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較近時，那人倏然扭過腦袋，滿嘴的烤鴨，滿臉的油膩，邊咀嚼邊含糊不清的打招呼，“過來坐，過來坐，為師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師父！”久別重逢，薛采大喜過望，蹦跳著撲將過去，正要將李若鴻抱個滿懷，卻被人拽住了衣領(lǐng)，往后拉扯了一下。

    她穩(wěn)住身形，回首望向崔珩，一臉不爽道：“好端端的，你拉我作甚？”

    崔珩在薛采暗含責(zé)備的目光下松開手，語氣中微微透出無辜，“乖乖坐好，當(dāng)心把你師父嚇得噎著了?！?/br>
    李若鴻又往嘴里塞了一把rou，點(diǎn)頭稱贊道：“小崔所言甚是，先別打攪為師，有什么話等為師吃完再說?！?/br>
    誰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薛采悻悻然坐下，見李若鴻風(fēng)卷殘云，大嚼特嚼，想起自己一整天了才吃過寥寥幾根面條，肚子里也添了幾分饑餓感。她趁李若鴻沒注意，出手如電，又狠又準(zhǔn)的掰下一只烤鴨腿。

    李若鴻眼急手也快，一把將鴨腿奪回來，護(hù)住，氣鼓鼓道：“小東西，膽子肥了，敢從為師碗里搶吃的?！?/br>
    薛采撇了撇嘴，“師父，你凈吃些油膩的食物，不利于修身養(yǎng)性，就讓我和小恩公幫你分擔(dān)一下?！?/br>
    李若鴻轉(zhuǎn)向崔珩，眼神里充滿防備，“你也想吃？”

    崔珩搖了搖頭，他向來不注重口腹之欲，自薛采從他身邊離開，胃口就更差了，只前兩天與陸振業(yè)酬酢，吃過一些酒水雜食。

    滿桌子肥膩流油的東西，實(shí)在勾不起他的興致，但薛采想吃，便招呼小廝過來，照模照樣點(diǎn)了一份烤鴨，又將店里的招牌名菜各點(diǎn)了一遍。

    片刻后，桌面上堆滿了大盤小盞。

    李若鴻喜不自勝，對崔珩贊不絕口，“哎呦，小崔可真是有心了，知道我路遠(yuǎn)迢迢趕來梧州，要多多進(jìn)補(bǔ)。難怪把我們家徒弟照顧得這么好，比從前白嫩豐腴了許多?！?/br>
    薛采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有嗎？”

    天天見面的人，很難察覺對方身上微小的變化。

    崔珩目光停留在薛采臉上，雖然只闊別了數(shù)日，但心細(xì)如他依然能夠瞧出薛采比以前瘦了點(diǎn)，還黑了點(diǎn)。李若鴻數(shù)月未見薛采，前后對比更為明顯，卻夸他把人照顧得好，當(dāng)真是睜眼說瞎話，聽起來反而像在諷刺。

    崔珩收回目光，心頭一陣自責(zé)。

    在他的印象里，薛采總是為了他cao心賣力，受傷流血，似乎從來沒有輕松愜意的時候。

    薛采才不管崔珩心里的想法，自顧自盛了一碗粥，里面五花八門加了許多山珍海味。她一邊上下翻攪一邊呼呼吹氣，姣好的眉眼躲藏在了氤氳的熱氣之后。

    “我來吧?！贝掮癜淹肽眠^來，吹涼了再還回去。

    在此之前，這些事情通常是反著來的。

    崔珩的無微不至讓薛采有些無所適從，她喝了一口粥，滿嘴鮮香，不由抬頭望了崔珩一眼，見他停箸不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小恩公，你點(diǎn)這么多菜，自己卻不吃嗎？”

    崔珩回過神，桌上的菜多得令人目不暇接，但沒有一樣是他喜歡的，目光轉(zhuǎn)了一圈后，落在了薛采的碗里。

    薛采雖是李若鴻高足，卻沒學(xué)到他的嗜吃如命，況且吹涼一碗粥要費(fèi)好些工夫，于是大大方方分了崔珩半碗。

    崔珩一勺一勺，細(xì)嚼慢咽，這是最近這段時日吃過的最合胃口的東西，也是他吃得最心滿意足的一回。

    李若鴻吃完后，擦干凈嘴巴，終于道明了來意，“小采，為師前不久回了一趟隨國故地，雖然沒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也沒找到解萬蠱之母的方法，但從那些安土重遷的老人口中打探到了一些新鮮事。想必你與莫循一樣，認(rèn)為萬蠱之母能讓人百毒不侵，實(shí)際上情況并非如此?！?/br>
    “我知道。”薛采又回想起那樁荒唐事，悶聲悶氣道：“哎，終究是高估了它?！?/br>
    薛采與崔珩臉上皆有異色，李若鴻好奇道：“你們兩人之間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有?！毖Σ墒缚诜裾J(rèn)。

    崔珩始終保持沉默，薛采不愿說，他更不會主動提起。

    李若鴻為人通達(dá)，見兩個小輩守口如瓶，也不勉強(qiáng)，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萬蠱之母雖可解毒，其原理好比武林高手對決，那些毒性低于萬蠱之母的，奈何不了它?？梢坏┯龅蕉拘员人鼜?qiáng)的，照樣會出現(xiàn)中毒癥狀，只不過癥狀較常人輕，運(yùn)氣好的話過幾日也能緩解。”

    “如果緩解不了呢？”薛采蹙眉道：“會死嗎？”

    李若鴻慢慢的點(diǎn)了兩下頭，“若是世間罕有的劇毒，壓制不了，會死?！?/br>
    “你之前不是說從未有人以身養(yǎng)蠱，又何來此種謬論？”崔珩冷然駁斥道。

    “這并非是謬論。傳聞萬蠱之母養(yǎng)成之時，飼主，也就是我的祖先，親身試驗了一番。后來是以放血之法才把它逼了出來，蠱蟲一離體，我那祖先就一命嗚呼了。那蠱蟲也奄奄一息，費(fèi)了好大一番心血，才勉強(qiáng)救了回來。因此事較為隱秘，又觸犯族規(guī)，族中長老一商議，決定掩蓋過去。毒經(jīng)是后世產(chǎn)物，自然無法將其收錄其中?！?/br>
    李若鴻見崔珩神色越來越凝重，故作輕松道：“事情已過去上百年，傳聞傳聞越傳越離譜，不能完全盡信。不管怎么說，有蠱蟲在身，總能擋一部分毒藥。至于之后要如何把它取出來，為師再想想辦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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