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3節(jié)
孟黎笑:“好,你推薦的,那我們得嘗嘗?!?/br> 姜之栩當然也沒什么意見。 于是他們三個就這樣過了馬路,走到另一條街尾吃烤魚。 李銜九走在最前面,走路時步子邁得很大,拖鞋也發(fā)出踏踏聲,腳底的泥星星點點落在他又白又細的小腿上。 他走路不知道等人,行為也不打算收斂,走路的功夫又抽了一根煙,煙霧被風一股腦吹到后面,嗆得姜之栩差點咳了出來。 姜之栩琢磨了一路——他該不會很難相處吧。 到了飯店之后,還不到10點半,老板說11點廚房才開火,他們三個人只好坐著等。 李銜九拆了桌上的碗具,給孟黎倒了杯水,開門見山說:“阿姨,趁著菜還沒上,有些話我想給你說一下?!?/br> 孟黎見李銜九模樣認真,頓了頓才回:“你說?!?/br> 李銜九靠著椅子,像沒有骨頭,胡亂抓了兩把被雨打濕的頭發(fā),才說:“阿姨,你也看見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他瞇了瞇眼睛,笑,“我性子野,我媽也管不了我,抽煙戀愛逃課……老師家長不喜歡什么,我偏偏就愛做什么?!?/br> 孟黎一頓,尷尬的看了看李銜九,又看了姜之栩一眼。 姜之栩也不由皺起眉頭。 三個人里,唯有李銜九最閑適,端起桌上的茶喝,無所謂的笑:“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孟黎的臉色已經(jīng)很不好了。 姜之栩憤憤抬頭看他,誰知道才抬眼,他就放下茶杯,挑眉看過來。 兩道目光撞個正著。 她一激靈。 他竟盯緊她不動。 她實在不擅長與人對峙,只好沒事人一樣低下頭。 孟黎看向李銜九,定了一定才說:“你不愿意跟我回家?” 李銜九換了個姿勢坐,拿一根手指搔了搔臉頰,像在思考的樣子。 只是看起來滿是敷衍。 孟黎緩了緩,正色問他:“那你自己在這怎么過?以后學怎么上?” “我手頭上有點錢,還可以申請住校,反正死不了。” 孟黎被他噎了一下。 想了想,還是說:“你再混,也是個孩子,那些個追債的,你媽都對付不了,何況你一個學生?”孟黎很堅定,“我不管你什么想法,既然你媽信任我,把你托付給我,我今天必須帶你走。” 李銜九的目光一直在孟黎臉上打轉。 像是探索,又像是無意識。 李銜九靜坐著不動。 姜之栩并不能看出他是怎么想的。 過了幾秒鐘,李銜九特冷峻的瞥過來:“我媽的麻煩,我該受,但你沒義務承受,你有權利不照顧我?!?/br> 姜之栩一愣,心里有一小塊地方窸窸窣窣塌陷了。 孟黎也明白原來他是不想拖累別人。 心不由一軟:“阿姨明確告訴你,我們一家人都歡迎你過去,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你不用有任何負擔,以前怎么生活,以后就怎么生活。” 李銜九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菜單,喊:“老板,魚能提前上嗎?我們趕車。” 孟黎一聽,知道這孩子拎得清,忍不住笑起來,忙說:“多加點菜,我請?!?/br> 姜之栩在一旁佯裝玩手機,自覺誤會了他,心里不好受。 偶爾瞥他一眼,知道他低著頭,并沒有看她,就很快移開了目光。 - 吃完飯之后,李銜九去他朋友家拿行李,姜之栩和孟黎在門口等,不一會兩個男生推著一個大箱子,拎著一個書包就出來了。 走在后面的男生遠遠看到了姜之栩,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吃驚地說:“…你……是你?!” 孟黎不明所以,干笑著問:“怎么回事?” 姜之栩還是淡淡的,看了男生一眼,并沒說話,只禮貌笑了笑。 她并非是孤僻的女生,只是在陌生人面前比較安靜,而這件事她也不知道從何解釋。 最后還是李銜九解釋:“我和王信昨天遇見她了。”他看著姜之栩,話卻是對孟黎說的,“我小時候見過她,認出來了,才想起日子記錯了,就給你回了電。” 姜之栩緩緩抬頭,對上李銜九,問:“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我七八歲的時候。” 李銜九“嗯”了一聲,話意不明。 姜之栩去看他的眼睛,潭水一樣深的瞳仁,有把人吸進去的旋渦。她覺得危險,就把目光移到他眉心上:“都十年了,你記性很好,我都不記得了?!?/br> 他愣了一秒。 然后輕輕一呵,笑了出來。 他笑時有梨渦,打破了他不笑時的冷峻感,那叫一個春風春水初盛,漫山遍野都鮮活起來。 姜之栩一時呆了,或許是因為他笑,或許是因為不知他為什么笑。 他耐人尋味的罵了句臟,或許是因為長輩在,所以講的極快極輕,后面的話卻又很清晰:“cao,我小時候長得又黑又瘦又矮,像只野猴子似的,你認得出就怪了?!?/br> 孟黎也笑:“倒是你,七歲到十七歲,就像是等比例放大一樣?!?/br> 這下只有姜之栩尷尬了。 還好很快孟黎就打上了出租車,李銜九和他的同學王信告別了幾句,一個說什么“爸爸會想你的”,另一個說“滾吧臭兒子”。 這種調侃姜之栩常聽班里調皮的男生說,于是忍不住低頭笑了笑,又用余光看孟黎。 孟黎沒什么反應,李銜九到底不是親生的孩子,就算說了臟話,她也只當沒聽見。 上了車,孟黎問李銜九關于轉校的事,姜之栩戴上耳機聽李志唱鄭州,聽萬能青年旅店唱石家莊。 從萊城到青城坐高鐵要三個半小時,出站之后,已經(jīng)下午六點多了。 姜學謙就等在出站口不遠的地方,遠遠看到人了,就下車來幫忙推行李箱。 剛才上車的時候,孟黎也想幫李銜九拿行李,但他不肯,這會兒姜學謙來,他一點不忸怩,說了句“謝謝叔”,就把箱子給姜學謙了。 他們一行人到車里去。 姜學謙怕他們餓,還買了肯德基來,孟黎和姜之栩一人拿了一個漢堡。 李銜九大概是還不太習慣這種熟絡,什么也沒有吃。 大家也都沒硬勸他吃。 姜學謙以前常說,一個屋檐下生活的人,只要有一個人過的不舒坦,其他人就都不會太好過。 大家都想讓他怎么舒服怎么來。 姜之栩和李銜九齊齊坐在后面,一個吃漢堡,一個鼓搗手機。 姜之栩大氣也不敢出,吃的小心又斯文,恐怕他余光看到她的窘樣。 開了半個多小時車才到家。 孟黎領著李銜九去看房間,又對姜學謙說:“太累了,不做飯了,你去附近飯店炒幾個菜吧?!?/br> 姜學謙便問李銜九:“你喜歡吃什么?” 原本以為他會說“隨便”,誰知道他卻認認真真說了句:“我是四川胃?!?/br> 姜之栩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他眼光也掃過來,隨口問:“你不吃辣吧?” 姜之栩一愣,點點頭,又搖搖頭。 腦子反應不過來,人的嘴就笨了。 姜學謙這時忽然喊她:“閨女,你和我一塊吧,一個人拎不過來?!?/br> 孟黎便罵:“這么大人了,飯不會做,菜還不會買?!绷R完還不忘叮囑姜之栩,“栩啊,你別拎帶湯的,太燙?!?/br> 姜之栩笑笑說“知道啦”。 下了樓,和姜學謙一前一后去了飯店,一路上父女倆也沒怎么說話,直到等菜的空檔,姜學謙猶猶豫豫喊了聲:“閨女。” 姜之栩問:“怎么了?” 姜學謙咳了一聲,才說:“以后家里多了個男孩子,你處處都要注意,睡覺要鎖門,洗完澡之后,別穿著吊帶裙大喇喇在躺椅上晾頭發(fā)……” “……”姜之栩這才反應過來姜學謙喊她下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學謙解釋:“你們青春年少,正是荷爾蒙蠢蠢欲動的時候……懂吧?!?/br> “爸,你們學校是不是早戀率太高了?”姜之栩打斷他。 姜學謙在一所初中當副校長,前段時間經(jīng)常抱怨有學生早戀,就抱在cao場樹蔭下親嘴,讓他撞上好幾回。 姜學謙雖然是教育工作者,但還是不習慣對自己的孩子講一些話題,姜之栩聽著尷尬,他講起來也是很尷尬的,卻不得不說:“早戀是次要,我更怕他是個放肆的,對你在行為上不注意……” 這話說出來,姜之栩耳朵都紅了。 可既然開了話匣子,姜學謙說的更順嘴了:“就算你們不戀愛,可你從小就招男孩惦記,萬一他有想法,哪怕是碰碰你,摸摸你,那都是……” “停停停?!?/br> 姜之栩實在聽不下去了,想想那個人,雖然透著幾分混蛋樣兒,但言行上來看,還是很有分寸感的。 “爸,我不覺得他是那樣的人?!?/br> “我也沒戴有色眼鏡看他?!苯獙W謙說,“但作為家長,尤其你又是女孩子,容易吃虧,我必須多想一點,也有義務提醒你這些,你在這些事上多警惕沒壞處?!?/br> 這些姜之栩也不是不明白,忙說:“好,我注意。” 這是姜學謙第一次跟她聊男女之間的事兒。 有些姑娘天生就是對感情遲鈍的,姜之栩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家長對她還算放心。 但其實,她并不缺人追,品學兼優(yōu)的學長和混社會的隔壁班草都追過她,可她誰都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