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兔兔 第15節(jié)
溫明忍了又忍,在公共場合壓低了音量吼他:“蔣銳!” 蔣銳笑:“別生氣?!?/br> 他將手一翻,變魔術似的拿出來一小束花。 這花出現(xiàn)在這里就很假得很耐人尋味。溫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很氣人吧。他非但把人給截了,還把那位素未謀面的男士原本要送給溫明的見面禮拿過來玩。 蔣銳把花束一直懟到了溫明臉邊,笑得又帥又輕佻,朝溫明露出森白的犬齒來:“花,送你?!?/br> 仿佛這是什么好玩的事。 溫明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為什么跟著我?” 小曜已經(jīng)提醒過他了,是他自己太疏忽大意。 “發(fā)現(xiàn)啦?”蔣銳隨手將花一撂,一雙眼睛里還是毫無歉意的坦然,說:“我只是路上遇到的?!?/br> 這個“遇到”的范圍有待商榷,畢竟是隔了幾條街道都能聞著溫明的味一路找到幼兒園去的人。 他的話溫明不知道能不能信。 溫明擺出自己最強硬的態(tài)度道:“以后不要再跟著我了。” 蔣銳表示:“哦?!?/br> 溫明忍著怒意:“你為什么非要跟著我?” 蔣銳不假思索道:“我喜歡。” 溫明:“你喜歡?” 蔣銳:“喜歡兔子?!?/br> 蔣銳:“兔子,香?!?/br> 溫明同意。 但是他也氣憤地回敬:“可是我不喜歡狼?!?/br> 蔣銳:“狼,可愛?!?/br> 溫明忍耐中。 他想說自己不是種族主義者來著。但是狼,臭。 蔣銳一只手撐在下巴上,他離近了一點看溫明的臉。仿佛看不厭一樣極其合心意的玩具。 他全程都沒有說話,只是這種沉沉的視線讓溫明感到了不適。 但他這時候不能示弱,于是梗著脖子和那雙狼的眼睛對視。 蔣銳眸子的瞳色很特別,灰暗深沉得像云霧,又像某片陰晦幽深的海,看不清摸不透。 然而此時的溫明從那雙深灰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飾的喜愛之情。 蔣銳越是看下去,嘴角的那點笑意就越發(fā)真摯。 “狼天生就很喜歡兔子?!彼f。 聽聽這惡劣的語氣。溫明移開視線。 不是我小草莓不信你,但是你這話敢當著你吃過的那些麻辣兔頭的面說嗎? 看來是又一次談判無果,溫明心也累了。 他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看對面的蔣銳,帶上自己東西便往外走去。他說:“我現(xiàn)在要回家,你別再跟過來了。” 他起身后,蔣銳也跟著站起來,跟在溫明后面出了餐廳。 溫明十分不習慣于身邊突然多了一個這么高的家伙站著。像保鏢,寸步不離的那種。 或者說他還是不習慣成為矮個子的感覺。特別是在蔣銳面前,這讓他感到一種受制于人的憋屈。 所以為什么蔣銳還是跟著他。 溫明去提了自己停在外面的自行車,盡力無視旁邊跟著的大高個。 真的,他在想不如干脆就這么把蔣銳帶到警局算了。 溫明真考慮起了可行性。他正在牽著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就感覺自己的臉被一只手明目張膽地摸了一把。 是蔣銳終于對自己今天一直盯了很久的這張臉上手了。 溫明終于不堪其擾地停下腳步。他忍無可忍,對這個惡霸亮出了他齊整的白牙威嚇。 他已經(jīng)咬過蔣銳兩次了,他不介意再咬第三次! 那只作亂的手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蔣銳對他笑了一下。 這感覺簡直就像,溫明的行動在他預料之中似的。 蔣銳屈著食指,將那只手伸到了溫明唇邊。 然而這次和上次溫明咬他不一樣。上次蔣銳是不在意他咬,這次他故意要溫明咬他。 溫明本以為又是一次戲弄,但是不是,蔣銳是認真的。 蔣銳沒低頭,他垂著視線看溫明,烏黑的眼睫也跟著壓下來。顯得他此時凝視著溫明的眼神認真又專注。 “咬。”蔣銳親自指使他。 溫明維持著那個動作看他。蔣銳表情還有點懶散,語氣也很普通。 他沒有捉弄溫明時的那種笑意,也不是在生氣,簡直像是目的單純要溫明咬這一下。 甚至于抵在溫明唇邊的手指都十分穩(wěn)當,像是怕他咬不準似的。 指節(jié)輕輕抵著他的下唇。又許是看他遲遲不動,蔣銳失去耐心地將手指擠進了他唇間。 溫明的腦袋被頂?shù)煤笸肆诵?。蔣銳的指節(jié)沾上了他嘴里的一點濕潤。 那只手依然一動不動。 可是哪有人愿意讓自己被咬的。 而溫明站在那看蔣銳,他心情復雜地發(fā)著愣。 怎么辦,他好像知道蔣銳是什么意思了。 因為跟幼兒打交道慣了,他有時候反而容易理解一些粗暴簡單的行事邏輯。 蔣銳其人我行我素慣了,蔣銳匱乏正常人應有的同理心。甚至于沒有犯錯的認知,更缺乏道歉的概念。他身上帶著天然的野蠻和獸性,對欲望也毫不掩飾。 但是因為昨天他磕到了頭生氣,所以蔣銳正在讓他咬回來。 這大概是蔣銳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處理和解決問題。不是用無往不利的拳頭,而是將拳頭攤開讓他咬。 用蔣銳他世界的邏輯來解釋,這行為就相當于上次交手溫明輸了之后大發(fā)脾氣,于是今天蔣銳親自把自己送上門來給他打一頓報仇。 在他的邏輯里,他讓溫明咬回來,他們兩清。 溫明一直以為自己只是蔣銳吸兔的工具人而已。可是現(xiàn)在他自愿讓自己咬回去。 他就那么抬頭看著蔣銳的眼睛。仿佛正透過這面灰霧蒙蒙的窗戶,觸摸到屬于對面蔣銳的陌生暴力的世界。 第13章 (二更) 溫明那一口最后還是沒有咬下去。 蔣銳一個動作讓溫明那天回家之后想了又想。溫明心里覺得,蔣銳和他其實是一樣的人。 他的意思是,他和蔣銳是同一類人,走了大相徑庭的兩條道路,長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 一樣是從小就比身邊的人更高大有優(yōu)勢,溫明自然而然地就承擔起了照顧別人的大哥哥角色,仿佛照顧弱小是天然的義務。 所以他過得也比別人更累一點。 而蔣銳更恣意妄為,他成了一個以德服人的大惡棍,所以他過得也更加隨心所欲。 因此說蔣銳跟他其實又是完全不一樣兩種人。 之前溫明對于他那種作風不敢茍同。蔣銳這人的暴力和野蠻更是讓他不能理解。 只是經(jīng)過昨天那件事后溫明發(fā)現(xiàn)明明是之前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得偏見很深。 誰都沒有權利不允許別人按照哪種方式活著。他不能僅僅因為不喜歡蔣銳的方式,就全盤否定蔣銳這個人。 就像兔子吃草,狼吃rou一樣。 “有些東西,自己可以不吃,但不要反對別人吃,不要以為自己不吃的東西,誰吃,就是豈有此理?!?/br> 這話是汪曾祺說的。 當然,以上一切都是在蔣銳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 就因為他是為人師,所以溫明自己的那一套標準才是“正確”的嗎?所以就要求蔣銳活成另一個他才可以嗎? 溫明深刻地反思自己。 目前蔣銳看起來只是單純喜歡兔子而已,雖然他表達的方式有些驚悚和暴力。 好吧,是很驚悚以及暴力。 溫明皺起眉。在他考慮這些東西的時候,總是不覺就回想了起火鍋店里的對話。 “就沒有人能管得了他們了嗎?” “有啊。少管所?!?/br> 溫明想著這些事,獨自一人的背影在房間里一坐就有點久。 他在想自己,也在想蔣銳。 順帶著也想起了蔣銳這幾天對他做過的那些事。 在他們幼兒園,打你和折騰你都不一定是討厭你,也可能是想吸引你注意的表現(xiàn)。 目前的這頭年輕的巨狼對他這只老兔子的興趣還沒有消失?;蛟S真是和他說的那句話一樣,很不幸地,狼天生就很喜歡兔子吧。 又或許……溫明想到了什么。他無意識地啃了啃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