“那你喜歡這份工作嗎？不喜歡我們就不做了。”

    “喜歡呀，”林書夏說，“小孩子真的挺可愛的，和他們相處我覺得很快樂，很輕松?！?/br>
    陳燼沒再說話。

    她似乎永遠是樂天的。

    遇到困難也從不懼怕困難，在難受過后很快就能調(diào)整情緒，重整旗鼓地去解決困難。

    林書夏慢慢地松開抱著陳燼的手，從他的懷抱里退出來，伸出食指去勾他的小指頭。

    指節(jié)纏繞，軟軟地貼著他。

    “陳燼，”大概是剛才哭過，林書夏的聲音甕聲甕氣的，有些溫軟，“我雖然想賺很多很多的錢給我mama，但我做的都是我喜歡的事情呀，你不要不開心?！?/br>
    林書夏一直認為是自己的錯。

    如果一開始，她沒輕易地相信已經(jīng)變壞的林學富，mama后面也不用那么辛苦。

    于是她迫切地想要長大，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xiàn)經(jīng)濟獨立，減輕mama的負擔。

    但她做的，也的確都是她喜歡的事情。

    并沒有什么不情愿的。

    陳燼“嗯”了一聲，抽回自己的手指。

    林書夏猝不及防的，呆愣愣地跟著他的動作抬了抬眼。

    陳燼手指抵著林書夏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俯身靠近，將她完全籠罩的姿勢。

    他垂頭，輕輕地親了一下她的唇角，聲音低低的。

    “寶貝兒，我們家不用你來賺錢。以后我賺的錢都交給你，你想給誰就給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陳燼一頓，聲音沉而緩，“每個月給我發(fā)個一百塊的工資，讓我能給你買點什么就行。”

    我們家。

    林書夏已經(jīng)完全聽不到其他的話了，也可能是選擇性地聽不到其他，最后只能完整地聽到這三個字。

    在聽清的那一刻。

    心跳失控般地驟然加快。

    “我才不要你的，”她羞赧地拒絕，“你自己管，我才不要替你管?！?/br>
    “行，我管著?！标悹a親了親她哭得紅腫的薄薄眼皮，“都用來養(yǎng)我們家小姑娘。”

    第47章 是老公

    關于林學富過來找她的這件事情, 林書夏本來是不打算告訴mama的，免得又讓她多擔心。

    但書彤還是知道了。

    周一中午。

    林書夏上完課剛回到宿舍，就接到了書彤打過來的電話。

    書彤白天要上課, 也擔心影響到林書夏學習, 一般都會選擇在晚上八.九點和她通電話。

    只是開學這兩個月來, 次數(shù)也不頻繁。

    林書夏在看到來電時，有猜測到她是不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新星廣場和宜臨附中相隔十萬八千里, 書彤不會那么恰好地出現(xiàn)在附近, 并撞見了那一幕。

    否則她出直接出現(xiàn)，不會給林學富說話的機會。

    熟人告知的情況, 也不太可能。

    那時候周邊沒什么人。

    林書夏接通電話，把手機貼在耳邊輕輕地“喂”了一聲：“mama?！?/br>
    “夏夏, 你下課了嗎？”

    “下課了, ”林書夏如實道，“我剛和舍友去食堂打包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宿舍了。”

    聽到林書夏已經(jīng)待在宿舍里了，書彤索性直接開門見山：“昨天林學富去找你了？”

    林書夏沒想到mama還真的是來問這件事的, 乖乖地“嗯”了一聲說：“他跑去我兼職的地方找我了?！?/br>
    “他沒對你做什么吧？”書彤語氣憤然, “這個人已經(jīng)沒有做人的底線了，無論他說了什么話, 你都不要聽……什么只是吃個飯, 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br>
    書彤符合所有語文老師都具有的模樣。

    一個月內(nèi)的穿著打扮幾乎不重樣, 知性又優(yōu)雅，獨獨在林學富這個人身上，才會變得不像平時的自己。

    林書夏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聽她各種角度批判完林學富，才說道：“我沒有聽他說話，我后面報警了?！?/br>
    “mama知道，”書彤估計正在氣頭上，直接脫口而出，“他以后應該也不會再去找你了。”

    林書夏敏感地覺察到了什么，心跟著提了起來：“mama，什么叫做——他以后應該也不會再來找我了？你去找他了嗎？”

    書彤臉色僵了一下，為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

    但林書夏明顯已經(jīng)長大了，甚至也已經(jīng)比她更知道怎么處理一件事情了，也就沒再刻意瞞著她：“我沒去找他，我就是口頭上和他說了幾句話?！?/br>
    要說書彤能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林學富。

    當街斗毆的性質(zhì)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因為沒有鬧出什么大事故，陳燼交了兩百塊的罰款又簽了字就可以離開了，可林學富不行。

    林學富身上窮得叮當響，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身邊的朋友這些年來，因為他的賭博借債紛紛疏遠了他，到頭來，也只能想起求助書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