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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被賣原女主以后 第77節(jié)

    “祖父?”章謹(jǐn)彥一愣。

    老爺子端坐在座位上,正在為自己斟茶。

    大堂之中已經(jīng)掌了燈,燈火通明。他的目光順著門口掛著的畫作一副一副地看過去,眼中微微閃著幽光。然后落到自己的得意孫子臉上,嘆了口氣:“先過來坐吧,來嘗嘗這菊花茶,味道著實不錯?!?/br>
    章謹(jǐn)彥聞言在老爺子的對面坐下,一杯青綠的茶水被推過來,聞著有一股微微苦澀的花香。

    “你看看這墻上的畫,”菊花茶煮的委實不錯,入口微苦但齒頰留香。一杯下去,滿身的疲乏和燥熱都仿佛隨之消散,“比之你自己的畫,又如何?”

    老爺子不說,章謹(jǐn)彥也注意到這些畫。事實上,章謹(jǐn)彥既然能被稱為荊州第一公子,自然是才華出眾。巧了,他最擅長的也是作畫。一家食肆的墻上懸掛著未見過的佳作,自然是第一眼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本來只是欣賞畫作,被老爺子點(diǎn)了一下,他才將目光移到畫作的落款上。

    ‘山海先生’——一個未曾聽過的名字。但是那落款的字體,分明跟門外的牌匾是出自一個人的手。他不傻,立即明白這些畫是方才那個玉哥兒所作。

    “我擅工筆,此人畫作偏寫意,各有千秋。”既然是第一公子,章謹(jǐn)彥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他既不會低估別人,也不會妄自菲薄。不同風(fēng)格的畫作不應(yīng)該一概而論。

    老爺子就稀罕他不妄自菲薄的性子。雖說當(dāng)下的風(fēng)氣要求學(xué)子謙遜,但老爺子素來不喜虛假的謙遜。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年。年輕人意氣風(fēng)發(fā)沒什么不好,他可不喜歡掌家未來的繼承人唯唯諾諾。于是摸了一把胡子笑起來:“確實,風(fēng)格不同,各有千秋。”

    “祖父,咱們自從出荊州便直奔武原鎮(zhèn)而來。雖說琳瑯的廚藝確實了得,但京中那位還有正事委托于我章家。耽擱太久也不好,若是祖父實在喜歡琳瑯……不若孫兒與琳瑯細(xì)談,讓她隨行便是?!?/br>
    “沒可能?!彼拕傉f完,老爺子便笑了,“琳瑯跟一般廚子可不同,她不是能聽人擺布的性子?!?/br>
    章謹(jǐn)彥不贊同:“不試試又怎知不可?”

    話音一落,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向自己這得意的孫子。

    這小子打小就聰慧,出身好,資質(zhì)高,活在花團(tuán)錦簇之中太久做事難免放不下這雙眼睛。安琳瑯那丫頭是個什么性子,這么些時日他還沒有摸透。再說:“誰說尋人要西行的?”

    “這是何意?”章謹(jǐn)彥一愣,看向老神在在吃茶的老爺子。

    老爺子卻已經(jīng)懶得跟他說話,只一口飲盡杯中茶水起身往后廚走去。這食肆的結(jié)構(gòu)布局與武原鎮(zhèn)的西風(fēng)食肆一模一樣,老爺子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后廚的位置。

    他背著手,大搖大擺地掀開簾子直奔人家店家的后頭的庭院。章謹(jǐn)彥凝眉思索了片刻,猜測老爺子那邊怕是得到消息,所以才這般不慌不忙。

    但,老爺子這些時日跟他形影不離,又是何時得知的消息?

    心中疑惑,章謹(jǐn)彥也放下手中杯盞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后廚,后廚這邊就熱鬧得多。

    庭院走廊上的燈籠全部燃著,燈火亮如白晝。剛才被周攻玉抱進(jìn)院子的安琳瑯此時滿臉通紅地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她旁邊的石墩上跪站著一個好似是異族的孩子,小孩兒年歲不大,正在她耳邊嘰嘰喳喳。

    “琳瑯,你真壞!你這回回去這么久竟然沒想起來帶我!”蘇羅好生氣,他原以為安琳瑯只是回去兩三日便會回來。結(jié)果一取就是十日!他等的花都要謝了。一面心急一面又顧忌上回當(dāng)面跟安琳瑯發(fā)誓不會再一個人瞎跑,只能老老實實地在縣城里等。

    安琳瑯想到剛才的場景,臉頰還有些燒得慌:“我有事要忙,哪有空帶你玩?”

    “我又不要你帶我玩,我自己會玩!”小家伙氣鼓鼓的。

    “行了行了,”安琳瑯敷衍地擺手,“下回記得帶你了,別吵了,別吵了!”

    小家伙哼了一聲,還是覺得不滿意。伸著一只手到安琳瑯的跟前,那兇巴巴的小模樣跟要討債似的:“那我讓你給我?guī)У木G豆糕呢!你說要給我買一大包的!”

    綠豆糕是鎮(zhèn)上糕點(diǎn)鋪?zhàn)永镒罨鸬囊豢罡恻c(diǎn),小家伙往日在鎮(zhèn)上,總被鎮(zhèn)上的孩子饞。吃不到就一直覺得好,這回安琳瑯要回去,他又想起來。特意讓安琳瑯給他帶。

    “在屋里,自己去拿!”

    小家伙于是呲溜爬下石墩子,一陣風(fēng)地竄走了。

    老爺子難得到看到安琳瑯不在后廚忙活,反倒坐在石桌邊上發(fā)愣。扭頭看了眼廚房,里面是五娘正在忙活。

    安琳瑯不在縣城這幾日,食肆里的生意就是她帶著孫成兩人來頂?shù)?。她做菜的手藝這段時日也是突飛猛進(jìn)。本身就是擅廚之人,后來被安琳瑯帶在身邊教,也算得安琳瑯一兩分教導(dǎo)。

    正在老爺子猶豫要不要去看看,就看到后廚里走出來一個身影。

    那身影高高瘦瘦,不知何時風(fēng)吹開了天邊的云,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芝蘭玉樹??⌒愕哪樕蠏熘男θ?,眉宇之中透著一股隱秘的喜悅之色。不是旁人,正是傍晚時候在城門口見過的周攻玉。不過換了身衣裳,剛才明明穿著白的,此時一身的青色。

    此時他手中捧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碗,正小心翼翼端著走過來。然后,堂而皇之地坐到石桌旁邊安琳瑯的身邊,將碗推到她跟前:“先喝一碗?!?/br>
    安琳瑯:“……”

    就在剛才,周攻玉抱著裝死的安琳瑯回到她的閨房。剛放下人就見自己下半身的衣裳上沾染了一大塊的紅色印記。印記還透著濕潤,周攻玉詫異之下還伸出手指攆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血之后,趕緊把硬著頭皮裝死的安琳瑯給翻過來,捏著她鼻子逼著她睜眼。

    安琳瑯窒息之下只能睜開眼,看到周攻玉眉頭緊鎖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還嚇了一跳。她當(dāng)時沒反應(yīng)過來,然后就聽到了一句令她至今還覺得振聾發(fā)聵的話:“琳瑯,你是哪里受傷了?血染了我一身?!?/br>
    天雷滾滾,無法接受有沒有!

    事實上,她下午正是因為感覺腰酸背疼十分難受才靠在馬車車廂上睡著的。當(dāng)時就隱約有點(diǎn)感覺,被周攻玉抱起來的時候也感受到了泉涌的。但是抱著一種僥幸的心理,她覺得可以堅持到回屋。結(jié)果現(xiàn)實給了她重重的一巴掌,她不僅頂著鮮紅的屁股坐在周攻玉的腿上,還給他胸口畫了地圖。

    天啊!要不是天黑沒人看見,她都可以挖個地縫把自己埋了!

    “身上還難受嗎?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眮沓醭闭埓蠓?,未免太夸張。安琳瑯低頭看著這碗黑乎乎的姜糖水:姜塊切得是如機(jī)器標(biāo)準(zhǔn)刻度一般薄厚。不用說,出自周攻玉的手。姜的味道有點(diǎn)濃,老實說不太好聞。但一想這還是周攻玉第一次親自下廚,好像也勉強(qiáng)能夠接受了。

    “怎么了?太燙了嗎?”周攻玉知她心中羞恥,所以繃著沒有露出丁點(diǎn)兒笑意。就怕這丫頭惱羞成怒以后都不搭理他。但是,小姑娘終于來初潮了!雖說比預(yù)計的晚了兩個月,但可算是來了!

    周攻玉難言此時是什么心情,但喜悅的心情已經(jīng)沖刷了他所有的顧慮,他的小姑娘終于長大了!

    “沒?!卑擦宅槦o精打采地喝了一口,燙得她一哆嗦,“我緩緩再喝?!?/br>
    周攻玉低低地‘嗯’了一聲,抬眸看向立在走廊上怪異盯著他倆的老爺子。

    老爺子似乎看出了什么,腦袋一扭,轉(zhuǎn)身又折回大堂那邊去。他的身后站著今日下午見過的那個年輕人,年輕人倒是沒走。被周攻玉注意到后,他干脆下了臺階走過來。

    周攻玉想到下午那一聲‘琳瑯’,看他的眼神便添了幾分涼意。

    “你便是玉哥兒是么?”

    章謹(jǐn)彥似是沒注意到周攻玉隱約的冷淡,很自然地偏頭問了安琳瑯,“琳瑯,這邊我能坐么?”

    安琳瑯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腦子里尷尬的畫面甩出去,點(diǎn)點(diǎn)頭:“坐?!?/br>
    章謹(jǐn)彥于是堂而皇之地坐在安琳瑯身邊。

    然后,目光落到安琳瑯正端起來喝的小碗上。雖然沒看見,但也聞到姜的味道。心里想著關(guān)心一下,便問了一句:“著涼了?”

    安琳瑯喝糖水的手一頓,含糊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那邊周攻玉的眼睛已經(jīng)微微瞇起來,對他僭越的態(tài)度難得表現(xiàn)出了攻擊性:“這位是?”

    “老爺子的孫兒,章謹(jǐn)彥章公子?!?/br>
    安琳瑯其實對章謹(jǐn)彥的印象不錯。這個男子待人接物進(jìn)退得宜,說話相處都十分舒適。他在鄉(xiāng)下那差不多十日里雖說常常被老爺子罵迂腐,但卻表現(xiàn)得十分從容。某些方面,安琳瑯總覺得他跟周攻玉很相似,“這位……”

    “琳瑯的未婚夫,”周攻玉搶了一句話道,“姓周,字攻玉?!?/br>
    “周攻玉?”雖然一直聽老爺子說玉哥兒玉哥兒,他沒想到周攻玉是姓周的。

    況且,這個字也十分耳熟。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安南王世子便是名臨川,字攻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頓時輕呼了一聲坐直身子。幾番思索,又看了一眼周攻玉,心里剛才憋著的那股暗暗比較的勁兒頓時就散了。

    夜色越來越深沉,皎潔的月光從屋頂傾瀉下來,攏在這石桌旁的三個人身上。接著月光近處來看,章謹(jǐn)彥發(fā)現(xiàn)眼前的男子是一副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住的金質(zhì)玉相。眼神深邃而暗藏鋒利,并非初見時一個軟弱書生的模樣。

    他先是單手拄唇,思索了片刻。

    然后驟然站起身:“突然想到有些事要問一下,失陪?!?/br>
    說著,他不等安琳瑯說話,人已經(jīng)離開了后庭院。

    “他怎么了?”安琳瑯已經(jīng)把一碗姜茶喝光,目光追著章謹(jǐn)彥的背影疑惑地問道。

    周攻玉眼睫低垂,鴉羽似的眼睫遮掩了眼中的幽光。

    他伸手拿過安琳瑯面前的碗碟,只歪著腦袋看著安琳瑯的臉,眸色深深:“興許是有事吧,五娘已經(jīng)燉了烏雞,晚上喝一點(diǎn)湯再睡?!?/br>
    安琳瑯這會兒緩過勁兒來就麻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麻。她面無表情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br>
    然后起身,轉(zhuǎn)身就要走。

    剛走一步就發(fā)現(xiàn)手腕被人摁住,然后人轉(zhuǎn)了一圈就落到了周攻玉的懷中。

    安琳瑯的眼睛蹭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坐的這位置。又抬起頭,看向突然做出這種不符合他身份性格的動作的周攻玉:“你特么是被人換魂了?還是我不在的幾日你被人砸了腦袋,突然瘋了?”

    周攻玉到嘴邊的話被她一堵,噎了噎,半晌無奈地笑:“琳瑯,我后悔了。”

    “???”安琳瑯努力地矯正姿勢,她現(xiàn)在很危險,非常危險。古代可沒有姨媽巾,現(xiàn)在用的東西是五娘先前替她縫的月事帶。這玩意兒沒有粘黏性,姿勢不對可是會到處畫地圖的。周攻玉已經(jīng)被她畫毀了一件衣裳,這一件可不能再毀:“什么后悔?”

    周攻玉似是也感覺到自己行為的孟浪,但是那個章謹(jǐn)彥看琳瑯的眼神實在是令他惱火:“不娶妻之事?!?/br>
    這話說的突然。

    話音一落,本來還暗暗較勁的安琳瑯呼吸一輕,不動了。

    周攻玉深吸一口氣,難得崩壞了素來從容沉靜的姿態(tài)。他舔了舔下唇,瞥了一眼安琳瑯。見她那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便又偏過臉去,低聲道:“我想娶你。”

    ……

    且不說周攻玉一記重錘砸在安琳瑯的腦袋上,害得她大半夜的睡不著。就說金陵這邊為了林子沖將安琳瑯的死訊壓下卻一直覺得愧對女兒,壓抑著的林家老太太終于爆發(fā)。

    憤怒之下將小佛堂的香爐砸了一地,佛珠經(jīng)書扔的到處都是。什么與佛主的三年之約,什么顧全孫子的名聲對安玲瓏視而不見,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都顧不上。她命下人將衣裳都沒穿齊的安玲瓏給五花大綁地綁回了林家的主院。什么名聲體面都不給,當(dāng)眾斥責(zé)安玲瓏娼婦!

    “小小年紀(jì)就知道勾引男子白日宣yin!”

    “在人來人往的茗香居尋歡作樂,你不是娼婦是什么!”林老太太氣得雙目血紅,指著跪在地上捂著胸口的安玲瓏便破口大罵:“妓院的娼婦尚且還知道廉恥,你知道什么?”

    “老太太!”安玲瓏震驚,上輩子她被人陳塘都沒被人這么指著鼻子罵過,“奉勸你說話要積口德!”

    這樣的話,無異于將她的里子面子都扒下來踩碎。

    “積口德?”林老太太都要?dú)庑α?,“積口德那是給人的,給個沒皮沒臉的下賤胚子積什么口德?你想要別人給你體面,那自己也得做出點(diǎn)讓人看得起你的事兒!不過一個洗腳婢所生的庶女,林家看在琳瑯的份上給你一個表姑娘的身份,你還真拿自己當(dāng)個嬌客了?”

    事實上,安玲瓏雖然一遭想要的就是將事情鬧大,鬧到路家不得不娶她的地步。但她預(yù)料了開頭,卻沒預(yù)料到路家人林家人沒有按她的計劃走。原以為路家大太太為了路家為了路嘉怡的體面咬牙也得吃下這個悶虧,動用路家的勢力這件事全力遮掩下去。誰知道路大太太是如此的狠辣,大庭廣眾之下把赤身裸體的她從床榻上扯下來,體面丟了個精光。

    這件事里,她就算是個清清白白的無辜受害者,也因為這一扯淪為了茶余飯后的談資。

    那么多人看到了她衣不蔽體的狼狽模樣,她根本就別想體體面面地嫁進(jìn)路家。甚至,給她一個妾室的位置都算是仁慈。

    安玲瓏想到這里已經(jīng)淚水不止,林家這個老太婆竟然還如法炮制,如此羞辱她!

    “我再如何,那也是安家的姑娘。”事情脫離了安玲瓏的計劃,她早已亂了陣腳。但即便是亂了陣腳,她還記得林家為了林子沖隱瞞安琳瑯出事的心虛,威脅道,“我要如何,那也是安家來處置,用不著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來羞辱!放開我,我今日就寫信回京城,讓父親祖母來替我做主!”

    果然,她這話一出,林老太太眼前發(fā)黑就要倒。那邊看熱鬧的林大太太頓時就不滿了:“你敢!”

    “我如何不敢?”

    事到如今,安玲瓏也不裝那溫柔小意的模樣:“你們養(yǎng)得好兒子好孫子一怒之下,害的琳瑯meimei客死異鄉(xiāng),遭受非人的侮辱。出了事還想拖一時是一時,我憑什么就要順你們的意!你們欺辱我安家姑娘,還不準(zhǔn)我為安家姑娘出口氣了?”

    “出口氣?說這樣的話你難道不覺得臉燒得慌?”

    林大太太也是驚了,這年紀(jì)沒多大的丫頭竟然如此厚臉皮,“你難道忘了沖兒是為了誰才這般?”

    “那與我何干?”安玲瓏?yán)湫?,她反正已?jīng)都這樣了,不魚死網(wǎng)破就只有被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生吃活吞的結(jié)果,“是你養(yǎng)得蠢兒子,隨意聽了兩句哭訴就去做那害人的事兒,那是他蠢笨歹毒!我可沒有讓他去對付琳瑯,是他自己自作主張!”

    “你!”林大太太被她伶牙俐齒給氣了個仰倒,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可不是,當(dāng)初與琳瑯不和睦的確實只有林子沖。處處給琳瑯不痛快的是林子沖,欺辱辱罵都是林子沖。不管林子沖是為了給誰出氣,事情確實是他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