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一鳴驚人
經(jīng)過那一番對話后,樺月忽然就消停了,安靜地在琉璃宮的客房住下來,每天早晚到汝月的屋子里頭準時請安,有時候陪著吃頓飯,有時候說起些過往小時候的事情,汝月雖然已經(jīng)聽了很多次,還是聽得津津有味,卻從來沒有認真詢問過,她離開家之后的事情,樺月也很討巧,只挑選父母親還在世的時候,那些瑣碎的小事情來說,汝月有時候聽著聽著就沉睡過去。 直到衛(wèi)澤過來琉璃宮時,樺月又在說那些重復的故事,烏蘭進來稟告說欽天監(jiān)監(jiān)司來了,汝月?lián)]手讓樺月回避,樺月畢竟是還沒有出閣的女子,樺月卻睜大烏溜溜的眼睛,笑著說道:“我也聽聞過欽天監(jiān)在宮里頭的位置,據(jù)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的,很是好奇,既然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司大人來訪,我想瞧一瞧真人真相?!?/br> 汝月想一想,衛(wèi)澤算不得外人,也不將樺月遣走,讓烏蘭引了人過來。 衛(wèi)澤依舊帶著明月,長發(fā)束冠,衣袂飄然,那襲白衣似乎永遠都不會染塵似的,他從正門而入,唇角含笑,目光似水,明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兒,給汝月行了個禮就問道:“娘娘近來睡得可好?” 汝月笑著點了點頭道:“自從你上次來給了那些符紙后,每晚都睡得安穩(wěn),前天還在說,等明月來了,要好好打賞他才是?!?/br> “我可不敢邀功,娘娘心中清明一片才是關鍵,我不過是推波助瀾,起了點小小的作用?!泵髟逻呎f邊打量坐在一邊的樺月,眼中滿是好奇的神色。 而樺月的注意力都留在衛(wèi)澤身上,雖然衛(wèi)澤自打進門就沒出過聲發(fā)過話,那神氣,那做派,說不出的倜儻,令人移不開眼,偏生她如花似玉地坐在那兒,他連眼角余光都沒有移過一分來,真正是目不斜視。 “這是一個月內(nèi)的幾個吉時良辰,請娘娘過目先。”明月認真地將錦冊雙手捧了送到汝月面前。 汝月莞爾一笑道:“我才說的,這生孩子要拿準了時辰還真的不容易,不過禮數(shù)上總是要走一遭的,便讓烏蘭收起來,她替我看著些,我的記性近來實在不好,前說后忘的,哪里還能記得住這些?!?/br> 烏蘭將錦冊收了,覺著衛(wèi)澤的樣子有些奇怪,太興殿的人都知道衛(wèi)大人一向與如妃娘娘交好,每每過來都是幫得上忙的,如何今天都讓明月說話做主,他反而一聲不吭,衛(wèi)澤像是察覺到她的心思,緩緩抬起眼來看了烏蘭一眼,烏蘭被那眼神鎮(zhèn)住,有些臉紅耳赤地趕緊低著頭往后退,心下暗道,衛(wèi)大人明明是神仙般的人物,如何那眼神這般懾人。 “這錦冊中的吉時大有講究,娘娘還是自己看一看才好?!毙l(wèi)澤才算是開了口。 汝月一怔,忽然有些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好,既然衛(wèi)大人這般說,回頭我便自己來看看。” “這一位姑娘可是娘娘才尋回來的那位親meimei?”衛(wèi)澤的目光一轉,還是落到了樺月身上。 樺月頓時緊張起來,忍不住想抬手去摸一摸鬢發(fā),看發(fā)頂?shù)哪侵Ы鸩綋u戴的可端正,盈盈笑著開口道:“民女見過衛(wèi)大人?!?/br> “姑娘面泛桃花色,顯然是紅鸞星動,不知下官說得可對否?”衛(wèi)澤微微笑著問道。 樺月沒想到這位衛(wèi)大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句話直接戳中了她的軟肋,她的反應根本是無意識的,直接先看了汝月一眼,沒想到汝月只當什么都沒聽見,垂著頭在看手邊錦冊翻開的第一頁,也不知道里面寫著什么,看得這般津津有味,她有些支支吾吾道:“衛(wèi)大人說笑了,民女尚未出閣,待在閨中,又哪里來的紅鸞星動?” 這一下,明月可不服氣了,他一向以衛(wèi)澤的話為首是瞻,宮里頭別說是嬪妃太后,便是皇上都不會當面駁斥衛(wèi)澤的話,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美貌的大姑娘,卻直接反駁了衛(wèi)澤的話,他索性站起身來,直截了當?shù)卣f道:“姑娘此番話有些偏頗,便是那沒出嫁的才說是紅鸞星動,若是嫁過人的婦人,頂著這四個字,豈非出了大事,莫說是師父瞧得精準,便是我這個小徒弟都能看出姑娘一臉春風得意的神情,怎么就有錯了?” 樺月聽了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眼前這師徒兩人敢情不是來送什么吉時錦冊,倒像是針對她而來的,她入宮兩次,與欽天監(jiān)的人還是第一回打交道,如何就得罪了他們,說起話來絲毫不留情面,難不成是jiejie看破了她的心思,刻意找來人試探她的口風,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先前就回避開來,何苦自己往上頭湊過去,惹人笑柄。 再看向汝月的眼色多少帶了些埋怨,要是論起往常,她被人這樣沖了兩句,做jiejie的怎么樣都該維護一下,汝月這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是想要姐妹兩人劃清界限不成,樺月這般一想,嘴角噙起一絲冷笑來:“紅鸞不紅鸞,我是不懂,民女卻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衛(wèi)大人,明明說了是來算如妃娘娘臨盆的良辰吉時,怎么算來算去,卻算到了民女的頭上,要是民女臉上寫著那好日子,倒是不介意與jiejie分享?!?/br> 汝月聽著再說下去更不像話,既然已經(jīng)抱著走馬看戲的心態(tài)又何必當著諸人的面鬧起來,樺月已經(jīng)住在琉璃宮,鬧起來,平白無故地讓外頭人看熱鬧,咳嗽了一聲道:“衛(wèi)大人一向愛說笑話,以前我在太興殿時,他似乎也說過相同的話?!?/br> 樺月哼了一聲,口中喃喃低語,似乎說的是人不可貌相,明明看起來是冰壺秋月似的人物,居然說話起來這樣蠻橫,一個蠻橫的師父不夠,還帶了個蠻橫的徒弟,連jiejie都不能管,不可管的事情,倒要這樣的兩人來插手了,她的視線在衛(wèi)澤與明月的身上一晃而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道:“jiejie當時在太興殿還是司的宮女之職,是不是被這位衛(wèi)大人一說,正好就蒙受圣寵,入宮做了嬪妃,那么jiejie還真的應該謝謝衛(wèi)大人,讓jiejie一語中的,回頭要是衛(wèi)大人這一次再說中了,做meimei的也要去當面致謝才是。” “那么微臣怕是真的都說中了?!毙l(wèi)澤的話說得不多,他又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任憑樺月語帶挑釁,他卻是紋絲不動,把樺月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還不能真的全盤否認,她還沒來得及炫耀,更不愿意親口推翻。 “jiejie,這屋子里頭好生悶氣,我要出去走走。”樺月越發(fā)在心里頭料準了衛(wèi)澤是汝月找來對付自己的,甩了甩袖子又道,“jiejie也要多多注意身邊小人才是,不要都尋了那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也不想想這是哪里,皇上的后宮,哪里輪得到不相干的人大放厥詞?!?/br> 兩句話一撩,樺月也知道是說得重了些,也不聽衛(wèi)澤的回答,趕緊地轉身就走。 她一走,屋子里果然是不太悶氣了,明月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汝月好笑地招他到自己身邊,輕聲問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又要嘆氣了,難道你師父沒教你做人要寬心的道理?” “娘娘還是在為親妹子打抱不平嗎?”明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休得胡說?!毙l(wèi)澤緩聲說道。 “我才說了娘娘一句,師父就舍不得了?!泵髟逻€真是有樣學樣,衛(wèi)澤那是真正的不避嫌,他一直看在眼里,也養(yǎng)成了副直腸子,什么話都是脫口而出的。 汝月一下子反而尷尬了,視線游弋,遠遠落在窗臺處,不與衛(wèi)澤的目光相觸,等了片刻才道:“宮里頭怎么人人都一雙眼睛雪亮雪亮的,想要藏著掖著點兒,都做不到?!?/br> “那是師父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又不是人人都如此?!泵髟乱徽f到衛(wèi)澤的好話,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師父說娘娘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放得開,我看倒是未必。” 汝月一點不覺得明月唐突,這個孩子心如明鏡,再純凈不過,她要是與他計較,那才是真的看不開:“那你說說,我哪里不明白,哪里放不開?” 明月偷偷看了衛(wèi)澤一眼,見他沒有絲毫要責怪的意思,索性大著膽子說道:“娘娘的meimei住到宮里頭來,外面已經(jīng)是風言風語的一大片,連我都聽到那些宮女在傳話了,娘娘卻門戶緊閉,假裝不知,可不就是自欺欺人之態(tài)。” 汝月坐正了身子,低下頭來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腹部,一只手輕柔地搭上去,嘴角是個柔柔的笑容:“你今天送錦冊來給我,是為了讓我看吉時對不對,連出生的時辰都要計算的孩子,在這偌大的后宮之中,可見是多么矜貴的,別人都這般看重,我這個即將要做母親的,應該比旁人更加謹慎,更加仔細才是,如今在我的眼里,沒有什么,比它更重要的,其余的人,其余的事,就都先放到一邊去,以后慢慢再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