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英雄的時代
結盟之后,我沒有送曹cao出大營,就站在帳門處,看著他和典滿靜靜離去。等他們出了大寨的木門,上馬急馳而去,看不見影子了,我才回過頭,看看趙玉和張南,說道:“此處不宜多留,收拾行裝,立刻撤離。”趙玉和張南一起應了,領人忙活去了。按照周詳?shù)拿孛苄袆佑媱潱游业乃妮喆筌嚲屯T诖髱らT外。阿櫻站在車旁,沖我開心地笑著。她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綢衣。而漢末這時代,比現(xiàn)代要寒冷得多?,F(xiàn)代研究證明,正是亞洲地區(qū)第二個寒冷時期,歷史的記錄,公元225年,冬天甚至連淮河都被封凍。十月,被之稱為孟冬,正是冬季的開始。按后世公歷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月中旬了,北方家家戶戶都該上暖氣了。沒有空調(diào),沒有暖氣,光靠身體怎么能扛?我?guī)撞竭^去,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阿櫻的肩上,低聲道:“怎么穿這么少?”阿櫻笑道:“不冷嘛!”我低頭看她。阿櫻那薄而貼身的外衣,遮掩不住她細頸下微微凸起的鎖骨。這一年來,她又瘦了許多。我看著她微顯青白的口唇,心頭一酸,忽然一把擁住她。今天我之所以不帶阿櫻一起過來,就是不希望她繼續(xù)夾在我和家族之間,左右為難。否則,如果照老田頭的狠毒設計,我一早把阿櫻帶在身邊,曹cao看一眼就該直接認輸了。因為軍師們早已算到,曹cao今天要跟我攤牌,他手里握的最大籌碼,就是阿櫻了。這也是他們沒有苛責我昨日擅自北去許昌的主要原因。在我堅持之下,田豐、徐庶他們這次沒有固執(zhí)己見,畢竟,主動權在我們這邊,不需要非得上王牌。但阿櫻今天居然主動過來,令我萬分驚喜的同時,也隱約有些不安。阿櫻這樣做,雖然是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但她從小在曹cao身邊長大,家族親厚,今日一朝恩斷意絕,從此再也無法轉(zhuǎn)圜了。這種犧牲,不是當事人,是無法了解其痛苦和巨大的?!鞍眩y為你了!”阿櫻的頭在我胸前輕輕摩擦著,柔軟的身體向我懷里擠靠,似乎想把整個身子都擠到我的胸腔里?!安杆堋茈y應付,我擔心你!”我心頭一片暖意,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道:“老婆,謝謝!”阿櫻的耳朵似乎都被我溫和的話語熏得紅起來,她低著頭,俏臉擠在我胸口上,渾身微顫?!袄瞎?,你……你能在那里叫他一聲伯父,你不知道,阿櫻……心里,有多高興呢!”我緊緊摟住愛妻,心想:“老婆啊,你真是太容易滿足了?!碧а垡娚砼詳?shù)朵紫菊高昂伸展,迎風輕擺,煞是可愛,便伸手輕輕摘下一朵,為阿櫻插在鬢發(fā)的角上。阿櫻開心地抬起頭看我。四目傳情,溫柔美麗和芬芳交織在一起,令我不禁微微陶醉。想到秘約達成,天下形勢行將大變,更是心情大動,輕輕舒了口氣。抬頭遠眺,淡藍的晴空萬里無云,如冰鏡般純凈清澈。偶爾流霞飛彩,露出一抹壯觀。今天不像是初冬季節(jié),倒似大好的菊秋佳日了。阿櫻見我不說話,問道:“阿飛,你在想什么?”我啊了一聲,回答道:“我想,這真是一個收獲的好日子。”第二日,曹軍就全線北撤,很干脆地退回了宛城,以此為南北的邊界,把整個南陽盆地幾乎都讓給了我軍。我順利成章地派出了蔡勛等將領,重新接收了新野等縣城。然后,我便打算凱旋而歸,炫功于襄陽。這時候,一個意外事故讓我的腳步停在了樊城。蒯氏家族送來急信,說得到曹軍退卻的消息之后,蒯良因過于興奮而舊疾突發(fā),搶救無效而很快死去。前線的將士們都是面面相覷,因興奮過度逝世,這種事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接到消息,我心里非常難過,蒯良雖然和我的年齡性格都差別很大,但卻一直可以稱得上是我的知己。我想立刻返回襄陽城,去蒯府祭拜老爺子的英靈。但徐庶和田豐幾乎同時出口阻止。出于本能,他們對這種突然的變故都生出疑慮,而即使沒有這種怪事發(fā)生,他們大概也不可能讓我就這般去襄陽。于是劉表的一日數(shù)使,徐庶很客氣地婉拒:出于對蒯良大人的敬重,我主決定,放棄炫功荊州士民,走馬襄陽城的榮耀,而且,我主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可能會晚幾日才能和劉荊州相見。我立刻讓蒯奇就近設置起靈堂,軍中文武齊去拜祭。三日之后,也就是十月底的某一日,我才正式率軍回轉(zhuǎn)襄陽。這三日沒有白過,內(nèi)線的情報明確起來——劉表果然不出所料地在襄陽城門口設下了埋伏。早有萬全準備的阿飛軍順勢而為,反戈一擊,當場生擒劉表父子。襄陽軍政一眾實力派人物,則禁足的禁足,投誠的投誠。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才震驚地發(fā)現(xiàn),除了襄陽北關的守將鄧義早已暗中為我效力,我最大的內(nèi)線,竟然是最不可能的那個人——襄陽軍的第一首領,蔡瑁將軍。若非他在最關鍵時刻喝止住襄陽軍三路埋伏的軍馬,并令附近親衛(wèi)動手,劉表本來是不可能這么簡單就被我捉住的——在蔡瑁的親衛(wèi)里,竟然有不少早已潛伏進去的武陵幫高手??粗@一切,我冷冷笑著,卻不禁又想起了早已含笑旁觀的曹cao。只有那個人,才是對這種局面的出現(xiàn),早就了然于心的吧?劉氏鬧出如此天大的無間道笑話,自然再無幸存之理,我軍很自然很簡單地就全面接手了襄陽。荊襄八郡的首府,實際上已改姓了王。入主襄陽伊始,我就并發(fā)布了種種的優(yōu)惠稅率政策,開始大赦荊襄八郡,在擊退曹cao這一軍方利好消息的刺激下,民心相當穩(wěn)定,市場上,糧、rou、酒、蔬等供應也頗為充足,雖然有蒯越這種小插曲,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大局的安定團結。與此同時,江夏的危機也變成了良機。在我和曹cao對弈談判的時候,周瑜被朱治、呂范逼迫,不得已引親軍去攻江夏。江夏郡太守黃祖被謠間所惑,臨戰(zhàn)前將甘寧收監(jiān)待斬。蒙在鼓里的文聘在徐盛丁奉等人的煽動下,激于義憤,拉著蔡和一起去勸黃祖。剛愎的黃祖還不知自己陷身在一個牽涉甚多的連環(huán)計中,死期將至,很強勢地一口拒絕了釋放甘寧的要求。話音未落,已被側身其左的徐盛揮刀斬為兩段。丁奉等趁機煽風點火,激起更強烈的義憤,隨即率眾砸開牢籠,放出甘寧。甘寧向文、蔡二人大述衷腸,蔡和眼見江夏兵將氣勢洶洶,心變事危,哪里還有什么主見,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稱聽憑文聘作主。當時情景,文聘也是無可奈何,只是甘寧要推他為主將抵御周瑜,他卻是堅決推辭。他知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除了甘寧,沒有人能控制這里的局面。甘寧也不再客氣,順理成章地接收了江夏的兵權,當即發(fā)號施令,指揮諸軍,迎擊江東軍的進犯。相對之前的多次戰(zhàn)役,這一次周瑜軍全面落了下風,不但人數(shù)差了三四倍,士氣也遠遠不及對手。長江半日決戰(zhàn),江夏水軍一年來第一次揚眉吐氣,一舉將周瑜的軍隊擊潰。周瑜背水決戰(zhàn)未能成功,本欲陷陣求死,以全忠義,卻被陳江越聯(lián)同周營硬行勸止,掉頭后撤。周善率數(shù)艘戰(zhàn)船奮勇斷后,力竭被擒。敗軍撤到漢津港,陳江越?jīng)_鋒在前,將港內(nèi)少量劉表的戊軍趕散,指揮占據(jù)。江夏的大軍將漢津團團圍住。因為主將阿飛在讓徐庶給甘寧的密信里,有不得過于逼迫周瑜的命令,所以深得機竅的甘寧沒有硬攻,讓徐盛率軍在此圍困,他和文聘閃身返回了夏口。不數(shù)日,消息傳來,襄陽易主。眼見得大勢所趨,文聘、蔡和等無奈之下,在劉表、蔡瑁倆人親筆書信的聯(lián)袂勸說下,俱都加入了阿飛軍。甘寧向我請示,漢津怎么處理?我問徐庶。徐庶微微一笑,說出實情。原來他已和陳江越暗中聯(lián)絡,陳江越愿為內(nèi)應,條件是保證周瑜夫婦的安全。這情況令我驚喜非常,連贊徐庶,這一手玩得太帥了。徐庶謙虛,說此是龐統(tǒng)的功勞,要不是他看準了陳江越要護周瑜周全的心理,自己也不可能想出這么一著來。有了這個內(nèi)間,周瑜的問題,從硬件上來說就變得簡單了。但萬一逼得周瑜自殺,卻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能得到他的效忠。徐庶和龐統(tǒng)也都明白我的想法,因此,一出“周瑜倒戈相向,率阿飛水軍攻擊江陵”的鬧劇就堂而皇之地上演了。由于之前準備充分,周瑜的家小,被龐統(tǒng)和周良悄悄接出來,和魯肅一家一起,全搬去了襄陽,因此這次演出毫無后顧之憂,專門準備的“特型演員”也很出彩,朱治、呂范見識到女墻后如玉樹臨風般的“周瑜”風采之后,果然大驚,龜縮江陵城中,急向?qū)O權上報求救。然后,我讓已徹底投順麾下的周良攜帶周瑜老母的親筆書信,和魯肅一起去見周瑜。一番激烈爭論交談之后,周瑜最終同意移居到我控制下的地盤去,不過他不肯去襄陽,而選擇在襄陽之南60里的宜城隱居。這樣我又順便得知了一個新的八卦:馬家的老四馬良,原來幼年時曾與周瑜同窗數(shù)載,交情頗厚。而蒯良的猝死,則在一個月后被查明是其弟蒯越及劉表陰謀所為,這一遲來的事實令公子蒯奇幾乎因抓狂而瘋狂。但蒯越卻及時失蹤了。蒯奇盛怒之下,沖進將軍府,一劍刺死了被軟禁的劉表。名震當時、山后八俊之一的劉荊州,就這么簡簡單單地掛掉。劉表的死雖然消除了復辟的微弱可能,但卻立刻引發(fā)了一場較大面積的叛亂。在年關將進入建安七年的最后幾天,一場別有用心的煽動之下,部分世族貴族劫持了劉琦和劉琮,分南、北兩路成功逃竄。之所以使用了“劫持”二字,是因為,劉琦雖然憤恨父親被殺,但劉琮年紀尚幼,又有母舅勸解著,本無意這么亡命徒般的斬關奪隘而去。但在隱身暗處的蒯越謀算下,最后的結果是二劉只能各引部分追隨者,分別向新野和江陵方向潛逃。按照計劃,蒯越保護劉琦向北投曹。在新野,守將蔡勛一時心軟,放過了這些舊日的同僚和少主,然后他獨自返回襄陽請罪。若非我手快,勃然暴怒的蔡瑁險些當場斬殺了這個毫不懂事的可惡堂弟。蒯越僥幸逃過一關,感覺開始樂觀,逃亡之前他已派人求救于宛城的曹cao。遺憾的是曹cao剛剛走,回許都整頓軍馬,集中精力打擊池早去了。留守宛城的是和蔡勛一般rou頭的老將劉延。但這次蒯越的好運到頭了,曹cao在給劉延的密令里,第一要點就是近期一定要和阿飛軍搞好關系。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收留我的對頭?于是毫不遲疑就給頂了回去。北上半道上得到這個消息的蒯越差點沒當場暈倒。無奈之下,一群人折頭東去,沿著桐柏山脈的北麓逃到一個三不管的緊要所在,名為義陽縣(今河南南部信陽市),憑險恃阻,收攏忠于劉表父子的力量,企圖反攻倒算,復奪荊襄。別說,劉表十年種樹,暗果不少,還真有一些劉氏的死忠分子從各地趕來投靠。最大的意外之喜來自江東。雖然曹氏不肯收留,但孫權卻特意指派正在三江口駐守的程普領了三千水軍,千里迢迢增援義陽,期望能把這些襄陽的殘渣余孽“引渡”回江東的地盤。不過這些對我而言,卻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整個荊襄地區(qū)相對平靜地迎來了建安七年(公元202年)的這個春節(jié),節(jié)日氣氛相當熱鬧。春節(jié)過后,重頭大戲——軍隊的整編隨之展開。由于諸軍中重要的位置均已由我最親信的部下占據(jù),加之在對曹氏的作戰(zhàn)中本地兵將和阿飛軍原有的長沙系將士配合日久,彼此之間已有相當信任,因此也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太大的問題。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大力整飾,阿飛軍面貌一新,戰(zhàn)斗力劇增。鎮(zhèn)軍府更高調(diào)開設“招賢館”,由我自任榮譽館主,蔡瑁任館主,執(zhí)行副館主是荊州本土的伊籍和北地名士繁欽,“招賢館”開設之日,招搖之極,遍邀豪族名門之主現(xiàn)場參加賀禮,同時向中原、東西南北諸地都派出了大批擅長宣傳的細作,將這一消息散布到天下八方,愿高薪重職,廣納賢能表露出渴求荊襄及五湖四海的豪杰才士加盟的態(tài)勢。這個時候,河北的池早因如愿挾去漢天子而威風大振,他將獻帝安置在黑山軍的大本營——上黨郡治所長子城中。沒過多久,就接連發(fā)下斥責詔書,把曹cao、孫權這倆最強大、最不對臉的諸侯給大罵一通,指責他們既不給朝廷錢又不給朝廷糧,天天只知倚仗兵勢橫行霸道,寇暴天下,毫無忠難之臣的德行。其時漢末天下大亂,對各地的強權軍閥而言,皇家威嚴早已所存無幾。但畢竟兩漢已歷四百載,天下大多數(shù)士民還是心向劉氏,這一通皇帝訓斥,對天下的民心還是有相當?shù)挠绊懙?。孫權自知根基未固,聞訊十分恐慌,急忙上表分辯說路途艱險,盜匪眾多,無法將貢品送抵皇都。之前也曾遣使朝拜,忠義已顯等等。曹cao可不是那么好相與的,對立刻廣造輿論,大肆辟謠,聲稱池早立的那個天子根本就不是正宗漢帝,建安帝劉協(xié)他老人家還實實在在地待在許都呢。對此等反應,池早早有準備。等他們倆一說話,立刻下旨,要孫權再派使者到河北來,這次口氣松了許多,明顯帶有一種分化企圖。對曹cao的反駁,池早則精心策劃,和袁紹聯(lián)手,在長子城外搞了個盛大的儀式,由獻帝親自檢閱三軍。還專門請了劉璋、張魯、馬騰等諸侯的代表,以及一直為袁氏附庸的匈奴、東胡等各大少數(shù)民族部落的首領前來觀禮,很是鬧騰一番。儀式之后各地的輿論自然就對曹cao很不利了,把曹cao氣得發(fā)懵。不明白這么短的時間里,那些個路途遙遠的使者怎么就能及時趕到長子去的。在東漢時期,像成都、漢中這種地方的使者要入朝納貢之類,至少要走大半年。尤其朝歌更是比洛陽舊都要遠出一倍的距離,短短兩個多月,如何請到的客人?但要說是假的吧,又不太像。張魯?shù)闹\主、漢中功曹閻圃,劉璋的親信大將征東中郎將趙韙,還有馬騰的長子、都亭侯錦馬超,細作們看得清楚,的確都是真人,本人。曹cao當然搞不懂,竇紅的時空運輸機是他再怎么聰明也不可能理解的玩藝兒,那東西,太過神奇。雖然搞不懂,不過曹cao也知道這么吵下去自己會越來越被動。于是惱羞成怒。這一年本來曹、袁兩家就沒停著,局部小戰(zhàn)斗一個接一個,相當熱鬧。現(xiàn)在吵翻了天,雙方不約而同,索性就大打起來。英雄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