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自欺欺人
明源帝十分賞識汝月想問題的方式,他喜歡聽她換個視覺而娓娓道來,有時候她心細(xì)如發(fā),能夠察覺到他沒有留心到的,這會兒聽著她說完,才說道:“寡人也想過,太興殿不比其他地方,太后一向是要用慣的人服侍,要是寡人真的因為質(zhì)疑而將秋葵和整個膳房連鍋端走,怕是太后醒過來,第一個要找寡人算賬,當(dāng)年寡人趁著太后出宮未回,已經(jīng)將她最信賴的女子給拐走了,這個把柄至今還握在太后手中?!?/br> 汝月一聽皇上說,不會做得那么徹底,稍稍放了心:“臣妾總覺得皇上不過是在試探那些人,其實心里頭已經(jīng)料定了做此事的人。” “哦,此話從何說起?”明源帝顯然聽出了興致。 “皇上對太后生病一事,始終保持著心有成竹的態(tài)度,臣妾恨那些專找老弱婦孺下手的齷齪之人,所以請皇上在事后了解之時,定然不輕饒那個人?!比暝聸]有想問得太明白,既然皇上已經(jīng)暗示過,不是方家人所為,怕就是烏蘭所言,那些新入宮的嬪妃為之,當(dāng)真是不知好歹。,她又問了一句,“太后幾時能夠醒來?” “再睡兩個時辰?!边@是原太醫(yī)給出的時間,明源帝素來相信他的醫(yī)術(shù),很是果斷。 “那么皇上先回宮休息才好,等太后醒來,讓臣妾伺候在床榻之前,就當(dāng)是為皇上盡孝了?!比暝录?xì)聲說道。 “你可知道寡人已經(jīng)多久沒有合眼了?”明源帝的笑容有些飄忽了,“已經(jīng)三十六個時辰不曾碰到床鋪,聽到太后無恙的消息以后,心口一松,卻是困乏了,寡人不想再坐龍輦回去,就在你這里躺一躺,你候著等太后醒轉(zhuǎn),再來喚醒寡人,好不好?” 汝月應(yīng)著聲,還沒等說要喚人來服侍皇上寬衣,卻見他倒頭在猜整理好的床鋪中,大半張臉都埋進(jìn)枕頭中,說睡著就睡著了,她走過去,將錦被拉出,蓋在他身上,三十六個時辰,可不就是真正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他方才還笑著問過她睡得好不好,汝月心口一緊,嘆口氣在床頭坐了下來,輕手輕腳地替皇上取下束發(fā)的玉冠,想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想到昨晚,她說出失望一詞時,他眼底里頭掩藏不住的痛楚,她明明知道那是一條銳利的刺,卻毫不留情地手執(zhí)利器,扎進(jìn)他的身體里頭,因為她這八個月里一直在痛著痛著,所以就想讓他感同身受,皇上說她是了解他心思的人,此話不假,她曉得如何討他歡心,就曉得如何刺傷他的軟肋。 其實,她也不會好受,她口口聲聲同烏蘭說,她要放下那些情口口愛,只拿自己當(dāng)一個普通的嬪妃,做該做的事情,不做不該做的事情,然而每次都又在他一重一重的溫柔之中沉溺下去,明明將自己嗆個半死,一回頭,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她有些自愧,曾幾何時,她變成這樣的性格,與皇上糾纏不休,怕是要終其一生。 明源帝微微翻了個身,一只手不知如何按住了她的手背,像是知道那個人是她,握得很緊,嘴角卻慢慢揚(yáng)起,露出個祥和的笑容來,汝月看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那天夜晚,不曾仔細(xì)地看過他,只是覺得他已經(jīng)面容模糊,其實都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汝月便這般坐著守著,直到他又翻了個身,才輕輕將手掌抽離出來,被壓的時間長了,手指細(xì)微的麻木刺痛,她隨手揉了揉,站起身來,欲打開門出去,卻見常公公站在門外頭,一絲不茍的模樣,這會兒瞧著這張面無表情的太監(jiān)臉,都覺得生出幾分親切來:“太后可曾醒了?” “回如妃娘娘的話,老奴才去看過,尚沒有醒轉(zhuǎn)?!背9吐暣鸬馈?/br> “皇上有些累,在屋里睡著了,等太后醒了便來通報,皇上要趕著過去的?!比暝露诘?。 “是,太后那邊一有消息,老奴就敲門告知娘娘?!背9遄靡幌掠值溃盎噬弦灿泻眯r辰?jīng)]吃東西了,娘娘的宮女方才端了點(diǎn)心來,讓老奴給遣送回去了,老奴覺著太興殿的膳房可能有些貓膩。” “那么,勞煩公公另外派人手回去,從皇上的膳房取些來,等皇上醒了,可以先用一些?!比暝侣牰顺9捓镱^的意思,“你怎么在皇上身邊伺候的,讓皇上不睡不食的,要是熬壞了身子,可是大事?!?/br> “娘娘跟著皇上的日子也不短了,娘娘覺著皇上是個能聽人勸的性子嗎?”常公公的嘴角一抽,好似在笑,“也就娘娘在的時候,聽兩句,更何況皇上處理的都是要務(wù)正事,誰敢說讓皇上拋下公務(wù)去休息?!?/br>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汝月聽著只覺得常公公都是在為皇上鳴不平,好似他不肯睡不肯吃,都是她惹出來的禍,她很想問一句,那么皇后娘娘也不來勸幾句,那樣的容貌,再陪著軟言儂語的,她還不信皇上會板著臉不肯聽,不過這些話說出來,她自己也要糟心,還是不提為妙。 重新回到床榻邊,明源帝卻是醒了,汝月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淺眠,有些埋怨地嘟噥道:“便是公務(wù)繁忙,皇上也該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br> “是不是常公公那個老奴才同你嚼舌根了?!泵髟吹燮教稍诖查缴希豢掀鹕?,半真不假地問道。 “常公公也就敢在皇上背后嚼舌根?!比暝禄亓怂痪洹?/br> “你錯了,他就敢在你面前嚼舌根?!泵髟吹壅f完這句話,一個翻身坐起身來,趁著汝月不備,將她整個人攔腰抱在懷中再翻個身,就壓到了身體下面,兩個人的位置變了變,他俯視著她雪白的臉孔,慢慢,慢慢地俯下身,卻是將臉孔埋在她的脖頸鎖骨處,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昨晚上,寡人瞧出來了,重華也愛做這個動作,不愧是寡人的兒子?!?/br> 汝月想要去推開他,手底下又有些不舍,想著他也確實辛苦,索性不動地任由他扯開領(lǐng)口,重重地在肌膚上頭親了幾口,施施然地說道:“這些動作,重華可沒有做過?!?/br> 明源帝唔了一聲,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悶聲說道:“寡人幾天幾夜不睡,便是想要將手頭上的事務(wù)統(tǒng)統(tǒng)都處理干凈,寡人想著,早做完一點(diǎn),你就能早一點(diǎn)從昔時宮里頭出來,那里雖然不是虎xue龍?zhí)?,卻也是經(jīng)年失修的破落,寡人不想你真的一直住到芳華不再,韶華老去。” “可是臣妾卻破壞了皇上的計劃,急急忙忙地從昔時宮出來,皇上心里頭惱不惱?”汝月輕聲問道。 “有一點(diǎn)惱意,那日晚上,你想出來的話,為什么不同寡人說明,寡人好去接你,不用你走這么遠(yuǎn)的路過來?!泵髟吹鄣氖汁h(huán)在她的纖腰之上,“其他的,也就沒什么了,你也知道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有變數(shù),你回來就是個變數(shù),前一陣子重光從邊關(guān)逃回來也是個變數(shù),邊關(guān)戰(zhàn)事才是寡人最不想聽到變數(shù)的事情?!?/br> “臣妾這次回來,卻是有件東西想要拿給皇上來看的。”汝月想要押后才用的壓箱底的好物什,已經(jīng)在那里蠢蠢欲動,“等太后醒來,再請皇上一觀究竟?!?/br> “是什么?”明源帝才算是從她脖頸處抬起頭來,兩個人離得那么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她感覺到他溫?zé)岬谋窍⒙兊眉贝?,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樺月,再不肯伏在他的身體下面,冷不丁地在他的肩膀處一推,趁著個空隙坐了起來。 雖說,意想中可以諒解他身為皇上確實不容易,但是身體上卻一時半會兒的不能接受他的親近,明源帝一看汝月的神態(tài),大致就想到她的念頭,他既不能說她想得太多,又不能說自己實則沒有在旁人那里再多花心思,這會兒,說出來的話,即便是真的,也只會招她反感,索性什么都不說,也坐起身,挨著她的身邊。 汝月才要開口,皇上已經(jīng)搶在她前頭開口道:“寡人很是期盼你說要給寡人看的東西,是你在昔時宮的時候,想出來的?” 汝月有些感激,他沒有強(qiáng)迫她進(jìn)一步的親熱,也沒有固執(zhí)地糾纏這個問題不休,而是順勢換了個話題,她想要給自己一點(diǎn)時間,也給他一點(diǎn)時間的:“是,其實一直是在臣妾身邊的,在昔時宮得了好些空閑,臣妾就整理了出來,起初還有些看不明白,結(jié)果臣妾將原有的,和后來得的都合并在了一塊兒,才知道其中的奧妙,回頭就給皇上過目?!?/br> “你這樣一說,寡人就更加好奇了,好,既然你說回頭來看,就回頭來看?!泵髟吹凼趾谜f話的樣子,盡管只是小歇了短短的時間,精神氣倒是恢復(fù)了大半,又將常公公傳遞進(jìn)來的點(diǎn)心吃了兩件,喝過一盞茶,好消息傳過來,太后醒轉(zh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