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鴻凝視著懷里的小荷，又一次看見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很是疼惜地默然擁她入懷，淡淡地說：“累了就休息一會兒……睡吧。”

    他的聲音好像是有魔力一樣，小荷靠在他逐漸溫暖起來的懷抱里，覺得眼皮漸漸沉重。不一會兒，她的呼吸聲均勻地在楊天鴻耳邊響起來。

    已經(jīng)是睡著了。昨天夜里，還有今天的一陣折騰，真的是把小荷累壞了……男人，真是一種極其可怕的動物。

    楊天鴻默默低頭，雙唇輕觸她光潔細膩的額頭。從身后拉了一床薄被過來，用被子將她圈在懷里。

    ……

    平靜安寧的時光不可能永遠一直持續(xù)下去。

    阮陳額余選擇了投降，也帶來了越族大軍集結的消息?！凹毎睆母鞯厥占鴣淼那閳箫@示，阮陳額余沒有撒謊。就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南方地區(qū)所有越族部落聯(lián)盟集結起上百萬萬人。先是在阮陳黑虎的居城諒山會合，而后又花了三天的時間進行分配整隊，這才浩浩蕩蕩沿著大江一路向北。

    斥候?qū)⒃阶迓?lián)盟發(fā)兵的消息傳回了沅縣，初步加固完防御工事的楊遂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他已經(jīng)接到從安州那邊過來的消息————驃騎將軍楊天鴻率領玄火軍主力已經(jīng)南下，越過了季平要塞的地界。按照著去時開辟出來的路線，大概一個月后就能抵達這里。

    這是從捕獲阮陳額余之后，楊天鴻就定下的計謀。一直以來，沅縣這里一直沒有增兵，兵員數(shù)量還是保持著之前的五萬規(guī)模。目的，就是為了讓越人蠻夷覺得沅縣防守空虛，也估計著安州那邊調(diào)不出大軍，這才會鼓起勇氣集結大軍過來交戰(zhàn)。

    楊天鴻的名聲如今在越族之地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人人都知道楚國那邊出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狂魔。越族國王甚至發(fā)下多達十萬金的重賞，只為了求取楊天鴻的項上人頭。這玄火軍殺的人多了，安州附近的越人村寨統(tǒng)統(tǒng)都被殺戮一空。越人活不下去，只能是朝著南方大規(guī)模遷移，也給越族內(nèi)部引發(fā)了諸多矛盾。總之，對于越族人來說，真正是對楊天鴻恨不得食其rou啃其骨。只不過，在滿懷怒火想要報仇的同時，也在膽戰(zhàn)心驚畏懼著楊天鴻的無上勇名。

    楊天鴻需要得到整個越國。此役，只是整個計劃當中的目標之一。更大的戰(zhàn)略目的，則是為了依托沅縣堅固的防御，能夠消滅更多的越族蠻夷。現(xiàn)在，楊天鴻巴不得越人不逃跑，而是集中大軍過來拼命。

    為了讓越人蠻夷有更多打仗的勇氣，楊天鴻將手頭整編完畢的軍隊都是向著東面和西面方向開拔，做出一副時刻防備著楚國，也警惕著來自其它方向威脅的趨勢。越人派出了大量細作，小心翼翼地觀察之后，果然覺得楊天鴻不會向沅縣地區(qū)增兵，至少是短期之內(nèi)不會增兵。因此，阮陳黑虎集結起大軍，也要趁著楊天鴻無暇分兵的機會，徹底消滅楊遂這個釘子了，永遠占據(jù)沅縣。

    在越族人的軍事概念當中，顯然沒有遠距離行進的概念。他們并不知道，由安州出發(fā)，向東面開拔的玄火軍，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精銳老兵，剩下則是整編時必要的長途拉練的新編軍士。這些秘密，不可能被外人知曉。越人根本不會明白訓練一支軍隊需要做這么多功夫。畢竟，按照越人的習俗，勇士生下來就是勇士，根本不需要訓練就會打仗。至于玄火軍的訓練制度，在越人看來永遠不可能理解。

    上百萬大軍，這個數(shù)字絕對沒有錯。事實上，越人集結的第一批大軍就多達六十萬。那還只是越人在諒山范圍內(nèi)集結的部分兵力。阮陳額余沒有說錯，阮陳黑虎在族群當中的地位很高，號令一下，從出發(fā)地諒山到接近沅縣的十里之內(nèi)，到處都是越人蠻夷的身影，沿著江水兩岸看去真的是密密麻麻。連帶著金沙江這條連接著長江的大河河面上，也鋪滿了越人cao駕的小舟。

    是的，金沙江。這條大江在楚國地圖上根本沒有名字。楊天鴻也是按照另外一個世界的習慣，給這條江水起了這么一個名字。當然，現(xiàn)在江水是在越國境內(nèi)，楊天鴻也沒有興趣把江水改名叫做什么見鬼的湄公河。

    湄……湄尼瑪個逼的河！

    楊遂接到斥候回報：越人蠻夷此次集結的總兵力多達一百萬以上。光是先頭部隊，就多達三十萬。整個大軍行進前后拉得足有七八十里長，聽到這個探查的消息，楊遂只能是連連搖頭，直呼可惜。

    要是按照正常情況。越人蠻夷將自己部隊的行軍拉得那么長，楊遂肯定是不會放過這個分段襲擊的機會?？上У氖?，他在沅縣的主要目標，就是要擺出一副弱勢的樣子，讓越人像是蒼蠅聞到屎味一樣的撲過來。這一戰(zhàn)，而不是以擊敗越族蠻夷為目的，楊天鴻要的是全殲。不然的話，趁著越人大軍拉開出兵的距離和路線，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還是那句話，只有死掉的越人，才是最好的越人。

    心癢貓抓的忍了好幾天時間，楊遂眼見越人大軍行軍速度依然是不緊不慢，先頭部隊已經(jīng)抵近沅縣十里之內(nèi)，后續(xù)部隊卻還在數(shù)十里開外……無奈之下，楊遂只能召來將校們一起商議。

    “尼瑪，老是縮在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該動不動，恐怕會讓越人鬼子起疑心。本將尋思著，咱們是不是該派人襲擾一下？”

    是??！自己老老實實待在沅縣，固然是為了吸引越人蠻夷上門攻打?？墒乾F(xiàn)在，龜縮在縣城里，眼睜睜看著有天大的好機會而不利用，確實是顯得太反常了。越人將領不是豬，阮陳黑虎也是越人當中響當當?shù)穆N楚人物，不可能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

    沅縣這一戰(zhàn)至關重要，楊天鴻在沅縣此地也放了好幾個親衛(wèi)家將坐鎮(zhèn)。剛剛提職成為都尉的楊林就是其中之一。楊林此前跟隨著自家公爺遠征戎狄，可是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匆姉钏煺偌娙松套h，楊林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有著大好機會不抓住，越人恐怕是要起疑，不如這樣，咱們出兵攻擊越人先頭部隊，一旦有越人的后續(xù)部隊支援上來，假裝不敵退回來便是。如此一來，也能坐實我軍防御有余，出擊不足的士氣低迷假象。只要做足了樣子，就不怕他阮陳黑虎不上當?！?/br>
    眾人先前都是贊成出兵，但是還沒講出這么一層關系。楊林剛一說完，所有人，連帶著主將楊遂都是不斷頷首。他沉吟片刻，說道：“既然楊林都尉已經(jīng)有這么深刻的了解，那么這次出戰(zhàn)的人物，就交給你了。”

    楊林也不矜持。直接應道：“屬下必定首戰(zhàn)告捷?！?/br>
    在沅縣這個地方，從來都是地廣人稀。五千戰(zhàn)兵看似不少，可是被楊林從沅縣東門帶著而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蹤跡。稍微繞了一下路線，從東南面進行一個小迂回，在這期間越人大軍竟然是毫無察覺。

    很快，大約繞了約二十里路，楊林率領的五千戰(zhàn)兵在一片荒地的區(qū)域，終于是被越族蠻夷的斥候發(fā)現(xiàn)。不過這個時候，楊林的部隊已經(jīng)距離越人的先頭部隊建立起來的城寨只有二里地。

    越人的軍隊駐軍營盤，不叫軍營，而是叫城寨。那是因為越人集結起來的隊伍根本就不規(guī)范，是以部落形式的方式來成軍。除了其中有極少一部分有著中原基本軍事知識的頭領除外，越人根本不懂得應該怎么立下軍營。按照習慣，它們只有砍來隨處可見的木材札成木排，然后豎立起來成為一道道圍欄就算成是軍寨。

    越人窮?。∧軌虼┢鹇椴家碌娜硕己苌??；旧?，不是身披獸皮，就是用破布圍成遮羞的褂子，甚至還有結草成裙的人存在。說道布料這種東西，只有北方的楚國人才有，連平民百姓日常穿著都無法滿足，哪有多余的布料用作購置帳篷？因此，立起來的城寨幾乎是沒什么帳篷，更多的是用木架子搭起來的草窩，以至于楊林帶人推到圍欄殺進城寨的時候，進攻的士卒隨便拋一枝火把就能點燃一座草窩，然后燃燒的草窩子被風那么一吹就能引燃旁邊更多的草窩。

    野蠻人的戰(zhàn)斗力當真是強悍。正因為一無所有，所以才能在早些年的戰(zhàn)斗中橫行無忌，殺人吃人放火搶劫。不過，蠻族終究是蠻族，永遠不可能改變它們野蠻的本性。只要文明世界進化出更加強大的戰(zhàn)爭武器，野蠻也就在玄火軍強大兵鋒面前的一個笑話。

    揮舞戰(zhàn)刀，狠狠砍死慌不折路跑到跟前的一個越人蠻子，楊林一眼看過去，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被己方士卒追殺著四散奔逃，身穿獸皮，甚至什么都不穿的越人蠻夷。

    說句實話，從最初領命率領玄火軍南下，直到現(xiàn)在為止，楊天鴻一直瞧不起越人蠻夷。他從未覺得越人蠻夷會對自己構成致命的威脅。說穿了，這些家伙就是一群尚未開化的土著。不但是因為越人的部落林立內(nèi)部亂七八糟，更多的是因為越人確確實實是工藝落后，只有極少數(shù)的越人擁有金屬兵器，很多越人要么是拿根木棍就是武器，要么就是在木棍上綁塊尖銳的石頭，儼然就是一個石器時代的對手，這樣的敵人除了擔憂躲起來搞偷襲，能有多少威脅啊。

    當然，野蠻也有野蠻的優(yōu)勢。越人對于山林之間的環(huán)境異常熟悉，行軍途中也不需要太多的給養(yǎng)。要不是因為楚國朝堂上已經(jīng)徹底糜爛，文官集團除了伸手撈錢根本不會關心過問其它的事情，安州這邊完全可以在刺史曹輝的帶領下，好好經(jīng)營成為楚國盛產(chǎn)米糧的大后方。只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話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安州如今已經(jīng)姓楊，曹輝也對朝廷詔命不聞不問。都說哀莫過于心死，曹輝目前的狀態(tài)就是這樣。有了之前的慘痛遭遇，他現(xiàn)在根本就是唯楊天鴻的命令而行。至于朝廷……只要是腦子靈活的聰明人，都會明白楚國皇室已經(jīng)不可能維持太久。

    從楊林帶人沖上去推到圍欄，再到軍士們一起發(fā)作，殺進去縱火砍人，也就是大概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大概兩萬余的越人蠻夷，也不知道具體是屬于哪個部族?？傊礃幼舆@支先頭部隊算是徹底完了。

    眼看著面前的城寨里大火沖天，楊林在一具剛剛砍掉腦袋的越人蠻夷尸體上擦了擦刀子，很是徹底的茫然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的任務，應該是一直廝殺下去，一直等到后面的越人大軍前來增援，然后自己再領兵假裝敗退離開……可是現(xiàn)在，越人蠻夷被殺的被殺，燒死的更是不少，剩下的人不是投降就是跑了。這種情況下，越人首領還會派兵前來支援嗎？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自己第一次獨自領軍作戰(zhàn)，還是因為越人蠻夷太不經(jīng)殺。殺得興起的楊林沒有把握好尺度，結果把自己陷入一種尷尬的境地。

    見鬼了！以前不是都說越人強悍無匹，蠻橫無敵的嗎？怎么看現(xiàn)在的樣子，根本遠遠不如北方草原上的戎狄？楚國朝堂上那些家伙難道都是睜眼的瞎子嗎？就這樣一群越人廢物，居然也好讓它們在安州地界上橫行來去數(shù)百年？

    想法歸想法，感慨歸感慨，該做的事情還是一件也不能少。

    “第三大隊留下，把那些被俘的越人蠻夷押回沅縣。其余的人，跟著我追上去！”

    楊林到底還是家將，也沒有跟在楊天鴻身邊白學?，F(xiàn)在主動撤兵的話，肯定是要把越人嚇住，也對情況更加懷疑。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做出一種得勝后冒進的姿態(tài)，等待遭遇越人大部隊的時候，再廝殺一陣，然后撤退，這才說得過去。

    事情就是要有邏輯規(guī)律才能符合現(xiàn)狀。否則的話，越人就算是豬一樣的白癡，也根本不可能上當。

    先頭部隊遭襲的消息很快傳開，半個時辰不到就有兩萬部隊被不知道數(shù)量的楚軍殲滅，焚毀城寨，自己這邊被殺死不知道多少人……接連而來的壞消息，讓后面跟進的越人蠻夷有那么點發(fā)懵地看著不斷冒煙的前方，不知道是該過去幫忙還是趕緊后退。

    楊林大刀闊斧地替越人解決了不知道該退還是進的難題。數(shù)千名殺氣騰騰的士卒一路狂奔，再次遇上一支大概五千人的越族敵軍。一陣沖鋒后正在廝殺著，反應過來的越人也派遣來數(shù)萬援軍的時候，這支已經(jīng)殺得手軟，而且數(shù)量不多的楚軍，總算是能夠做出沒有后續(xù)援軍無以為續(xù)的疲憊姿態(tài)，在一陣蒼涼的號角聲中朝著沅縣方向且戰(zhàn)且退。

    率領越人軍隊過來支援的人，是阮陳黑虎手下的悍將。說實話，他自己也被與楚軍交手之后，是被兇悍的楚軍士卒給嚇到了。正猶豫要不要率軍逃跑的時候，楚軍竟是先退了，這又讓他鼓起勇氣硬撐了下去。算起來，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斗就是這樣，體力不支，自然不可能持續(xù)戰(zhàn)斗下去。

    越人的部隊也就是那個樣子，不但是低層的士兵還暈懵的時候，各個領兵的小頭目絕對是率先就跑，需要等更高級的小首領帶人過來，人多了，才會想到自己也不光會挨砍，也能殺人。

    楊林這一次拿捏的機會很是準確，也不敢殺得太狠了，他們退了大約三、四里地，等待因為追著追著膽子變肥的越人將領呼喊加速追擊的時候，楊林立刻很恰當?shù)拿畈筷犠龀霾粩车臉幼?。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加快速度往沅縣撤離。

    楊林這邊帶人撤退，退著退著覺得戲應該演得真一點，而且越人蠻夷也確實沒有追上來纏住自己的能耐，干脆就下令，麾下各部分成百人規(guī)模的小隊，分散而退。這樣一來，倒是真的有點像是心理承受不住壓力，潰敗下來，四散而逃的模樣了。

    帶領援兵的越人將領是個小部落酋長。不過說實話，具體能夠有多少帶兵的能力真的很難說。尤其在見識的層面上，越人本身是蠻荒階段，又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能有多少眼光可想而知。

    僅僅只是一個白天，從楊林開始發(fā)動襲擊到主動退卻，至少有超過五千的越人蠻夷被斬下首級，更有至少兩千人被火燒死，被俘近千，逃跑的就無法計算了。但是連算術都不怎么樣的越人將領根本不知道那些。他只知道在自己率軍英勇的反擊下，終于擊敗了來犯的楚軍。當然，己方損失近萬逃跑不知其數(shù)，楊林那邊不會是傷亡更是微乎其微。

    看著實在是追不上潰不成軍的楚軍，越人將領開始覺得自己是打勝了，便得意洋洋地派人回稟后面帶領主力的阮陳黑虎，并且在戰(zhàn)報中炫耀，然后稍微停下來聚攏部隊，接著又繼續(xù)往沅縣方向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