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不愿意都一樣！”方慈咬著牙，“你們是父親的子女，既然父親是家主，家族的命運他說了算，父要子死，你們敢不從不成！”

    “父要子死子不得不從嗎？”方婉冷笑，“是啊，我和二哥，是我們命不好，那其他人呢？尤其那么被莫名株連十族的人呢！”

    “他們什么名字都不會留下，卻因為父親而慘死，我和二哥也就算了，誰叫我們是父親的孩子，可是其他人呢？元朗堂哥，紅袖jiejie，他們憑什么，憑什么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他們都是先帝的子民，為先帝殉葬，是他們的榮幸！”方慈沉著臉。

    “方慈，那是你和父親的榮幸，不是我們的！你們要認(rèn)，自己去認(rèn)，不要把你們的意志強(qiáng)行加在別人身上！”方婉咬著牙齒。

    “施元朗和紅袖jiejie，他們只想活著，沒有想過這些忠義，你們要忠義，自己去，不要強(qiáng)迫別人！”

    “方孝孺的女兒方婉，已經(jīng)死在秦淮河了，現(xiàn)在，我將是施婉！”方婉一個深呼吸，努力平息著自己由于激動顫抖的手腳，“方慈，你如果不想當(dāng)施慈，我不管你，你現(xiàn)在，也不要來管我！”

    她從來沒有對方慈這么講過話，咆哮的時候，面對方慈，還是有著絲絲的恐懼。

    但是，恐懼再深，也沒有對方慈的怨恨大。

    或者說，對自己父親，造成的如此的后果的怨恨大。

    之前被趙夫人那樣賣入軍營的時候，雖然一開始遭受了驚嚇，但是從始至終，她從來沒有怪過趙夫人。

    別說她被施元朗和紅袖護(hù)住毫發(fā)無損，即使……她真的遭受了如同紅袖jiejie般非人的待遇，她也不會恨……

    因為，趙夫人，其實是在報仇而已。

    在軍營這么久，在施元朗和紅袖的呵護(hù)下，方婉過的很好，不代表，她對那些沒有遭受到呵護(hù)被投入軍妓營中女子的境遇不清楚。

    那真是……地獄般的待遇……

    而趙夫人的女兒……

    那么，趙夫人對自己，無論怎樣的恨意，她都能理解了。

    靖難之役株連甚廣，趙夫人，施元朗，紅袖，以及自己，都不過是這株連中的冰山一角。

    僅僅是方孝孺的一句話，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人命到底有多少，那么淪落的人的命運，到底是怎樣，方婉都不敢去細(xì)想。

    只要細(xì)想，午夜夢回，盡是噩夢。

    在方慈來之前，方婉經(jīng)常會夢見自己的二哥，在夢中，二哥會抱著自己，輕聲嘆息。

    要是他們，不是方孝孺的子女，該有多好。

    明朝孝道治國，雖然方孝孺已是逆臣，但是，從小在孝道的熏陶下，雖然對父親頗有微詞，但是，方婉依然不會論父親的是非。

    不是方家子女這個念頭，只要一閃，就會被方婉掐滅。

    今日，實在是被方慈給逼到了一定的境界。

    方慈這樣不管不顧的揭開方孝孺女兒的身份，害的施元朗和紅袖平白遭難，方婉不是不恨的。

    只是，方慈是自己的jiejie，方婉不想口出惡言。

    而現(xiàn)在，看到已經(jīng)造成了這樣的后果，方慈不僅不懺悔，還如此……方婉也真的生氣了。

    她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可是方慈傷害了施元朗和紅袖，方婉絕對不能忍。

    “你！”方慈怒極，一巴掌扇向方婉。

    方婉后退一步，格開方慈的手，方慈身體虛弱，哪里經(jīng)得起方婉的動作，眼前一黑，身形還未動，就摔倒在地上。

    “你……”方慈倒在地上，抬頭，看著方婉。

    方婉抿著嘴，定定站的一邊，看著方慈看來，果斷撇開臉。

    此刻，方婉的全身，都散發(fā)著疏離的氣息。

    這個meimei……這個meimei……方慈看著方婉，心中一痛。

    爹，娘，對不起，我沒有看好婉兒，讓婉兒……學(xué)壞了……

    心情一激動之下，失血過多的征兆再次涌上，方慈眼前再次發(fā)黑，意識，似乎，也漸漸抓不住了。

    不行！方慈一個激靈，手，死死嵌入地上的沙地中。

    砂礫磨著手心，悶悶的發(fā)痛，方慈眼睛中，閃過一絲決然，以及……

    殺氣！

    “婉兒……”

    再次開口時，方慈的喉嚨里，溢出一聲嘆息。

    “婉兒，你說不要我管你，可是，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方慈慘笑，朝著方婉伸出手，“再怎么，你都是我的meimei！”

    “過來，扶一下jiejie！”

    “姐……”

    看著虛弱的方慈，方婉掙扎了一下，走向方慈，扶她坐起來。

    方慈的身體重量，全部壓在了方婉的身上，為了防止方慈摔倒，方婉離很近，整個身體，幾乎都貼住了方慈。

    眼前再次飄過黑霧，方慈重重咬著自己的舌尖，用劇痛，抵制住漸漸流失的意識。

    她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jiejie，已經(jīng)來不及把你教好了，所以婉兒……”方慈一只手，用力的卡住方婉的腰，“永遠(yuǎn)的，跟jiejie走吧……”

    話語剛畢，方慈另一只手，拿起地上，剛剛從她小腿上拔出的箭頭，對著方婉的后心，重重戳下。

    這一幕，完全的落入了施元朗身邊的沈夜堯眼里。

    方慈的手剛剛抬起來，沈夜堯就將自己的超能力，發(fā)揮到了極致。

    移到山洞門口的時候，沈夜堯用空氣，抬起山洞地上的小石子，重重?fù)粝蚍酱鹊氖帧?/br>
    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方慈手中的箭，重重的插入了方婉的后心，從前胸，貫穿出來。

    沈夜堯抬起的小石子，重重打在方慈的手上，方慈的手頓時脫力，向后摔去，手中握著的箭，也從方婉身上拔了出來。

    方婉身上，暴起一團(tuán)血花，失去了方慈的力道，方婉也重重朝后面倒去。

    “婉兒，跟jiejie走吧！”

    沈夜堯著急之下使力非常大，方慈此刻手臂劇痛，小臂上，全是石子敲出來的淤青。

    不過對這一切，方慈都置若罔聞，她看著方婉，放聲大笑：“婉兒，jiejie，在前面等著你，之前是jiejie不好，沒有照顧好你?！?/br>
    “如今，我們姐妹倆，會永遠(yuǎn)在一起了?！狈酱却笮Γ安恢刮覀?，爹，娘，大哥，二哥，都在等著我們，從今日起，我們一家，就可以在地底下團(tuán)聚了?！?/br>
    “婉兒，等我們一起到了地底下，jiejie，會好好教你！”

    方慈握緊了手中的箭，箭上，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胳膊留下，一滴滴，滴在地上。

    再不猶豫，方慈抬手，手中的箭，對著咽喉，重重戳下。

    一時間，血液飛濺，方慈緩緩倒在地上，笑著看著方婉，然而，死前的笑容，卻僵硬的凝結(jié)在臉上。

    “不！”

    方婉看著方慈，嘴唇翕動，吐出了一個堅決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