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通融
雖然不言不語的,樺月還是偷眼相看,她才知道自己與jiejie的差別在哪里,在皇上面前,jiejie沒有半分的拘謹,如常的吃飯喝湯,皇上一抬眼,就能看到汝月,然后兩個人對視而笑,那種彼此的默契,像是沒有第三個人能夠插進去似的。 樺月偷偷冷笑了一下,要不是知道這是在宮里,看著這郎情妾意的場景,保不齊以為是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可惜這是皇宮里面,皇上永遠不會只屬于一個女子,其中的道理,想來聰慧如jiejie,哪里會不懂得。 那一絲冷笑才浮現(xiàn)起來,樺月又倉惶地將它迅速地收起來,她這是怎么了,汝月是她的親jiejie,她苦苦等,苦苦找的親jiejie,因為jiejie得了皇上的寵愛,她居然腹誹jiejie的不是,她不明白自己在嫉恨什么,嫉恨jiejie進封為如妃,還是嫉恨jiejie正懷著皇上的龍種。 筷子從樺月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叮地一聲輕響,將她整個人都差些震了起來,在皇上面前失了態(tài),樺月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反而是皇上微微笑起來,安慰她道:“寡人本來是一番好意的,想著既然方卿家和如妃冰釋前嫌,就由寡人做個東,做個主,沒想到,你們連頓飯都吃不齊全,連筷子都掉地上了。” “樺月畢竟還是孩子,見著皇上,心里頭緊張也是難免的?!比暝率疽鉃跆m又重新?lián)Q了筷子上來,“皇上莫要見怪才好。” “不見怪,不見怪?!泵髟吹坌χ簶逶抡f話,“若是在宮外,寡人也算得是你的姐夫,姐夫也不是那吃人的洪水猛獸,不用怕成這樣?!?/br> 樺月的頭垂得更低,都險些要鉆到桌子下頭去了,一截粉頸染了淡淡的紅暈,蔓延到白貝似的耳朵下頭,瞧起來倒是賞心悅目的樣子,明源帝不免又多看了兩眼,樺月抬起雙眼,小鹿似的,濕漉漉看過來,視線交錯時,又慌亂地想要閃躲開來。 汝月自顧著喝湯,仿佛不該看的從來看不見,烏蘭細聲問道:“樺月姑娘可要添半碗湯,這是我們娘娘最愛喝的?!?/br> 樺月似乎最隱蔽的私密被人看個正著,聲音細若蚊鳴:“我已經(jīng)吃飽了,不喝湯了。” “那點心要不要用一塊?”烏蘭偏偏還不肯放開她,追著問道。 “也,也不用了?!睒逶陆K于露出難堪的樣子,皇上在席間,她想要借口早退都退不開,覺著烏蘭的目光好似針對著她一樣,處處留意她的言行,她怎么說,怎么做,都是不妥的。 汝月抿了抿嘴角道:“meimei怕是想回屋了,皇上請行個方便?!?/br> 明源帝不經(jīng)意地答道:“回屋也好,不用這么拘束的,寡人來你jiejie這里,都是隨意得很,今天這是怎么了,方卿家也是從頭到尾一語不發(fā)的。”他看著汝月又問道,“是不是寡人說話太過嚴肅,嚇著她了?” ”老臣這個小外孫女兒,自小是在鄉(xiāng)間長大的,不曾見過世面,后來被老臣尋回來也不過是在府里頭養(yǎng)著,能夠與皇上同席用膳,那是天大的造化了,她心里頭有些惶恐,也屬常事?!狈絿x斟酌再三,還是開口替樺月說了幾句。 “哦,你不在宮里頭多陪你jiejie幾日,急著要回去了?”明源帝有些意外地問道,他以為汝月好不容易與meimei團聚,如何都會留到分娩生子的時候,好歹身邊也算是有個貼心之人,沒想到才成全了好事,這邊卻說要走。 樺月倒是說過幾次為了不連累jiejie,要自行請辭出宮的話,汝月卻每次都不應(yīng)允,這會兒方國義直接開了口,姐妹倆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齊刷刷看著方國義,他見了三人都分明是不解的目光,咳嗽了兩聲才道:“本來老臣是因為找到兩個外孫女,心下歡喜,沒有多加思慮就將人給帶到宮里頭,幸而太后寬容,留了她下來,后來老臣覺得此舉不妥,她畢竟是鄉(xiāng)野長大,哪里懂得宮里頭的規(guī)矩老臣將她帶回去以后,定然會再多加教導,將宮里頭的這些規(guī)矩都找個懂行的細細教她,以后要是再進宮來探望如妃娘娘,就不會拘禮至此,她自己膽怯,讓皇上瞧著也好笑?!?/br> 看著樺月的神色,心里頭是諸多的不樂意,不過她畢竟年輕,沒有太多自己的主意,聽外公這樣一番話,不是沒有道理的,便默默點了下頭。 汝月盈盈笑道:“外祖父真是想得周到,只是不知將meimei帶回去以后,多久再送她來看一看我這個久居宮中的jiejie?!?/br> 方國義沉聲道:“那還要看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要是她懂事聰慧,應(yīng)該花不了多少時日的。” “方卿家的安排也算妥當,方府就在帝京,離宮里頭不過半個時辰的車程,要是你想meimei了,再讓人去接了她過來就是,照說也沒有錯,在宮外頭過慣的人,才覺得宮里頭的日子難熬,言行舉止都是被束縛手腳的,還是宮外頭來得適宜?!泵髟吹壅f話通融,合情合理。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稚童的清脆聲音,汝月笑著讓烏蘭去接方銳進來,他穿著一身竹青,手里頭還握著一支翠綠的竹笛,眼眸黑白分明,先沖著汝月咧開小嘴笑,牙齒細白如米粒,十分討喜:“如妃娘娘喚我來,是請我吃好吃的嗎?” 汝月摸了摸他的發(fā)頂,將他的身子撥過去,對著皇上,他才意識到應(yīng)該先向皇上行禮,吐了吐小舌頭,趕緊補了一道,視線轉(zhuǎn)過去些,又見到祖父在場,明顯笑容有些僵硬了:“孫兒給祖父見禮。” 方國義一向覺得孩子被薛綽華教的有些不知禮數(shù),胡天野地似的,心里頭不滿得很,當著皇上和汝月的面,不好發(fā)作,抬了抬手,算是受禮了。 烏蘭早就備下方銳愛吃的甜羹,溫熱地端到他手邊,又替他擦拭干凈雙手,他卻不肯將竹笛放下來,方國義見他一手拿著竹笛,一手去拿匙子吃食,按捺不住,低喝了一聲:“吃飯有吃飯的規(guī)矩,沒有人教過你嗎!” 口氣嚴苛了些,方銳的手一顫,竹笛倒是捏得死緊,將匙子直接甩了出去,甜羹撒了一路,他知道闖了禍,又見方國義臉色發(fā)黑,也顧不得吃了,趕緊地站起身來,干脆利落地往汝月身后躲去,一只手還抓著汝月的衣角,汝月見他嚇得臉色發(fā)白,心里頭哪里舍得,才要開口求情,卻聽樺月趕在她之前說道:“銳兒還小,外公何必同他置氣,銳兒到j(luò)iejie這里來,你把手上的湯汁染到如妃娘娘的裙子上面,娘娘可是要生氣的?!?/br> 方銳沖著樺月眨了眨眼道:“jiejie?你怎么會是我的jiejie?” 汝月好奇,難道說方將軍一家回來,居然沒有同樺月碰過面,樺月和方國義的意思都很明確,在這次入宮之前,樺月是住在方府的,沒道理,同住在方府這些天,沒人將樺月帶出來,與方將軍相認,方將軍明明是性情中人,看著一塊眼熟的刺繡都會火急火燎地趕到御書房來問個究竟,怎么會對早已經(jīng)早方府三年的樺月不聞不問。 樺月被方銳的一句回話,頂撞住了接下來要說的話,方國義替她先開了口道:“她是你的樺月jiejie,上一次在家里頭,你不是見過她嗎,你怎么又給忘記了?” 方銳抓了抓后腦勺,迷惑地回道:“原來我見過這個jiejie,爺爺不說,我還真的沒想起來?!?/br> 方國義像是要解釋給旁人聽一般:“小孩子的記性是不太好,見了人轉(zhuǎn)眼就給忘記了,他倒是念念不忘如妃娘娘,打從第一次自宮里頭回家,就將娘娘給掛在嘴邊了?!?/br> 汝月啟齒而笑道:“他也沒有錯,我也是他的jiejie?!彼戒J的手,上身微微前傾,配合著小孩子的高度,十分認真地說道:“銳兒,以前你喚我姨姨,后來又懂了宮里頭的規(guī)矩,喊我如妃娘娘,我今天要特別告訴你,其實我是你的表姐,我的母親與你的父親是姐弟倆,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方銳低下小腦袋來,想了一會兒,指著樺月又問道:“她說她也是我的jiejie?!?/br> “對,我和她是親姐妹,我是你的大表姐,她就是你的二表姐。”汝月耐心地告訴他道。 “我明白了,娘娘的母親和我的父親,就像是我和荀兒一樣。”方銳到底聰慧,這人際關(guān)系繞來繞去的,倒是沒有把他繞迷糊,拍著手笑起來,“娘娘,我說得對不對?” “對,對,銳兒真是聰明。”汝月才想去抱他,礙著腹部已經(jīng)顯了懷,心有余而力不足,方銳有著小小的體貼,回過身來,軟乎乎的小手臂主動抱住了汝月的臂膀,還親熱地用小臉去貼了貼,汝月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明源帝在一旁看著有趣,不禁開口問道:“銳兒可知道如妃娘娘肚子里的是弟弟還是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