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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

    陸小鳳幾乎忍不住想要跳起來大呼冤枉,卻又克制住,狠狠地瞪了楚留香一眼,板著臉道:楚留香心中有鬼,就總以為別人也心中有鬼。

    楚留香聽懂了陸小鳳隱晦的反駁,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陸小鳳沒搭理他,摸了摸兩撇同眉毛一樣修剪整齊的胡子,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阿七姑娘有我們?nèi)吮Wo(hù),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差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這天一神水失竊案。

    楚留香的神情也鄭重起來:不錯,我們答應(yīng)了水母陰姬,一個月內(nèi)必須找到蝙蝠公子,尋回丟失的天一神水,時間緊迫,還是盡早動身前往蝙蝠島為好。

    卻聽馬車外忽然傳來一個分外清朗的聲音:還請馬車主人出來一敘!

    這聲音怎么好像有些耳熟?楚留香耳朵一動,果斷揚聲道,停下!

    馬車停下來,楚留香向外看去。

    只見四個侍劍童子抬著一頂轎子,轎子上的簾子是掀開的,可以清楚地看見轎子里的人。

    轎子里端坐著一個相貌清雋的青年。

    他的臉很白,略顯病弱,襯得姿容愈發(fā)秀麗,卻猶如枝頭壓雪的梅花,凜然不可欺,整個人透著寒霜一般的冷意,令人不敢小覷。

    楚留香看見此人,即刻掀開馬車簾子跳了下去,抱拳笑道:原來是無情捕頭,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無情捕頭!陸小鳳與花滿樓也緊隨其后下了馬車,阿七姑娘匆忙戴上皂紗帷帽,跟在他們身后。

    無情看向他們,微微頷首道:別來無恙。聽說香帥去了神水宮,我原本有一事不解,現(xiàn)在卻明白了。

    我知道,我知道!陸小鳳笑嘻嘻地?fù)尨鸬?,無情捕頭先前必定是在疑惑水母陰姬為什么會放過楚留香,看到我之后就明白了。

    楚留香失笑道:你莫不是想說,這都是你的功勞?

    陸小鳳得意地?fù)P了揚下巴:那是自然!

    楚留香上下打量著陸小鳳,奇道:莫非你覺得自己過于英俊瀟灑,以至于水母陰姬都不忍心對你動手嗎?

    好你個楚留香!甜兒妹子說得不錯,你果然是個促狹鬼!陸小鳳氣得跳起來,指著楚留香,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罷,沒好氣地說,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甜兒是我家妹子,你可不要胡亂攀親。楚留香先是對著陸小鳳調(diào)侃了一句,然后神情正經(jīng)起來,向無情解釋道,陸小鳳說得不錯,水母陰姬武功高強,又討厭男人,若我一人前去,她絕不會輕易放我離開,說不定會直接把我拿下。但有陸小鳳同行,合我二人之力,即便是水母陰姬,也不敢保證能留下我們。所以,水母陰姬退了一步,同我們立下了賭約,如果我們能在一個月內(nèi)尋回丟失的天一神水,并且查出害死司徒靜的兇手,水母陰姬就答應(yīng)放我們一馬,此事就此作罷。

    司徒靜是誰?無情問道。

    楚留香解釋道:司徒靜是神水宮的人,水母陰姬的弟子,頗受水母陰姬看重。

    無情沉吟道:這么說來,這個司徒靜也有機會接觸到天一神水。

    楚留香道:不錯。

    無情又問道:司徒靜是怎么死的?

    楚留香遲疑片刻,將自己了解到的線索徐徐道來:水母陰姬是個厲害的女人,即使是她的弟子,也對她又敬又怕。司徒靜是神水宮的女子,還是水母陰姬的弟子,本不該接觸到任何男子,更不應(yīng)該在水母陰姬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珠胎暗結(jié)。一個珠胎暗結(jié)的女子,被她的情郎拋棄,得知對方接觸她不過是想要通過她謀求天一神水,心灰意冷之下,又要獨自面對自己最害怕的師父,難免會一時想不開。

    無情皺了皺眉:你是說,司徒靜被人始亂終棄之后,不敢面對水母陰姬,于是自殺而死?

    楚留香語氣有些沉重:不錯。她還很年輕,也很漂亮,就這樣死去實在是可惜。

    陸小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道:等等,司徒靜未必是死于自殺!

    無情和楚留香齊齊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提示道:你想想水母陰姬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比起自己的弟子與人珠胎暗結(jié)的憤怒,更多的,是對自己失去了弟子的悲傷。

    楚留香若有所思:你是說,水母陰姬對待司徒靜這個弟子,或許比我們想象中要寬容得多,所以司徒靜本沒必要害怕水母陰姬。

    陸小鳳道:不錯。

    楚留香忍不住反駁道:可是,恐懼本就是十分玄妙的情緒,對一個人的恐懼,并不是理性能夠控制住的。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我當(dāng)然知道這不能說明什么,你再回憶一下司徒靜脖子上的傷口。

    楚留香靈光一現(xiàn),醒悟過來:那傷口那傷口有問題!司徒靜當(dāng)時已經(jīng)服下了天一神水,本沒有必要揮劍自刎,而且那傷口分外的淺,仿佛用劍的人已經(jīng)拿不穩(wěn)劍,也沒有力氣再揮劍。我當(dāng)時只想著那傷口的確是自刎留下的,并非他人所致,卻未細(xì)思司徒靜明明已經(jīng)服下天一神水想要自殺,為何又要留下這樣一個不能致死的傷口。

    陸小鳳與楚留香異口同聲道:那天一神水極有可能并不是她自愿服下的!

    無情略一思索,道:你們的意思是,司徒靜或許想要自刎謝罪,但在那之前已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她服下了天一神水,以至于她毒性發(fā)作時無力揮劍,只在脖子上留下一道不致命的傷口。

    不錯。

    無情總結(jié)道:如此說來,即便司徒靜沒有自殺之意,也必死無疑。

    楚留香與陸小鳳聞言,對視一眼,齊聲道:是滅口!

    第12章 綜武俠世界第十一天

    天色將明,浩瀚的大海看似風(fēng)平浪靜,卻又暗流洶涌。

    無名島上。

    稻草人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即將出行的船只,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擦拭著鐮刀,一邊用古怪的腔調(diào)哼唱著不知名的異域小調(diào)。

    清風(fēng)拂過,一抹云倏忽間飄了過來,落在了石頭邊上。

    稻草人沒抬頭,只因他已經(jīng)知曉來的人究竟是誰,除了宮九,不會有別人,所以他沒有必要抬頭去看。

    來人果然是宮九。

    宮九定定地望著稻草人,良久,才冷冷道:你好像很高興?離開無名島就這么讓你高興嗎?

    聽到宮九的質(zhì)問,稻草人反而笑了起來,從容不迫地回了一句:達(dá)成了一筆合作,難道我不該高興嗎?

    宮九嘆了口氣,仿佛十分心酸失望似的:原來你只是想利用我。

    稻草人卻輕嗤了一聲,斜睨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回應(yīng)道:難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宮九頓了頓,忽然笑了起來,輕聲道:我有時候覺得,你實在是一個可怕的人。

    稻草人笑了笑:哦?

    肆意cao縱著恐懼,高高在上地玩弄人心,人們心中的弱點在你眼里一覽無遺,你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不在意任何人,把所有人都視為工具。宮九慢條斯理地評價著,他狀似平靜,眼底卻閃爍著復(fù)雜的情緒,你是一個異類,稻草人,你比我更像是一個怪物。

    稻草人聞言,大笑著啪啪地鼓起掌來,驚嘆道:你真是個難得的聰明人,看來我沒有選錯合作對象。

    宮九冷冷道:可你并沒有選擇我。

    稻草人笑道:你難道不是無名島上的人嗎?吳明難道不是你的師父嗎?

    宮九咬牙: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何必裝作不懂?

    稻草人難得地耐下心來,坦誠地解釋道:你既然知道我把所有人都視為工具,就應(yīng)該明白,我選擇的合作對象自然會是更好用的工具。

    宮九質(zhì)問道:難道你覺得我不如吳明那個老頭?

    不,稻草人搖搖頭,意味深長道,恰恰相反,你很有潛力,我相信未來你一定會比吳明走得更遠(yuǎn)。但你不夠貪心。我更喜歡和足夠貪心的人合作,因為貪心的人最好利用。

    宮九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就不怕我把你這番話告訴吳明?

    稻草人笑了笑,不以為意地反問道:你會告訴他嗎?

    頓了頓,沒等宮九回答,稻草人篤定道:我說過,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不會。

    宮九聞言不置可否地停頓了片刻,定定地看著稻草人,仿佛想要透過那線縫的頭罩看到稻草人的臉、稻草人的眼睛,良久,他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說得不錯,我不會告訴他。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有什么后果,也該由他自己承擔(dān)。

    即使你告訴了他,他也一樣不會放棄。稻草人說著,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我可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餡餅,只不過這餡餅?zāi)懿荒艹缘阶炖?,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br>
    宮九看著稻草人,也笑了起來,他并不關(guān)心稻草人到底和吳明說了些什么,也不在意那其中是否真的有什么天大的好處,他只是忽然覺得答應(yīng)與稻草人合作的吳明就像是被稻草人拿蘿卜吊著的一頭驢,實在是愚蠢得可笑。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被長久以來的握在手中的力量沖昏了頭腦,卻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里,也不過是可以任意擺布的工具罷了。宮九諷刺道。

    稻草人笑了笑,沒說話。

    宮九忽然問道:離開無名島以后,你要去哪里?

    稻草人不答反問:怎么?難道你要拋開吳明,跟我一起?

    稻草人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他此時已經(jīng)忘了宮九那個讓他避之不及的難以啟齒的小毛病,心中充滿了與聰明人交流的愉悅感。

    宮九怔了怔,略一思索,竟應(yīng)了下來:倒也未嘗不可。

    緊接著,又道:但不是現(xiàn)在。

    稻草人露出探尋的目光,饒有興味道:哦?

    宮九神情堅定:等我徹底掌控?zé)o名島。

    稻草人撫掌大笑:好!

    即使是吳明也想不到,在他的地盤上,他的合作伙伴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撬起了他的墻角,而他最有天賦的徒弟更是明目張膽地表露出準(zhǔn)備把他拉下馬、接手無名島的勃勃野心。

    確定了真正意義上的合作關(guān)系,稻草人分外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準(zhǔn)備去見一見無爭山莊的少莊主,之后再去一趟大漠。

    宮九聞言,有些嘲諷笑了起來:說起這無爭山莊的少莊主,那可真是個難得的妙人,我生平第一次,竟在一個瞎子的眼里,看見了滿到溢出來的野心。

    稻草人感嘆道:看了你長了一雙難得的慧眼。

    宮九眼睛一亮,嘴角的弧度愈發(fā)上揚:你果然與他們不同,你也能看出來,對不對?世人愚鈍,總以為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就真的與世無爭,殊不知那光風(fēng)霽月的皮囊下,內(nèi)里藏了一顆怎樣藏污納垢的心。

    稻草人調(diào)侃道:你是不是應(yīng)該再加一句,還不及你做一個坦坦蕩蕩的惡人?

    宮九神情傲然:不錯,至少我不會裝模作樣地同一個女人虛與委蛇只為圖謀她的劍法,不過是清風(fēng)十三式罷了,我自創(chuàng)的劍法也不輸于此。

    你竟也知道他會華山派的清風(fēng)十三式?稻草人有些驚訝,隨即爽快道,既然你已經(jīng)看出來了,我就再附贈你一個消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就是蝙蝠島上的蝙蝠公子。

    宮九一怔,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那蝙蝠公子如此熟悉,原來是他!好一個原隨云!不過,他的胃口可大得很呢,你打算如何把他拖下水?

    稻草人神情平靜,態(tài)度分外篤定:我不需要滿足他的胃口,只要給他一個消息,不用我拖,他自己就會來趟這渾水。

    宮九奇道:什么消息?

    稻草人反問道:一個瞎子最想得到什么?

    宮九若有所思:你是說可使人雙眼復(fù)明的神藥?

    稻草人卻道:你聽說過鮫人嗎?

    宮九有些不悅:莫非你要拿這些靈異神怪的故事來誆騙我?

    稻草人搖了搖頭,誠懇道:我沒有騙你,這世上的確有鮫人。

    宮九注視著稻草人,似乎想要分辨出他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可惜隔著一層頭罩,什么也看不出來。

    宮九忽然問道:難道你也是這么告訴吳明的嗎?莫非他竟信了你的話?

    稻草人不置可否,看在宮九眼里卻無疑是默認(rèn)。

    吳明可不是傻子,他既然信了你,說明你拿出了什么確鑿的證據(jù)證明鮫人真的存在。宮九猜測道,難道是鮫珠?不,所謂鮫珠,據(jù)說可以明目,但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罕見一點的珍珠,也沒什么稀奇

    稻草人打斷了宮九的猜測,也沒有賣關(guān)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溃菏酋o人一族的公主殿下確切的行蹤。

    宮九愕然:公主?難道鮫人也像人類一樣有王公大臣、分三六九等?

    稻草人笑道:鮫人,鮫人,同樣也有一個人字。

    宮九瞥了稻草人一眼,沉吟道:倘若你說的是真的,我倒想見一見這位鮫人一族的公主殿下。

    稻草人隨口道:說不定會有機會的。

    宮九忽然問道:莫非食鮫人rou可長生不死的傳說竟是真的?

    稻草人意味不明地回了句:誰知道呢?

    宮九撫掌一笑:我明白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有人相信,它就可以是真的。

    宮九說著,目光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吳明竟真的信了,難道他還想與天地同壽不成?老而不死是為賊,即便真的能夠長生不死,也沒什么好稀罕的,我可沒興趣活那么久。

    稻草人嘆息道:你真是個難得的聰明人,我開始后悔從前沒有好好與你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