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瞿雪的劇場建起來，信用社也放了款，雖不到二十萬，也差不多，是她滿意的金額。

    她上了一趟宋家門，要請林晚云和宋九堯出去吃飯，正趕上宋九堯不在家，林晚云便提議，讓她把李景林叫上。

    李景林最近被派到郊縣做水稻培育，才回來開州沒多久。

    瞿雪不太樂意，“他要上班，估計也沒有時間，要么我倆一起吃吧?！?/br>
    林晚云沒跟她假惺惺客套，“我跟你一起吃，有什么話好說，飯店的人以為是兩個啞巴吃飯呢?！?/br>
    “……行，我去叫他?！?/br>
    于是，三人約在香漫飯館，一起吃了一頓飯。

    席間，瞿雪征求林晚云意見，沒有點酒，只是拿了汽水，碰了一下，就當是慶祝放款了。

    林晚云故意問李景林，“景林哥，過年的時候，你不是和育才小學(xué)的老師相親么，相得怎么樣了？”

    李景林一語帶過，“就吃了一頓飯，最近都在鄉(xiāng)下，也沒碰上面。”

    林晚云：“……你要是喜歡她，可以打電話啊?！?/br>
    “鄉(xiāng)下不好找電話?！?/br>
    “……”

    這年頭，根本不存在異地戀這玩意兒，因為通訊太不發(fā)達了。

    她偏要往下問：“那你覺得她好不好？”

    李景林笑了聲，“挺好?！?/br>
    瞿雪垂著眼，默默吃她的飯。

    林晚云笑說：“那你可抓緊了，聽我媽說，她很不一般，中師畢業(yè)的，教書也很厲害?！?/br>
    李景林面色平淡，“老師是挺好的，只是還沒有深入了解，不知道能不能處得來。”

    瞿雪結(jié)了賬，林晚云和她有一段相同路程，李景林則是往另一個方向。

    林晚云突然感嘆，“又過了一年，準備到景林哥生日了吧，希望今年能喝你倆的喜酒。”

    瞿雪臉色微變。

    她馬上添補一句：“估計是景林哥先結(jié)吧，家里催得緊。”

    李景林嗓音深沉，“快了，爭取今年秋天請你喝喜酒?！?/br>
    “那就好了，你去找老師約會吧，我和瞿雪姐一道走?！?/br>
    李景林走了，剩下兩人在大街上。

    春天天兒暖了，人們卸下厚重冬裝，開始出門逛夜市，溜冰打桌球上歌舞廳跳舞。

    兩個人從人民廣場走過去，前面就是瞿雪的劇場，已經(jīng)起到第二層了。

    “你還要回去跳舞嗎？”

    瞿雪興致缺缺，“回是不回了，但是我還會跳，在劇團里跳?！?/br>
    “也好，文工團要沒落了，以后，民間劇團會崛起?！?/br>
    瞿雪頓下腳來，定定看著她，“你知道么，我結(jié)過婚。”

    林晚云呆滯，“……”

    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瞿雪這么說出來，她心口還是猛地一跳。

    瞿雪抿嘴，笑意不達眼底，“你知道的對不對，我和李景林結(jié)過婚，你也該知道，我為什么不再選擇他?！?/br>
    林晚云咽一下嗓，“我不知道?！?/br>
    穿越前，她只喜歡吃喝玩樂，并沒有興趣去探尋一部年代文小說的深層寓意，她知道這部重生文里，女主想換一種生活，至于男女主上一世的婚姻生活細節(jié)，她沒看過，并不了解。

    瞿雪的目光漫向遠處，湖邊柳樹發(fā)新芽，垂落在水中，悠悠蕩蕩。

    “過去，我們國家糧食短缺，這幾年稍好些，但也還遠遠不夠，很需要像李景林這樣的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員，他去南元島開荒，帶團隊做種業(yè)研發(fā)，親力親為，下地干活，把南元島做成國家級特色糧食作物科研基地，并且在南方推廣，他說得出，也做到了。”

    林晚云：“嗯，他很厲害，我們國家就需要這樣的人才?！?/br>
    “國家需要，但是我不需要，他癡迷土地，對于他來說，泥土是芬芳的，可我不一樣，下地對我來說，只有汗臭和累得快散架的骨頭，我在南元島過了半生，除了下地，就是在家里帶孩子……”

    瞿雪眼睛冒出了點點水光，“孩子也沒帶好，放養(yǎng)，連個好大學(xué)都沒考上?！?/br>
    林晚云有些無力，“又不是考上好大學(xué)才是養(yǎng)得好。”

    “李景林成了先進人物，我們回開州，碰上文工團原來的同事，你見過的，黃娟，還有肖曉云，她們都很年輕，我身板已經(jīng)硬了，她們卻還能跳舞，她們的孩子都考上了很好的大學(xué)?！?/br>
    “這輩子我不會再去那個地方，永遠不會?！?/br>
    林晚云徹底理解了，不要說瞿雪，即便是她，她也會做一樣的選擇。

    “不管他，愛去哪兒去哪兒，你現(xiàn)在有錢了，什么都不缺，單身富婆，想怎么過就怎么過?！?/br>
    瞿雪別開臉，眼中水波微動。

    她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缺，沒有媛媛，她不知道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

    方婆子帶著一小籃子的雞蛋，上了農(nóng)機站，在農(nóng)機站外頭碰上自己兒子呂二狗，才吃了一碗面回來。

    “咋的，大白沒給你做飯？”

    “她不在家?！?/br>
    “都這樣晚了，她還在外頭賣衣服，不知道回家做飯？”

    呂二狗面色不太好，“媽，以后當著她的面，你不要這么說話，她上班了，住在廠里頭。”

    方婆子愣了下，“上班了？上哪個班？”

    “林二晚開了一個制衣廠，她在里頭做衣服，休息日才回來?！?/br>
    方婆子不樂意了，老褶子一皺，“二狗啊，不是媽說你，這女人就不能慣著，越慣越無法無天了，你在這兒呢，她就算上班，也得回家做好熱乎飯，兩口子一起吃，才才正經(jīng)是我們呂家媳婦！”

    呂二狗打開宿舍門，往里走進去，低聲提醒他媽，“媽，不要在農(nóng)機站里說這些話，不好聽?！?/br>
    方婆子知道他在工友面前要面子，便進了屋子，把門掩起來，說：“媽問你，上回我說給大白拿點偏方，你說大白自己去中醫(yī)那撿了藥，現(xiàn)在她可按時吃藥了？”

    呂二狗隨口打發(fā)她，“按時吃著咧。”

    大白早就不吃藥了，他都想不起來，大白是啥時候不吃的。

    “你可盯好了，都結(jié)婚一年了，還沒動靜，你們弟兄四個，就你這一頭叫人發(fā)愁，你嫂子誰不是進門就懷上了?！?/br>
    說到這個，呂二狗更添了煩亂，“誰不想要，要不上你說咋辦?！?/br>
    方婆子往外瞟了一眼，“真要不上，你趁早跟她離了，再找一個，你在農(nóng)機站有正經(jīng)工作，啥樣的姑娘找不上?！?/br>
    呂二狗面色一沉，“媽，以后這些話別說，叫人聽見了不好?！?/br>
    “我不說了，要是她能生，誰想折騰，你放在心上，盯著大白吃藥，今年再懷不上，我看你在農(nóng)機站也不好看?！?/br>
    方婆子放下雞蛋，出了農(nóng)機站，腳下不停就往林家村而去。

    她在林家村有個遠方表親，叫二嬸娘，當初呂二狗娶林大白，就是這位二嬸娘保的媒。

    方婆子進了二嬸娘的家門，如此這番說了一通。

    二嬸娘知道方婆子的意思，媒婆喜錢沒那么好拿，不管是新人沒過到一處，還是里頭有啥腌臜事兒，媒婆都免不得要出面調(diào)和一番。

    于是，話從林白云她媽傳到林白云耳朵里的時候，她是又羞臊又惱火，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這一個休息日，索性連家都不回了。

    林晚云帶著一臉愁云回到廠里，太忙了，她都忘了今兒是周幾。

    林白云問：“咋的了，著急什么你跟我說。”

    林晚云：“跟你說也不頂用，我買的東西，缺了一包配件，拉鏈，扣子那些都沒有了，運輸隊的人說是廠家沒送上車，廠家說是運輸隊弄丟了?！?/br>
    “不是有單子嗎？”

    “有整件的單子，重量對得上，就是配件找不著了，我真是……”她抓撓自己的頭發(fā)，氣急敗壞的，“真是見了鬼了，還說下周開工呢?！?/br>
    林白云安撫她，“你別著急，下周一周，不是先培訓(xùn)么?！?/br>
    “培訓(xùn)也要用啊?！?/br>
    “沒事兒，我那里還有一些，拿過來能應(yīng)付一周?！?/br>
    林晚云稍稍有些安慰，“大白，招了多少個人了？”

    “到今天是二十八個了，我看，咱們先把第一批貨趕出來，等到拿了新訂單，再加人也行?！?/br>
    “嗯，報名的人你留下名字，到時候要用人直接叫過來就行?！?/br>
    “行，我都記著呢?！?/br>
    阿平正帶人清理廠區(qū)的建筑垃圾，bb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忙進車間找林晚云。

    “二晚，堯哥今晚回來，叫你回家吃飯咧！”

    林晚云一聽，面露喜色，藏也藏不住，“他到了嗎？”

    “那我不知道，就是叫你回家，發(fā)了兩小時了，我才看到，你說堯哥咋不給你買個bb機，我還以為是我對象呢，每一回看，都是二晚，二晚，我心都涼了?！?/br>
    林晚云哼一嗓子，“那bb機快淘汰了，我才不要，等過幾天，我就叫人來裝電話，另外，你哪來的對象？”

    “我來廠里不就為了找對象嘛，我的bb機號就在大門口掛著，我還以為會有一兩個姑娘瞧上我呢?！?/br>
    林晚云不欲與他說廢話，開始收拾東西，“我老公回來了，我要回家啦！”

    林白云瞧著有些眼熱。

    以前，她出去賣菜，晚上趕回農(nóng)機站，也是像二晚這樣雀躍，只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對回那個家，已經(jīng)沒有什么期盼，回去還是不回去，什么時候回去，都變得無所謂。

    林晚云到了家，看見那輛黑色鐵架子，腳下加速，嘴比腳還快，“老公，我回來啦！”

    ……

    院子里，堂屋里，都是人頭，宋世邦，宋清連一家子，宋清枝一家子，滿滿當當，齊齊整整。

    宋清枝的臉又擰巴了，給宋清連撇個嘴。

    宋九堯站在臺階處，回過身來，微微勾動嘴角，撩起眼皮，自上而下瞅著她，“不是早就叫你回家，怎么這個時候才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