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原來是你
一直走出幾十步,汝月才反應過來柳貴妃為何會氣得花容失色,貴妃命在旁人聽來是多大的恩寵,求都求不來,然而在一個不甘于只做貴妃的女人耳朵里,怕是絕非一句好話,柳貴妃定然是覺著貴妃的抬頭看起來還不夠耀武揚威,上頭還有個更加金光閃閃的位子在等著她一步登天。 她走得慢,那些來取剩下衣料的小太監(jiān)反而跑在她前面,不耐煩地在那里用力拍門,汝月低頭而笑,這才像是朝露宮一貫的行事風格,她立即迎上去,將房門打開,東西早就整理好,她一一取出交付過去,那些人拿了東西還不肯走,用白眼在翻人,汝月想起來,這樣跑路的活計是要給賞錢的,她也不多計較,遞過去兩塊碎銀,才算將人送走了。 還沒等她坐下來喘口氣,秋葵又急急忙忙地過來了,邊走邊喊道:“不好了,汝月,不好了?!?/br> “怎么回事?”汝月有種不好的預感,心尖跟著抖了一抖。 “我才從流景殿過來,你要去丹鳳宮,芳華又被逐出去,人手眼見著又要不夠用,結果聽到個壞消息,太后祭祖后寫了急報回來,說是大雪封山,將棧道給擠垮了,諸人雖都平安,卻一時不能回歸,別說是初十了,便是月底都未必能趕回來。”秋葵一把拉過汝月的手,“要不,你再去流景殿問問,滄瀾姑姑一向?qū)δ惚容^和善,或許你能夠問出更多詳情。” 汝月覺得身體的溫度瞬時泊泊向外流出,她不待秋葵的話說完,已經(jīng)跑了出去,在后宮中,有宮規(guī),宮女太監(jiān)不能肆意奔跑的,盡管有人投以詫異的目光,汝月也顧不上了,等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流景殿門口,沒來得及喘幾下,被滄瀾抓個正著,一聲呵斥道:“汝月,在宮中奔跑,成何體統(tǒng),給我跪下!” 人是跪下了,汝月想要開口詢問,被滄瀾一記眼刀給阻止了:“不許說話,先跪一炷香的時間,宮規(guī)難不成是寫著做做樣子的嗎,要是新來的還可以寬容,你都是宮里的老人了,便是再火急火燎的大事,也不該用跑的,幸虧是被我撞見,要是被其它嬪妃娘娘,甚至是皇上撞見呢,你以為還有好果子吃!” 汝月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是聽聞太后祭祖路上路遇雪崩?!?/br> 滄瀾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原來是為了這個,雖說你是要調(diào)派去丹鳳宮了,不過你往日的性子也算的上是盡忠盡職,太后涉險,你心里難免慌張,倒是情有可原,只是過于失態(tài)了,先跪完了時候,再起來?!?/br> “是?!比暝旅靼走@種時候,頂嘴或者是反駁都不是明智之舉。 滄瀾靜靜站在一邊,等著一炷香時間過去,才伸出一只手,將汝月給拉起來:“你們太興殿倒是消息靈通,太后的書信也不過才到了半日,據(jù)說是先用信鴿,再八百里加急,才能夠平安妥當?shù)厮偷綄m中,太后無恙,只是回宮的日子要延遲了?!?/br> “要延遲多久?”汝月急聲問道。 滄瀾卻是會錯了意:“你在擔心調(diào)去丹鳳宮之前,見不上太后回來?無妨的,皇后娘娘也是通情達理,只要到時候,你同娘娘商量,總是能夠放你回來見一見太后老人家的,就算是娘娘不允,我?guī)湍闳デ笄楸闶??!?/br> “不,不是的?!比暝录钡枚伎煲蘖?,這消息一旦證實,就把她預計好的盤算統(tǒng)統(tǒng)都打亂了,太后不回宮,她去找誰求情,找誰來救她脫離掉房公公的yin威。 “看你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了?!睖鏋戇€算和氣地笑了笑道,“我也不過是個宮女,太后的書信在皇上那里,你放心,太后沒事,欽天監(jiān)的衛(wèi)大人也沒事?!?/br> 這一回,汝月徹底說不出話了,滄瀾越想越偏遠,已經(jīng)將衛(wèi)澤都牽扯進來,在這里磨蹭也是于事無補,她又急匆匆地從流景殿退出來,回到住處時,臉色已經(jīng)很是難看,秋葵還在那里等她消息,見她的模樣知道情況不妙,想要上前安慰,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只得重復念叨著:“你也別急,別急,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準到時候,事情還會有轉(zhuǎn)機?!?/br> 汝月的笑容慘淡:“我說過怕這就是我的命了?!?/br> “別急著下定論?!鼻锟鴩@氣,“怎么就巧成這樣,好端端的去祭祖,還會遇到暴雪,這都幾月的天氣了,明明這里還是個艷陽天的。” 一直到秋葵離開,汝月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屋子里只有秋葵的絮叨聲在回蕩,她能想的只有同一個問題,要是太后回不來,還有誰能夠在此時此刻拉住她的手,讓她不至于摔入火坑,一旦入了火坑,哪里還能有翻身的日子。 事不宜遲,掰著手指算算,還能有多少余地,多少退路,汝月干脆利落的直接去了丹鳳宮。 云歡見這種天氣里,汝月居然一額頭的汗,有些詫異,一手來摸她額角,一邊說道:“是不是病了,要不我給你找給太醫(yī)看看?” “不,不是病了,我想見皇后娘娘,有頂要緊的事情,我要見娘娘?!比暝峦撕笠徊?,避開了云歡的手。 云歡卻是笑吟吟地搖頭道:“這會兒,你可不能去見娘娘。” “為什么?”汝月問道。 云歡笑得更樂了,一只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好事情呢,皇上來了,在里面同娘娘喝茶說話,有大半個時辰了,娘娘歡喜的,將我們幾個都譴出來,便是想讓皇上覺得在丹鳳宮也可以寬松些,皇上想說什么,娘娘就聽什么?!?/br> “皇上在里面?”汝月喃喃說道。 “是啊,全靠了你修補觀音繡像有功,大大的功勞,你知道最近皇上來得有多勤快,四天都來三回了,雖說并不留下來過夜,與娘娘也是有說有笑,有兩次還是用了飯再走的,我看哪,娘娘是苦盡甘來,不舒心的日子要出頭了。”云歡的聲音不大,里面滿滿的都是喜氣。 “那我再等等。”汝月低垂著頭說道。 “有什么事情不能先同我說嗎?”云歡湊過臉來,仔細地打量汝月,“要是皇上今天留宿在丹鳳宮,你要等到明天了?!?/br> “便是等到明天也要等。”汝月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房公公近日來的一系列舉動都逆來順受慣了,直到聽聞太后不得回宮的消息,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是存著希望在苦苦支持中的,一旦這微末的希望被絞殺,她根本就支撐不下去的。 云歡見她不肯明說,臉色也不好看,心生同情:“要不我去倒杯熱茶給你,你要是照照鏡子,臉色青白,像是受了大驚嚇似的,我早說你別在太興殿磨嘰,早些過來才省心的。” 汝月苦笑著站在那里不聞不動的,也不知云歡是否被其它事情絆住,并沒有取來熱茶,一直到她雙腿差不多都快站麻了,忽而聽到有人走過來的動靜,才險險地想要抬頭看個究竟,就趕緊地整個人都俯身行禮。 明源帝正從皇后的屋中走出來,差些讓她對個正臉,汝月心中暗叫好險,這要是被滄瀾姑姑遇到,又該說是犯了宮規(guī),只不知道皇上怎么出來都沒個人傳話,在丹鳳宮倒像是家常便飯似的隨意了。 “原來是你?!泵髟吹鄣男那樯鹾?,停在汝月身邊,“免禮,起來說話?!?/br> 汝月想著是不是等皇上離開,她就能進去見一見皇后娘娘,說明白來意,明源帝卻沒有要移駕的樣子,一雙眼看著她,沉聲問道:“上一回,寡人已經(jīng)答應皇后,說把你調(diào)派熬丹鳳宮,怎么你還穿著太興殿的衣裳?” “回皇上的話,婢子要十五的時候再過來,太興殿那邊也有事情要交割完畢。”汝月壓根連頭都不敢抬。 “皇后倒是很欣賞你的手藝,寡人看過也覺得很好,方才皇后還給寡人看了你繡的屏風,針法行云流水一般,很是難得。”明源帝的語聲中帶著微微的笑意,“也真是巧了,寡人幾次來丹鳳宮,你都正好出現(xiàn),原先你在太興殿時,寡人倒是未曾留意過你?!?/br> “婢子不是特意要招皇上注意的?!比暝聨缀跏窍攵嘉聪?,脫口而出道,“婢子委實沒有那個膽子?!?/br> “寡人并非要指責你的意思,你莫要害怕,連皇后都說,寡人在后宮其實也可以同尋常人家一般說說笑笑的,奈何寡人一開口,你們一個一個就先微言謹慎起來,好沒意思。”明源帝輕輕笑起來,“你倒是還比云歡云瑯那兩個好些,至少還敢開口說話的,等你過來了,以后寡人來,就由你伺候左右便是了。” “婢子謝皇上抬愛。”汝月的話未完,明源帝已經(jīng)笑著從她身邊走了,她屏著呼吸,等他走得遠些,才敢慢慢地揚起頭來,正看到不遠處的皇后倚門而立,一雙眼,黑沉沉地正在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