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不相為謀
那身著柳綠色衣裙,身段高挑的美貌宮女,笑臉相迎,根本看不出才重重掌摑了烏蘭一個重重的巴掌,笑容說不出的親切嫵媚:“婢子綠云見過如妃娘娘,如妃娘娘這些日子可安好?” 汝月果然又是大大吃了一驚,樺月是幾時進宮的,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和其提起過,綠云與她曾經(jīng)的至交,又慢慢疏離到了陌路,如何,如何,綠云會走到樺月身邊,看樣子還成了樺月的心腹宮女,一上來就給了她一個重重的下馬威。 僅僅是聽方才那一巴掌的動靜,汝月都知道一定是痛得厲害,但是她沒有回過頭去看烏蘭,她知道,要是她看了,她做出心疼的樣子,那么烏蘭的臉上怕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簡單了。 “如妃一定很奇怪,本宮從哪里尋了這樣貼心的綠云來伺候前后,說起來,還要好好謝謝衛(wèi)大人,若非他告訴本宮綠云與如妃以前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的感情,本宮又如何會想到,原來再像親姐妹的人,都會在背后暗暗捅人家一刀子,真好,真好,如妃這樣的性子真是別于常人,難怪皇上就讓如妃住進了這常人住不得的昔時宮?!睒逶逻呅叺?,已經(jīng)旁若無人地跨過門檻,徑直走了進去。 汝月站在原地,一聲未吭,看著樺月走過去,綠云走過去,然后是衛(wèi)澤,她的視線始終定在不為人知的某處,沒有多看他們其中任何人一眼。 烏蘭的臉孔慢慢腫起來,卻如同汝月一樣,沒聲沒息的,相互看一眼,跟著走了進去。 樺月像是在巡視自己從未到過的地盤,在外殿內(nèi)殿統(tǒng)統(tǒng)走了一圈,別走別咋舌皺眉,綠云十分心領(lǐng)神會,摸出一塊錦帕,仔細地遞到樺月面前:“娘娘的身子金貴,千萬別被灰塵蒙了眼鼻。” “一直以為昔時宮里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此看來比那廢后住的地方更不如,瞧瞧那墻角,都多少年沒有修葺過,怕是推一把都能倒了下來,雖說名義上頭不是冷宮,還真是住不了人,沒想到如妃住在這種地方,還舍不得出來,真是叫本宮吃驚了。”樺月用帕子揮了揮鼻端前,“一股子霉味,如何也不打掃?!?/br> “回皇后娘娘的話,昔時宮里頭只有臣妾和一個宮女?!比暝掳舶卜址值卮鸬?,完全沒有半點要反抗的意思。 樺月一怔,汝月的話語聲實在太平和,十足是個已經(jīng)被打入冷宮的棄妃,面對皇后時候的那種小小的惶恐,就因為太像真的,反而讓她心生疑竇,她不信,她根本不信汝月會這樣安分守己,汝月應(yīng)該是那綿里藏針,會在旁人放松警惕的時候,一針見血,收制不及。 這個女人實在狡猾,居然提前一步,將什么都想好了,自己從琉璃宮搬出來,只帶了一個宮女在身邊,連夜住進了昔時宮,兒子送到了太后身邊,太后居然好整以暇地收了下來,反而將原本寄住在太興殿的方銳送到了她的身邊,美其名曰,說什么,這是她的表弟,理應(yīng)由她來照看才是最好的,她舅舅方將軍在邊關(guān)聽到是由外甥女來照看孩子,一定會心定神怡。 “那么你的意思是說皇上虧待了你,你心里有怨氣而不敢說出了?”樺月一心要拿捏汝月的短處,好端端的一句話,她都能給掰歪了,“要不要本宮替你去皇上面前請個愿,多多調(diào)派些人手過來,讓如妃使喚?” “臣妾覺著這樣安生過日子,已經(jīng)心滿意足,不敢勞煩皇后娘娘牽記?!比暝孪脒^很多次,樺月封后,她們會以什么樣子的場面重逢,她是待在昔時宮中的棄妃,而樺月,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一轉(zhuǎn)眼,物是人非,斗轉(zhuǎn)星移,樺月盡力想維持風(fēng)范,身旁又有謫仙一般的衛(wèi)澤相隨,更是應(yīng)該氣定神閑,只可惜似乎太想與汝月作對,那姿態(tài)一下子就落到底,實在也不好看,她這般想著,才微微笑起來道,“皇后娘娘這般關(guān)心臣妾,臣妾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方國義從小村子里頭撈出來的外孫女,改一改姓氏,就成了親孫女,汝月想,難怪方將軍那樣的人物整整八年寧愿待在邊關(guān)那樣窮苦勞頓的地方,也不愿意回到帝京來過錦衣玉食的日子,父子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而她與樺月,已經(jīng)不再是姐妹,汝月以前做過的那個夢,衛(wèi)澤當(dāng)時說夢見雙親,別有用意,是母親想將她的身世托付在夢中相告嗎,可惜,汝月已經(jīng)不太在乎她到底來自哪里,或者是路邊撿拾的嗎,或者是被無力照拂而隨意丟棄的,她總是姓陳的,進宮之前,進宮之后,只有這樣一個姓氏。 樺月特意穿的正式的皇后宮裙,那顏色紅的發(fā)紫,有種炫目的好看,她這會兒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一心是要來汝月笑話的,不是皇上最寵幸的妃子嗎,不是為皇上誕下了龍子嗎,還不是說被貶就被貶,整整七個月,皇上連汝月的名字都不曾提及過,加封的容貴妃,根本不敢在她面前直起腰背來說話,更何況容貴妃年紀不小,姿色也平平常常的,實在不足為患,另外皇上又晉封了兩個嬪,她親自都去管束過,不過是皇上一些安撫人心的舉動,祖父已經(jīng)關(guān)照過她,不要將這些小事放在心里,她也盡力去做了。 留下那個很不好對付的柳貴妃,樺月每次看到柳貴妃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孔,心里就不會歡喜,偏偏柳貴妃還引以為傲,傲什么,她才是方家的女兒,與當(dāng)年的方如萱一般,可以牢牢拴住皇上的一顆心,要同她爭搶的人,只有一個結(jié)果。 有些事情不用旁人來教,也會無師自通的, 只是,皇上的政務(wù)似乎越來越忙,留宿在御書房的時間也多,她派出去的人,回來回去都是皇上在御書房休息了,皇上又在御書房休息了,她不好多說異言,畢竟那是九五之尊,國務(wù)為重,不能總是兒女情長。 樺月有些恨意地看著汝月,在這個后宮里頭,對她知根知底的也只有眼前這個曾經(jīng)讓她喊做jiejie的女子,汝月不需要做太多,一個過于淡然的眼神,她都覺得那是在輕視自己,似乎在說,你同我不過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出身,甚至還不如她字跡流暢,還會家傳的女紅,她仔細想一想,雙親擅長的居然沒有半分教授給她。 父親寫的一手好字,曾經(jīng)握著汝月的手,十分耐心的一筆一劃來教,母親做的一手好針線,繡的花會開,繡的鳥會飛,宮里頭說到誰人的女紅手藝最好,第一個說起的必然就是如妃,她不會,她什么都不會! 哪怕是祖父后來請了最好的先生,最巧的女匠,教了又教,學(xué)了又學(xué),她依然覺得先天上頭已經(jīng)遠遠差了汝月一大截,外頭人教的,能和父母雙親教的比擬嗎。 汝月算什么,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居然搶奪去了本來應(yīng)該屬于她的那些,樺月甚至有時候懷疑,汝月當(dāng)年實施因為知道家中吃不飽穿不暖,才跟著宮選的人走了,將她留在家中自生自滅,可惜,可惜她命大,可惜她回來了,回到汝月面前來索回那些只應(yīng)該屬于她的。 一屋子的人,或站或坐,卻沒有一絲聲音,氣氛凝結(jié)成霜,叫人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可是皇后不開口,誰敢多發(fā)話,烏蘭的半邊臉孔已經(jīng)腫了,不想將另外半邊也送過去給人打。 “那是應(yīng)該的,就向已經(jīng)一心向佛的淑妃,你們盡管已經(jīng)不問后宮之事,卻依然是皇上在冊的嬪妃,本宮作為一宮之主,如何能夠就此虧待了你們?!睒逶碌难凵裼幸鉄o意地瞥了一下空蕩蕩的桌面。 身后的綠云心領(lǐng)神會,站出來道:“皇后娘娘親自過來,如何都不奉茶,真是沒有規(guī)矩?!?/br> 汝月已經(jīng)替烏蘭答了:“這里沒有備下茶葉,平日臣妾和宮女都只喝白水,所以才沒有奉茶。” 話說的很明白,不是不奉,是根本沒茶可奉。 綠云還等著烏蘭開口,又好尋個茬子,再教訓(xùn)她一次,汝月還掛著如妃的頭銜,她是不敢動的,動一動汝月身邊的宮女,還不是小菜一碟,要怪就該怪她沒有跟對主子,活該被打被罵,卻沒有想到,汝月似乎洞察到她的心思,先一步說了話。 “都說如妃娘娘非但做的一手好針線,還沏的一手好茶,卻落得每日喝白水的日子,聽起來實在叫人心酸。”綠云皮笑rou不笑地說道,被樺月的一個手勢給適當(dāng)阻止了。 汝月絲毫沒有介意的樣子,淡然地笑著與樺月相對而視,讓樺月將已經(jīng)準備說出口的話又統(tǒng)統(tǒng)給咽了下去,而始終端坐一旁的衛(wèi)澤,輕輕咳嗽一聲,卻開了口道:“微臣前幾日查看星象,有些異動,便當(dāng)即算了一卦,出來的卻是不詳之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