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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舫,船家起初不肯,那漢子便打罵起來,船家沒了動靜,槳聲卻響了起來。 鳴玉舫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叫罵聲,船速也開始緩慢加快。 可鳴玉舫是秦淮河上最大的幾艘花船之一,速度自然比不過載著江湖客的那條花船,那花船本落后鳴玉舫七八丈遠(yuǎn),卻很快追了上來,只是掌舵的顯然不是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船家,結(jié)果它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撞在了鳴玉舫上,自己的船頭固然被撞得幾乎散了架,鳴玉舫的船尾也被扯開了一個大口子,河水毫不留情地涌了進(jìn)去,鳴玉舫猛烈晃動了幾下之后,船身開始緩慢下沉起來。 兩條船上的人頓時亂作一團(tuán),紛紛跑出船艙上了甲板,幾個情急的只是胡亂抓起一件衣服就逃了出來,男人穿著背子,女人卻披著長衫,甚是狼狽,那咒罵之聲自然不絕于耳。 周圍船上也響起一片驚叫,動作快的已經(jīng)開始向兩船靠攏,準(zhǔn)備救人。 留香舫也在喜姐兒的指揮下緩緩靠了過去。船剛啟動,就見和鳴玉舫相撞的那條花船上一陣sao動,三個漢子快步搶上船頭,雙足一點(diǎn),飛身縱上了鳴玉舫。 「原來是李非人?。 刮颐碱^輕輕皺了一皺。 離相撞的兩船只有五六丈遠(yuǎn),那三人的容貌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為首的壯碩漢子濃眉豹眼,高鼻粗髯,正是在上屆茶話會上和我交過手的鳳陽花子幫幫主李非人。 這廝外表粗豪,內(nèi)心狡詐,是個難纏的人物。他欺上兩屆的鳳陽府軟弱無能,害怕自己治下出事,指揮著一幫花子強(qiáng)討強(qiáng)要,巧取豪奪,結(jié)果短短數(shù)年,原本一貧如洗的花子幫便大富起來。 新知府上任,手腕強(qiáng)硬,他就百般巴結(jié),又助官府整頓治安,討得新知府的歡心,年初更是搖身一變,成了鳳陽府的獄頭。 「那個什么明大家的在哪里?」李非人的手下抓住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厲聲問道。 李非人的目光卻在船上那些驚惶失措的女人身上逡巡起來,一年不見,他身上少了些匪氣,卻多了些官家的威嚴(yán)。 「放開他!」隨著這聲清叱,從鳴玉舫主艙里緩緩走出一劍眉星目甚是英俊的錦衣青年,面對幾個粗漢,他臉上并無一絲慌張,從容不迫地指著李非人道:「叫你手下放開我的朋友!」 「小子,你很神氣嘛!」李非人譏諷了一句,卻示意手下放人,他是個典型欺軟怕硬的主兒,見對方氣度不凡,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 不過,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年輕人身后的明艷少女,眼睛一亮:「你就是那個明大家?倒也有幾分姿色。」 或許是因?yàn)橛曷兜淖虧?,抑或是老天爺想把她塑造成女大十八變的活教材,往昔青澀的少女而今已是艷光四射美艷絕倫了。單論容貌,確有和蘇瑾分庭抗禮的實(shí)力,只是她嫵媚動人的俏臉雖是風(fēng)情無儔,卻沒有了惹人喜愛的率性天真,讓我心中沒來由的暗嘆了一聲可惜。 「原來是練公子他們??!那漢子這下子可是一腳踢到鐵板上了!」喜姐兒走到我身后,一副又有熱鬧好看的模樣,只是看到高光祖的衣服,她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練公子?可是從湖州來的?」聽到這個少見的姓氏,我立刻想到了湖州練家,脫口問道。 喜姐兒先是搖頭說不知道,隨即沉吟起來:「練公子和兵馬司的馬大人是朋友,那馬大人倒是湖州人。公子,你看……」她指著明玉身邊一個年逾五旬的白胖漢子:「他就是中兵馬司的指揮馬如寶馬大人,眼下就是他管著這十里秦淮哪!」 那八成是湖州練家子弟了!我暗忖,雖然他的容貌和清風(fēng)、練青霓大不相同,但這在一個大家族里毫不稀奇,誰也無法保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中的每一個都與父親相像。 目光從面沉似水的馬如寶臉上移開,重新落到了那位練公子身上,他佇立在明玉身前,擋住了李非人色迷迷的目光。 「閃一邊去!」 李非人的手掌看似粗魯?shù)厣煜蚰贻p人的肩頭,可我清楚,這一掌包含著兩個相當(dāng)巧妙的變化,顯然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對手并不簡單。 年輕人的目光頓時凝重起來,左手并指如刀疾點(diǎn)而出,正指向李非人右掌掌心。 李非人接連變換了兩個方向,雖然都被年輕人識破,可已經(jīng)借機(jī)接近了對手,眼看年輕人的手指離自己只有不足一尺,他突然握掌成拳,狠狠對上了年輕人突出的兩指。 年輕人反應(yīng)奇快,手指飛快地收攏成拳頭,只聽一聲悶響,兩人同時哼了一聲,蹬蹬后退兩步,才站定了身形。 「那個姓練的似乎是剛出道,沒什么經(jīng)驗(yàn)?!垢吖庾娴吐暤?。 我點(diǎn)點(diǎn)頭,就像我初次和師傅動手一樣,這個練姓年輕人雖然看破了李非人的花招,卻依然被花招所迷??瓷先扇似椒智锷?,其實(shí)論真正的實(shí)力,李非人已落了下風(fēng)。 「行啊小子,有兩下子!」李非人是老江湖了,自然不會遇挫即慌,反倒好奇地上下打量起對手來:「你是楊千里,還是彭光?」 楊千里和彭光都是去年才登上名人錄的年輕俊彥,那楊千里的排名甚至比李非人還要高三位,而彭光的位次雖然已近榜尾,可他正處在長功夫的年齡,一年下來,誰也不知道他武功究竟會提高到什么程度。 「著火了!著火了!」這時,從船艙里搶出一個滿頭金翠衣羅錦繡的風(fēng)sao婦人,瘋也似的朝李非人撲去,厲聲叫道:「天殺的,我的船??!你賠,你賠我的船!」 在被年輕人阻住的同時,她撲通一聲跪在馬如寶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哀號道:「完了,我的船完了!馬大人,您得給我做主呀!」 甲板上的眾人聞言回頭望去,卻見船艙里濃煙漸起,隱現(xiàn)火光,果然是走水了,想是兩船相撞震落了燭火的緣故。 眾人皆驚,紛紛朝著附近船只高喊救命,幾個膽小的更是棄船跳入了河中,連一直表現(xiàn)的很鎮(zhèn)定的馬如寶臉上都有了驚容,明玉也害怕地偎進(jìn)了年輕人的懷里。 周圍的幾艘花船聽說鳴玉舫著火了,怕殃及自身,都逡巡不前,倒是喜姐兒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偷偷看了我和高光祖兩眼,吩咐將船小心靠近鳴玉舫。 見惹下了大禍,李非人也心生懼意,打了個暗號給手下,轉(zhuǎn)身就走。 那年輕人懷里抱著明玉,來不及阻攔,便高聲叫道:「李非人!賠過鳴玉舫的損失,再走不遲!」 被人揭開了身份,已經(jīng)落在自己船頭的李非人詫異地回頭望了一眼,腳步也遲疑起來,做了官的他想必明白,如果沒個交待,一場必輸無疑的官司可就等著他了。 猶豫了一下,李非人惡狠狠地道:「不就一條破船嗎?當(dāng)老子賠不起嗎?!」又指著年輕人罵道:「小子,你認(rèn)得我?好好好,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就喜歡你這種孩子,回家好好把屁股洗洗,我可要好好跟你親熱親熱!」 年輕人臉色一變,正要發(fā)作,那老鴇卻搶在了他前頭,不要命地跳到了李非人那條船上,抓住吃了一驚的李非人廝打起來:「你賠?六千兩銀子,你這該死的拿卵子賠呀?你這挨千刀的畜牲……」 「六千兩?sao婊子你他媽的搶錢??!」李非人臉色一變,抬腿將老鴇踢開老遠(yuǎn),看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被她長長的指甲劃開了數(shù)道口子,他越發(fā)來氣,怒道:「媽個巴子的!想訛人,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誰!好,算你六千一條破船,老子這件衣服值一萬兩銀子,你還要倒賠我四千!」 訛人本就是花子最拿手的把戲,那老鴇豈是李非人的對手,叮當(dāng)兩句被他頂了回來,氣得怒火攻心,一頭栽在了甲板上,不省人事。 鳴玉舫的姑娘不知就里,而船艙火勢也越來越大,姑娘們越發(fā)慌了手腳,一雛妓嚇得哭了起來,引得眾妓齊發(fā)悲音,哭聲頓時連成了一片。 那練姓年輕人畢竟缺少江湖經(jīng)驗(yàn),面對潑皮無賴一般的李非人,一時也束手無策,不知是該先救人,還是該替老鴇討債。 倒是馬如寶見慣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冷笑道:「你叫李非人?那好,明兒一早你帶著衣服去中兵馬司投案自首,本官給你個公道,否則,你就準(zhǔn)備一輩子當(dāng)個逃犯吧!」隨后對那年輕人道:「子誠,救人要緊!」 「嚇唬誰呀你?老子還是官哪!有事兒跟我上司說去,老子沒空理你!」 李非人聽出馬如寶身份不低,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怯意,見留香舫已經(jīng)靠近,兩船之間搭起了船板,他扔了一句場面話,便轉(zhuǎn)身撥開眾人,上了船板,朝留香舫走來。 只是行到一半,抬眼突然看見立在船板另一頭的高光祖,神色不由一呆,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高光祖森然的望著李非人,一言不發(fā)。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散發(fā)出的強(qiáng)大壓力連我都覺得呼吸一窒。而喜姐兒和林淮饒是躲在我懷里依舊喘不過氣來,我便擁著花容失色的兩女朝船艙走去,反正惡人自有惡人磨,在惡人堆里待了十年的高光祖自然有的是辦法對付李非人。 眼看要進(jìn)了船艙,就聽身后傳來李非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六千兩?」 「六千兩!」 回頭看去,李非人已經(jīng)飛快地退回船上,然后縱身上了鳴玉舫,順勢一腳把個書生模樣的客人踢進(jìn)河里,歇斯底里地叫道:「滾,滾!都他媽的給我滾下去,老子現(xiàn)在是這船的主人!」 一會兒功夫,又有兩個妓女被他踢下船去,一見李非人上了鳴玉舫就躲在人群中的明玉便暴露在他眼前。 他眼睛一亮,搶前兩步,一把揪住了明玉的長發(fā),把尖聲驚叫的她從人群中拉了出來,閑著的一只手搭在她狐皮背子的領(lǐng)口猛的用力向下一扯,衣襟頓時大開,露出猩紅的一抹束胸,束胸上繡著的兩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隨著豐滿雪丘的劇烈起伏好似要怒放開來,竟是妖艷之極。 驟見這旖旎景致,李非人不由一呆,旋即仰天大笑:「好!好貨色!老子六千兩銀子總算他媽的沒都白花!」說著,大手一把握住一只豐乳,用力掐捏起來。 「嘖嘖,還真是個大美人兒哪!」 外面已經(jīng)鬧了半天,蔣遲才姍姍從床上爬起,披了件狐裘出來,和我在艙門口匯合到一處。 他一眼就看見了火光照映下的明玉,眼睛頓時一亮,脫口贊了兩句,才發(fā)覺事情不對,一皺眉:「別情,那丫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鳥人,怎么一點(diǎn)兒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話音甫落,一道身影躍出留香舫,直撲向李非人,正是剛把馬如寶送到安全地點(diǎn)的那位練姓青年子誠。 與此同時,一條只比鳴玉舫和留香舫略小一點(diǎn)的畫舫從留香舫側(cè)后方緩緩駛了上來,漸漸接近了鳴玉舫。凜冽的河風(fēng)送來一聲yin褻的輕嘆,那京腔京韻聽著竟是相當(dāng)?shù)氖煜ぁ?/br> 「嘖嘖,還真是個大美人兒哪!她……就是秦淮八艷之首明玉嗎?」 【第二十三卷·第九章】 第二十三卷·第九章 蔣逵?! 循聲望去,畫舫甲板上一少年擁著一對麗人正朝鳴玉舫方向望去。 少年衣著華麗,相貌清俊,正是蔣家六子中人物最出眾的蔣逵蔣太啟。攬著他左臂的是位陌生但嬌媚可人的二九少女,而另一側(cè)的妙人兒雖然被遮住了大半張臉,可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她正是易湄兒化身容湘時的「女兒」容楚兒。 這 廝怎么也到了江南?我不由一怔,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便猜出了大概。 雖然練家系統(tǒng)的幾大門派武當(dāng)、恒山和百花幫原本不準(zhǔn)備參加茶話會了,但易湄兒肯定還是要找借口回到江南,以防事情有變。而蔣逵八成是難舍佳人,在京城又無所事事,所以一路跟了下來。 「東山,你看誰來了?」我碰了碰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明玉的蔣遲,朝蔣逵的那艘畫舫努了努嘴。 「太啟?!」蔣遲轉(zhuǎn)頭望去,不由驚訝地叫出聲來:「他怎么來了?!」旋即沖著蔣逵大喊了一聲:「四弟──老四!」 「大哥?!」同樣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明玉的蔣逵一下子就聽出了蔣遲的聲音,連忙揮手示意,又連連催促船家快快靠上留香舫。 這兩堂兄弟雖然并不和睦,可相遇在異地他鄉(xiāng),彼此都是驚喜異常,還沒等兩船完全靠上,蔣逵就舍了兩女跳將過來,和蔣遲抱在了一處。 「大哥,我去你岳丈家找你,說你前腳剛走,我一直等到吃過晚飯,也不見你回來。想我還要在應(yīng)天待上幾日,總有機(jī)會見面,就來見識見識這秦淮風(fēng)月,沒想到咱兄弟還真是心有靈犀?。 故Y逵說著,兩人大笑起來。 「大少、四少都是性情中人嘛!」我笑道。 「咦,是你?」蔣逵這才注意到陰影里的我,不由微微一怔,轉(zhuǎn)眼看到了我身后的林淮,恍然笑道:「這才對嘛!我還以為你這風(fēng)流才子真變成了道學(xué)先生,那多無趣!」 蔣家六子個個聰明,眼前這兩人更是個中翹楚,蔣逵雖然和我的分身李佟是同盟,不過對我本人卻并不熟悉,只知道我是他大哥的同僚,可聽我稱呼他四少,也沒有上前見禮,知道是在隱瞞身份,于是也絕口不提我的名字。 蔣遲問他弟弟如何來了江南,蔣逵簡單解釋了兩句,果然如我所料是和易湄兒一道下的江南。 蔣逵說,因?yàn)橐卒貎阂ズ?,而湖州她相交甚多,怕冷落了他,便給他聯(lián)系了秦淮八艷中的謝真,說她數(shù)日之內(nèi)便回來與他匯合,蔣逵便留在了應(yīng)天。 這時,容楚兒和那陌生少女謝真也都來到了留香舫。 容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