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二節(jié) 死獸
脖子很疼。 綠珠眼睛睜得很大,她看見了太子握住小刀,朝著自己的脖頸上用力切了下去。 刀很鋒利,卻畢竟不是兵器。它的作用只是切rou,這種習俗也是跟北邊蠻夷所學。那些茹毛飲血的家伙吃飯從來不用筷子,看中獵物身上的某個部位就切下來。據(jù)說那邊有一道名菜叫做炙活人,餐具只有一把刀子。綠珠從未見過,只是從侍衛(wèi)們平日里的言語里聽過一些。 太子切得很用力,大股鮮血從綠珠脖子上的傷口噴涌出來,濺得他滿身都是。 綠珠拼命掙扎,卻被站在旁邊的另一名侍衛(wèi)狠狠掄拳砸中腹部,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整個人軟塌塌的,如同一條脊梁骨被砸碎的蛇,歪躺在桌邊任由太子為所欲為。 嘴角開始不斷冒出血泡,綠珠感覺自己的喉管斷了,雖然在張嘴,卻無法發(fā)出聲音??梢月牭浇饘俚都饽Σ敛鳖i內(nèi)部骨頭發(fā)出的恐怖聲響。很硬,非常刺耳。 “饒……饒命……放……過……我……” 綠珠的每一個字說得都很艱難,她的眼睛里閃爍著驚恐和絕望。兩條細嫩白膩的胳膊不時抬起,又無力的落下。腿腳無意義的在地上亂蹬,把華貴的地毯推攮開來,不再平整,變得遍布皺紋。 綠珠很是后悔。早知道會是這樣,還不如選擇跟著那個殘廢的男人,老老實實侍候他一輩子。畢竟,那種日子雖然難熬,卻可以活下來,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被太子當做玩具,擺在食案上用刀子切割腦袋。 綠珠的頭很快被切了下來。整個過程很是費力,主要是因為工具不趁手。太子一向喜歡吃烤羊,對于如何從骨頭中間把羊rou剔下來,頗有心得。脊柱有多塊骨頭鏈接構成,只要用刀尖切斷其中的鏈接,自然就能將腦袋與身體分開。 這需要非常的仔細,還有無比的耐心。更重要的,需要對人體構造有著足夠充分的了解。 太子殺過很多人。在這方面,他經(jīng)驗豐富。 看看沾染了鮮血的雙手,太子撇了撇嘴,順手抓住死不瞑目的綠珠腦袋,往面前的湯鍋里一扔。很快,沸騰的湯水漸漸變得平靜,綠珠美貌的容顏被煮得發(fā)白,眼睛也不再是黑色,徹底變成了兩團看著就令人生厭的渾濁硬物。 一名年輕侍女捧著裝有清水的銀盆款款走過來,在太子面前跪倒,請?zhí)觾羰帧?/br> 拿起潮濕的毛巾,看了一眼腳下尚在抽搐的無頭尸體,太子漫不經(jīng)心地吩咐:“抬下去,讓奮武將軍今天晚上吃頓好的?!?/br> 奮武將軍是南疆蠻族進貢的一條大型獵犬。性子兇猛,甚至可以對敵虎狼絲毫不落下風。進貢的蠻人說了,馴養(yǎng)這種惡犬的秘訣在于喂食。若是常年讓這畜生吃人rou,牙齒會變得異常鋒利,性子也會變得格外瘋狂。 太子就喜歡這種兇悍野蠻的怪獸。雖然說一千道一萬,它畢竟只是一條狗。 庖廚領命,帶著人把綠珠尸首和湯鍋抬了下去。幾個人剛剛走下臺階,身后又傳來太子陰冷低沉的聲音。 “楊道長已經(jīng)廢了。本宮這里不留廢物。昊天門那邊當時把你送過來的時候,就說過你的生死全由本宮負責。連著楊道長一起抬下去吧!血rou別浪費了,撒點咸鹽腌一下,奮武將軍今天吃不完,就留著明天加餐?!?/br> 楊凱猛然抬起頭,眼睛里全是恐懼和瘋狂。他不顧一切咆哮著:“不,殿下你不能這樣。我,我是昊天門的人。我,我要見師傅!我要見黃師叔!” 太子歪著腦袋注視著他:“你是說黃志平?那個老家伙不會理睬你。你以為本宮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下令殺人的人嗎?本宮給過你機會,但你的表現(xiàn)跟綠珠沒什么分別。若是你已經(jīng)筑基,說不得本宮還會對你額外高看,留下來做個近侍也好。區(qū)區(qū)煉氣士而已,只要本宮發(fā)出詔令,隨時都有人過來揭榜求職?!?/br> 停頓了一下,太子繼續(xù)道:“你以為剛才那一拳是白挨的?那是本宮給你的最后機會。若是你能挺得住,本宮會留你下來,或者放你回山繼續(xù)修煉。很遺憾,你的修為比起其他同階修士還要低微得多。真不知道你師傅當年究竟怎么會選中了你這種廢物?也罷,奮武將軍最近一直在吃活牛和活豬,估計已經(jīng)膩了。它還從未吃過修士,用你的rou來換換口味,也算是物盡其用。” 楊凱還想再說點什么以求能夠改變命運,旁邊的侍衛(wèi)卻早已等得不耐煩。太子的話剛一說完,侍衛(wèi)們立刻抓起楊凱的腿,倒拖著他往外走。很快,楊凱已經(jīng)聽不見太zigong中的人聲音樂,也看不到那邊的任何景物。 一片死寂的感覺讓太子很不舒服。他皺著眉頭,叫過一名身邊近侍,吩咐道:“拿上我的令牌,現(xiàn)在就去盧府,把那三匹玄天駿帶回來。本宮可沒興趣參加什么拍賣會。楊凱這個廢物,簡直就被盧家老頭子當坐白癡耍著玩。既然交了訂金,直接把東西帶回來就是。這趟差使,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再說一遍,本宮這里不養(yǎng)閑人。若是連這種區(qū)區(qū)小事都做不好,那就自覺一些,主動去找奮武將軍作伴吧!” …… 楊府外院。楊家姐弟的面前擺著一張桌子,四菜一湯,外加一壺酒,吃得很是舒服。 楊天鴻在徐彪的問題上沒有發(fā)表額外意見,這讓楊秋容很是驚訝,也有些隱隱的歡喜。這個世界仍然還是男尊女卑,若是父母雙亡,jiejie的親事往往要由家中男子,也就是弟弟做主。當然,前提是弟弟已經(jīng)成年,能夠撐起整個家業(yè)。 姐弟倆邊吃邊聊,說著說著就聊到了關于荒獸和盧家的事情上。 “小弟,你這次運氣不錯??!能夠捉住那么多的避水金睛獸和玄天駿。我聽說,那都是非常珍惜的荒獸品種?!?/br> “你為什么要把那些荒獸全部交給盧家?八百萬兩銀子雖多,可是以避水金睛獸和玄天駿的身價,在任何地方都能賣出去。全部給了盧家,實在太可惜了。還不如另外尋找渠道賣掉,直接拿銀子從盧家那邊換婚書好得多。就算他盧家聯(lián)絡京城上下各種人物控制了市場,我們也可以把荒獸運到外地去賣。小弟,不是jiejie說你,在這件事情上,你還是欠了考慮?!?/br> 楊天鴻扒了一口米飯,一邊嚼著飯菜,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那些荒獸可不能動。盧家膽敢用婚書這種東西要挾你我,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br> 聞言,正在夾菜的楊秋容停下筷子,狐疑地看著楊天鴻,問:“你是說,你是故意的?” 楊天鴻咽下嘴里的食物,點點頭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最多七匹玄天駿就能值得八百萬兩銀子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瞞得過我的眼睛?盧家老鬼很是精明,對于同樣精明的人,他們會本能的提防??吹侥敲炊嗟谋芩鹁ΛF和玄天駿,盧家老鬼只會認為我不識貨,也不知道行情。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守城官兵正好有個不長眼的家伙主動站出來收錢,我當然要故作囂張跋扈一刀砍死。只有這樣,消息才會擴大,才有更多的人對此產(chǎn)生關注。前往盧府的路線,我選擇了最為繁華的地段,消耗時間也最多。只有這樣,才能讓想要購買的人提前找到盧家。盧家老鬼一向精明,斷然不會放過這種能掙大錢的機會。在我想來,盧家應對之法不外乎兩種。一是拿出婚書收下荒獸,從此兩家再無瓜葛。二是想方設法壓低這些荒獸的價值,貴貨賤賣。這種事情盧家很擅長,一百萬兩銀子的東西,硬是被他們說成是只值得區(qū)區(qū)幾萬兩銀子。卑鄙無恥之極,真乃世間罕見?!?/br> 楊秋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你當著盧家人的面,砍殺了那些荒獸?!?/br> 楊天鴻笑道:“這一招,還是從盧家老太爺那里學來的?!?/br> 楊秋容抬起一雙很是好看的眼睛,不解地問:“此話何解?” 楊天鴻道:“我聽說,盧家老鬼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重金夠得兩只極品玉碗。當時就有人想要以三倍的銀兩求購,盧家老鬼斷然拒絕,說是要買的話,至少要拿出五倍的銀子。對方當然不肯,于是據(jù)理力爭。盧家老鬼干脆把其中一只玉碗當場砸碎,如此一來,剩下的那只玉碗,就變成了孤品。一時間,想要求購的人趨之若鶩,盧家老鬼順勢把價格生生提高了二十倍。用他的話來說:獨一無二的東西,價值和利潤遠遠超過貨物數(shù)量。” 楊秋容深以為然:“所以,你就砍殺了大部分荒獸,只留下最后四頭?” 楊天鴻的笑聲有些張狂:“既然他盧家覺得十七頭荒獸最多值得二百萬兩銀子。那我就干脆把這些荒獸一頭一頭全部殺光,看看你盧家究竟會作何反應?畢竟,事先已經(jīng)說了,所有荒獸都用于抵償所欠盧家的銀子。殺一頭,他們的好處就少一些。這種把戲盧家老鬼當年玩得很是純熟,我不過是借鑒前人罷了?!?/br> 楊秋容想了想,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可是如此一來,剩下的荒獸價值也就驟然倍增。以盧家的手段,那些荒獸至少要賣到上千萬銀兩。這相當于白白送了一大筆錢給他們。算來算去,還是我們吃虧?!?/br> 楊天鴻擺了擺手,認真地說:“我怎么可能讓盧家稱心如意?盧家這次打錯了算盤。若是盧家老鬼之前就交出婚書,楊、盧兩家說不定還能結個善緣。至于現(xiàn)在嘛……只要收下了那些荒獸,也就相當于盧家自己找上了大麻煩?!?/br> 楊秋容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楊天鴻自信地笑笑:“那些荒獸路上被我用特殊飼料喂過。無論御獸師如何檢查,都不可能發(fā)現(xiàn)這種上古秘術。它們表面上看起來很健康,內(nèi)臟卻俱已受損。那些荒獸活不了多久。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全部暴斃?!?/br> 楊秋容徹底明白了:“所以,你才要求盧家請來順天府和御獸師,當場確認那些荒獸的情況,完成交割?” 楊天鴻臉上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只要完成交割,荒獸就變成了盧家的東西,與我楊家再無干系?,F(xiàn)場所有人都可以證明,荒**給盧家的時候沒有任何問題。有順天府和御獸師坐擔保,盧家在這方面翻不起事情。這種官司就算打到陛下面前,咱們手中仍然有足夠的證據(jù)。哼!倒是他盧家,訂金就早早收了一大把。若是那些荒獸死了,我倒要看看,盧家老鬼究竟怎么收場?” …… 盧府。 天邊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把大地照得一片銀白。 為了照顧這些價值昂貴的荒獸,盧家特地騰空了后院馬廄,還鋪上了柔軟的干草。只不過,原本神駿威猛的避水金睛獸和玄天駿躺在了地上,眼皮耷拉著,鼻孔里發(fā)出沉重的呼吸,顯然是離死不遠,氣息微弱。 盧經(jīng)杵著拐杖,怔怔地站在馬廄里,一雙老眼滿懷恐懼看著距離最近的玄天駿,身子不住地搖晃,仿佛隨時可能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為什么會這樣?之前把荒獸收進來的時候,它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這是盧經(jīng)和盧葆業(yè)所問最多的話,卻沒人能夠回答。 御獸師是一門頗為特殊的職業(yè)。只不過,因為身處環(huán)境和所在位置的叫法不同。他們廣泛分布在天下各國,無論城市還是鄉(xiāng)間都有。馴服貓狗、調(diào)教牛馬,甚至孵化雞鴨等所有與獸類有關聯(lián)的事情,運作人員都可統(tǒng)稱為“御獸師”。這個職業(yè)有很多分支,有人帶著馴養(yǎng)的猴子在街頭賣藝,有人在鄉(xiāng)間專門為農(nóng)戶閹割雞鴨牛羊,還有人依靠祖上傳下來的特殊本領,成為往來山林之間經(jīng)驗豐富的獵手……總之,御獸師不是什么冷門職業(yè),只是很多人對荒獸不是很了解,能夠控制并且駕馭荒獸的御獸師,雇傭價格自然要比鄉(xiāng)間的閹**刀者昂貴得多。 盧家有一名專業(yè)的御獸師。 順天府也有一名專門負責荒獸檢查的御獸師。 現(xiàn)在,兩名御獸師都在這里,卻誰也說不清楚這些荒獸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搜腸刮肚半天,其中一人才囁嚅著說:“也許,是喂食的方法不對,它們吃壞了肚子?!?/br> “放屁!” 盧葆業(yè)從旁邊沖了過來,怒火沖天,連聲咆哮:“所有飼料都是最上等的嫩草,還拌上了雞蛋和豆面。這種精料還是你自己提出來,說是避水金睛獸和玄天駿都吃草葉,這是它們最喜歡的食物?!?/br> 那名御獸師撓了撓腦袋,不太確定地說:“也許,黑森山里的草葉與這里不同?;蛘?,后面喂養(yǎng)的飼料里,摻雜了某些有毒物質(zhì)。這種事情很常見,不少毒草混雜在飼料里面,荒獸不具智慧,不會區(qū)分,吃下去,所以……” 盧葆業(yè)拳頭攥得極緊,雙眼一片赤紅,從喉嚨深處咆哮而出的聲音幾乎要把馬廄震塌:“簡直,簡直就是一派胡言?!?/br> 盧經(jīng)強壓下內(nèi)心的火氣和恐懼,上前幾步,拍了拍盧葆業(yè)的肩膀,示意他讓開,自己注視著從順天府請來的那位御獸師,認真地說:“敢問一句,之前檢驗荒獸的時候,可否發(fā)現(xiàn)過什么端倪?” 那位御獸師年過五旬,為人正直,乃是順天府專管御獸一類事務的吏員。他拱了拱手:“回稟盧家老太爺,這些荒獸身體強健,之前交割的時候,在下就仔細驗過。無論心脈還是五臟都無問題。楊小將軍的暴虐,多少對活著的荒獸情緒上有些影響,但絕不致命?,F(xiàn)在發(fā)生這種事情,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定要從中尋出個究竟,恐怕還是如府上這位師傅所言:應該是在后來喂食的飼料上出了問題?!?/br> 盧葆業(yè)喊叫的聲音更大了:“不,這絕不可能!所有草料都是我親自看顧著拌和,雞蛋和豆面也是我家倉庫里的上等貨。不要說是荒獸,就算是活人吃下去,也絕無問題?!?/br> “夠了!” 突然,盧經(jīng)口中爆發(fā)出低吼。他轉過身,掄起拐杖,朝著兒子肩膀上重重砸了一下。雖然不是很疼,卻把暴跳如雷的盧葆業(yè)徹底驚醒。 盧經(jīng)轉過身,溫和地朝著順天府御獸師行了個禮,同時遞過一個厚厚的銀包:“辛苦了,這里是一點小意思。還望貴師出去以后,不要胡亂說話。只要過上幾天,此事與你也就再無牽扯?!?/br> 御獸師深深地看了盧經(jīng)一眼,接過銀包,點點頭,跟著一名家丁,轉身離開了盧府。 盧葆業(yè)跟著父親來到家中靜室。 這里沒有外人,盧葆業(yè)仍然想要把事情說個明白:“父親,那草料絕無問題。兒子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我親自看著下人從倉庫里拿出飼料,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