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內(nèi)憂外患
明源帝聽了汝月所言,沉默了片刻之后,沉聲說道:“重光這孩子,在方佑天身邊待了這么久,寡人還以為他出息了,沒想到卻依舊如此,若不是你告知,寡人以為他已經(jīng)回到邊關(guān)去了,你不用擔(dān)心,寡人自然有法子抓了他出來,再重重罰他?!?/br> 汝月想一想還是將心里的擔(dān)憂都說出來,皇上對她那些前言不搭后語的揣測居然都能明白,她說幾句,他又問一句,既然受到這般鼓舞,汝月說得愈發(fā)大膽,沒想到末了,皇上卻說:“你的心意,寡人都明白,只是這些事情,你也是猜測,當(dāng)不成真,不要多想了,重華那里,寡人再加派些人手,重華安全,你才能定心?!?/br> 然后,匆匆讓常公公安置了步輦將她送回太興殿,滄瀾姑姑正好從流景殿過來,帶來一卷圖紙,正是琉璃宮的布局,汝月哪里還有心情在這上頭,都聽從了滄瀾的安排,一顆心早就飛出去了,皇上越是說不用擔(dān)心,她才會糾結(jié)放不開來。 這樣患得患失了數(shù)日,卻是傳來個天大的好消息,方佑天將軍在邊關(guān)打了大勝仗,一舉將鄰國的侵犯之軍盡數(shù)剿滅,鄰國的國主都被俘虜而下,寫了投降書,將王位禪讓給其子,并允諾以后每年的進(jìn)貢與歲幣,并且從國內(nèi)挑選出美貌的十二名貴族女子,連帶著成車的金銀珠寶,一同送往帝京。 琥珀正站在汝月面前將所聽來的說得繪聲繪色,汝月抱著重華,秦氏倚在一邊,都是不住地笑,烏蘭見琥珀說了半天,還特意倒了杯茶給她,汝月一只手輕輕拍著重華的后背,嘴角含笑不語,卻是真心歡喜的。 “娘娘是不是在擔(dān)心那十二名鄰國的美貌女子?”琥珀一時說得興起,口又快,掌不住。 被烏蘭狠狠瞪了一眼:“這種事情要擔(dān)心,也不該是娘娘擔(dān)心,還是讓閑來無事的皇后娘娘多為擔(dān)心才是?!?/br> “可不是說,皇后娘娘聽到這個消息,將屋子里頭的瓷器砸了十多件,據(jù)說在宮門外都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響,誰都不敢進(jìn)去勸慰?!辩晷χ攘丝诓璧溃澳锬镆欢ú虏坏?,綠云最后去請了誰來勸慰皇后娘娘?!?/br> 汝月連眼皮子都沒掀起,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欽天監(jiān)監(jiān)司衛(wèi)大人。” “娘娘真是蕙質(zhì)蘭心,一說一個準(zhǔn)。”琥珀說完了,才瞧見烏蘭給她使眼色,她知道的前因后果不如烏蘭清楚,倒是有些著急起來,“要是娘娘聽著覺得不妥,要不婢子再去打聽打聽?” “不用了,已經(jīng)很詳細(xì)了?!比暝碌f道,將重華交在秦氏手中,“我要出去一次?!?/br> 烏蘭十分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是要去欽天監(jiān)的掌事殿?” 汝月才算是露出一點笑容:“你們在我身邊也是一個一個學(xué)聰明了?!?/br> “娘娘去不得?!睘跆m急聲道。 “如何去不得?”汝月卻是停下了腳步,但聞其祥。 “別人能去,娘娘去不得?!睘跆m急得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她也說不上為什么不讓汝月去,只知道要是汝月去了,不是妥善之事。 汝月笑了笑,又自顧著往前走了,烏蘭在原地跺了跺腳,還是跟了上去。 沒想到的是,汝月被明月攔在了掌事殿的外頭,汝月開始還笑著問道:“衛(wèi)大人不在掌事殿?” “在,但是交代了,不想見如妃娘娘。”明月一臉糾結(jié)的樣子,小面孔板的緊緊的。 “是什么人都不見,還是只不見我?”汝月也不動氣,笑著又問道。 “有些人可見,有些人不可見,如妃娘娘見不得?!泵髟聛韥砣トミ€是這句話。 汝月倒是很尊重他,點了點頭道:“他說不見自然有他的道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在他身邊也有段時日了,和他說說,別管什么天數(shù),人道的,有些事情若要強扭過來,可能失去的比得到的會更多?!?/br> 明月閉著嘴點頭,一直等汝月走出十來步,聽得他在身后喚道:“如妃娘娘,師父他,不是和娘娘生氣?!?/br>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汝月笑著說道,笑容里頭有些澀意,明月離得遠(yuǎn)是看不清楚的,身邊的烏蘭卻是盡收眼底。 “娘娘先留步?!睘跆m似乎看到了什么,咦一聲,停下腳步來,汝月跟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慢慢地呆在原地,從掌事殿出來的人,明明白白卻是樺月,步子婷婷裊裊的,身后還跟著綠云,兩個人根本不知避諱,說笑著向著另一個方向離去,“娘娘,可信了婢子的話,衛(wèi)大人與皇后娘娘時常見面,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能有什么話題說的?!?/br> “皇上可知道?”汝月問出來,自己卻笑了,她與衛(wèi)澤曾經(jīng)豈非走得更近,衛(wèi)澤對她的心意款款,皇上又何嘗不知,既然當(dāng)時不會怎么,那么如今也不會怎么,只是她也有與烏蘭相同的迷惑,樺月與衛(wèi)澤到底有什么話,可以時時往來,樺月貴為皇后,汝月堅信委實也不會真的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來。 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樺月,簡直可以用眉飛色舞來形容其神態(tài),皇上久不去丹鳳宮,那是宮中不用相傳,人人皆知的秘密,難道說,衛(wèi)澤的掌事殿里頭有可以挽回皇上真心的秘藥不成,汝月抬起手來,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衛(wèi)澤將保命用的三顆藥丸都給了她,怕是想要拉樺月一把,也不能用什么秘藥了。 明源帝再過來探望時,汝月很細(xì)心地觀察他的神情,卻覺得與平日里根本沒有差異,說到那一場勝仗時,他簡直要暢快地拍案而起,一不留聲地喝道:“寡人便是在等這一日了,否則內(nèi)憂外患的?!?/br> 話并沒有說完,因為皇上已經(jīng)警覺多嘴,偷眼去看汝月,她仿佛是沒有聽出什么,正好俯身在給他沏茶,皇上這才微微放了心,卻不知汝月低眉垂目之間,被這句貌似無心的話,重重嚇了一跳。 方國義辭官多久,清疏在家,固然方將軍軍權(quán)在握,威懾邊關(guān),卻也從來不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這一次,借著清君側(cè)之名,怕是朝野牽連甚多甚廣,連帶著前皇后一脈都被徹底湮滅,錦嬪的父親最終還是落得個發(fā)配的罪名,錦嬪也被放置到了冷宮之中,整個后宮,得益最深之人,不得不說是新后樺月和又再次被器重啟用的方國義大人,據(jù)說在朝堂之上,方大人一言比皇上的話還管用,偏生皇上還多處縱容,外頭沸沸揚揚傳得都說新后媚君,一句枕邊風(fēng),比那數(shù)十年的老臣子進(jìn)言還要妥當(dāng)保險。 薛綽華的話,汝月還記得,整整齊齊放在方府門房的拜帖都已經(jīng)堆成了小山一樣高,可見有多少人盤桓在方府,只想從那盆滿缽滿的圣寵中,分得一杯羹,但是,薛綽華的態(tài)度依舊,甚至是若有似無地在與方家將關(guān)系撇得更清,而且將留置在宮中的方銳都一并帶走。 汝月害怕起來,這害怕是近日來,一天堆著一天而起的,越堆越高,總有一天會受不住那分量,傾瀉而下,她不敢多問,不敢多語,更不能當(dāng)著皇上的面問問清楚,那一次,皇上已經(jīng)將她的話給堵了。 明月將她攔截在掌事殿之外,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堵。 皇上與衛(wèi)澤兩個人,到底在盤算些什么,汝月的思緒飄出太遠(yuǎn),guntang的茶水已經(jīng)從杯中滿溢而出,倒在她的手背之上,皇上眼明手快,將茶壺?fù)屃诉^去,趕緊喚了烏蘭過來,用涼水浸泡燙傷的位置,又取來藥膏,親自為她涂抹。 清涼的藥膏,溫?zé)岬氖种福髟吹奂?xì)細(xì)抹上一層,才輕聲道:“在想什么,這般走神,燙傷了可怎么了得?!闭Z聲再溫柔不過。 汝月的眼睫扇了扇,低聲應(yīng)道:“臣妾驚到了皇上,將一壺好茶都給浪費了。” “無妨的,寡人以后還有很多年,可以慢慢來品你沏的茶?!泵髟吹蹖⑺氖种溉n起來,湊到唇邊,蜻蜓點水般的輕吻,這樣細(xì)小而旁若無人的親昵,讓汝月的臉頰緋紅起來,他嗤的一笑道,“明明重華都這樣大了,你如何還這樣宛如少女般害羞?” “臣妾聽得皇上說很多年三個字時,心有戚戚焉?!比暝碌穆曇舻拖氯?,因為明源帝已經(jīng)將左右都屏退,將她摟到胸前,嘴唇再一次落下來,已經(jīng)不復(fù)方才的柔軟,倒似狂風(fēng)暴雨一般,像是要將她的整個人都恨不能一口口吞下肚去。 汝月閉了眼承受,卻覺得心里的不安一點一點被消退剝除而去,此時此刻與她分享體溫與暖意的男人,雖然貴為君王卻在承諾與她以后的幾十年,不是海誓山盟,已經(jīng)足以令人傾心迷醉,不能自拔。 或許,只是她想得太多了。 無論是皇上,還是衛(wèi)澤,一旦牽連到了方家,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會緊張,樺月已經(jīng)做了皇后,方國義也權(quán)傾朝野,他們都得到了最想要的,還要去強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