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空忽覺有些難解，他是不是……縱得太過了？

    褚景同聽他說罷這話倒是一愣，是了，阿姐何須為旁人改變？該是那人來取悅她才是。

    可即便是取悅，那個人也只能是他褚景同，旁人誰都不配。

    點的飯菜很快上齊，擺了滿桌，褚景同特意吩咐將其中幾道擺在了沈長空眼前，含笑道：“別看這幾樣雖不太出名，外觀也樸素了些，可入口卻是極好吃的，也是阿姐最喜歡的?！?/br>
    那幾道菜一眼看去和褚沅瑾日日給他帶的并無二致，便是連擺盤都幾乎一模一樣。

    他默了片刻，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執(zhí)起木箸夾了塊荔枝rou，冷淡道：“不錯?！?/br>
    “……”

    不錯？！

    褚景同唇角抽了抽，竟是半點反應(yīng)都沒能在他臉上看出來。

    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傲樣子，仿佛誰都不能撼動他分毫。

    可在褚景同心中的對手便只有沈長空一個，一來他手握重權(quán)，他動不了他；二來阿姐現(xiàn)如今對他屬實不一般。

    褚景同道：“自是不錯的，前些時候聽聞阿姐都將人家的主廚叫去公主府，日日換著花樣搗鼓吃食?！?/br>
    “這不，”他指了指面前小碟子里放的甜品，“這道琥珀冰酥酪便是那主廚在公主府新研制出來的，今日才剛在珍饈坊上新。”

    沈長空順著他手指看過去，果然見一晶瑩剔透的軟彈圓糕。

    這東西，早在幾日之前他便吃過了。

    入口滑涼、不甜不膩，是她所帶來的糕點之中唯一合他口味的。

    那時她怎么說來著，你若喜歡，我以后日日做給你吃。

    沈長空眼瞼微垂，黑長的睫毛深覆，看不清眸中神色。

    一股熱風(fēng)順著支摘窗吹進(jìn)來，使人心里更加煩躁。他抬了抬手臂要將窗子關(guān)上，卻被樓下街道上的一緋衣女子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身量高挑纖細(xì)，一襲緋色襦裙更襯得膚白勝雪，即便在萬人空巷的鬧市里也耀眼奪目。

    看那方向，應(yīng)是要去往懷安王府。

    沈長空倏然站了起來。

    誠然褚景同身量已是不低，可比之沈長空卻還是矮了一些，還欲說出口的話一瞬間被他通身的氣場給壓制了回去。

    直到那人出了門他才后知后覺地問道：“做什么去？”

    沈長空卻連頭都未回，疾步如風(fēng)，也不知是有何要緊事，非要這個時候走。

    褚景同最終便只聽得沉沉一聲：告假。

    ——

    褚沅瑾是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她左思右想，不弄清楚心里實在憋得難受。

    若那手帕真是旁的女子的，她就是再如何喜歡他這張臉和現(xiàn)在的別扭樣子，也必定再不會糾纏于他。從此便井水不犯河水。

    可若那帕子當(dāng)真是她的……

    褚沅瑾不敢深想。

    也就是前后腳的工夫，沈長空剛到府上褚沅瑾便也到了。

    這回她倒是沒帶什么東西，手上空落落的更是有些無所適從。本是想著好好問個清楚，可臨近了他身邊卻突然有些退縮，不想問了。

    昨日已經(jīng)為此鬧過一場，今日又來不屈不撓，多丟人……

    她何曾這樣過？

    他也沒那么重要罷……

    可還未待她的心理斗爭分出個勝負(fù)，立于眼前的男人卻是先開了口：“那帕子……”

    褚沅瑾倏然抬起頭來，一雙晶亮的眼睛緊盯著他，顯然是對這事極有興趣。

    若細(xì)心看便能發(fā)現(xiàn)，她那眸中還藏了些忐忑。

    沈長空劍眉舒展，凌厲的鳳眸不自覺染了層暖色，垂首看著她道：“是我母親的?！?/br>
    “你阿娘？”褚沅瑾睜大了眸子，一瞬間多種情緒交織而來，她竟有些分不清是詫異多些還是喜悅多些。

    沈長空將她神色盡收眼底，點頭應(yīng)了一聲。

    “你怎么不早說！”喜悅過后褚沅瑾突然有些生氣，害她夜里胡思亂想都沒睡好覺……

    那帕子若是他阿娘的便也說得過去，只是褚沅瑾著實沒想到，他竟也是個會將阿娘的東西放在胸口好好保管的大孝子。

    沈長空同她都是自小喪母，可二人極為不同。褚沅瑾每每想到阿娘便要落淚，須得周圍一群人哄著捧著安撫她，她對阿娘的喜歡和想念從來都是不遮不掩。

    而沈長空，他自小便是什么苦都不肯說的，褚沅瑾也從未聽他主動提起過母親，卻沒想到這隱忍的背后竟是這般沉重而刻骨的思念。

    從憤怒到心疼，她竟只用了一瞬間。

    像是昨日之事根本便沒發(fā)生過那般，她伸出小手輕扯男人袖口，試探道：“你想不想你阿娘呀？”

    阿娘……

    捕捉到這兩個再稀疏平常不過的字眼，沈長空心口驟然緊縮了一下，淡聲道：“不想。”

    此刻他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已然突起，褚沅瑾不再問他什么，轉(zhuǎn)而伸手將他緊握成拳的大掌覆蓋，包裹在她小小的掌心里。

    男人手大，即便她兩手合于一起也沒法子完全包裹，褚沅瑾也并不在意，只是捧著他的手輕輕吹氣，一如小時候那般。

    彼時沈長空剛進(jìn)宮，沉默寡言，性子不討人喜歡，便時常被捉弄。

    御花園里頭有個假山湖，湖面很大，每值深冬會結(jié)厚厚一層冰，故而常有些皇子公主帶著宮女太監(jiān)們過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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