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見面勝似聞名
一刻鐘之后,淳于鑄遣人來報,晚飯時間到,詢問是否開飯。 現(xiàn)在這漢末時期,國貧民瘠,時有斷炊之虞,民間多為一日二餐,早晚進食。 襄陽軍飲食,和尋常百姓并不一樣,全都要求一日三餐,定點定時,午飯有rou,晚飯有湯。 雖然rou多是臘rou,湯全是菜湯,但基本也能保證將士們的營養(yǎng)均衡。 我一瞧時間確實不早了,吩咐他們自行開飯,讓阿風(fēng)去把上淮子焉、趙玉和淳于鑄叫來一起吃飯。 阿風(fēng)急忙出去找人。 我和阿櫻又聊了幾句,便拉著她出了臥帳,來到旁邊的飲食帳內(nèi)。 帳中食具整齊,就擺放了三對食案。 上淮子焉、淳于鑄等人都已入席,連趙玉都笑瞇瞇地坐在淳于鑄身邊。 我松了口氣,還好這小子沒帶了槍來吃飯。 我把上淮子焉介紹給阿櫻,阿櫻很是注意地看了對方半天,最后,夸嘆的卻是她的白虎面具。上淮子焉隱蔽地瞥了我一眼,微笑著遜謝夫人的謬贊。 二人一番親熱,最后阿櫻居然拋下我,跟她坐了一席。我很是側(cè)目,心想:“好在白風(fēng)跟著段瑯跑了,還不知道回不回來,不然,三個女人湊一起,真不知會熱鬧成什么樣子?!?/br> 這時,帳外走進一名官員,一身黑色文官袍服,頭上卻戴著一頂兜鍪,卻是南郡功曹兼鎮(zhèn)軍府長史杜襲。 剛才阿櫻已經(jīng)簡單跟我說了這次帶隊的,武是趙玉,文就是杜襲。 其實杜襲文武俱通,在我的鎮(zhèn)軍大將軍府內(nèi),是僅次于徐庶的難得人物。只是他為人嚴正謹慎,平時比較低調(diào),所以名聲遠不如徐庶等人。 不過我還是不太理解,杜襲現(xiàn)在是襄陽軍的后勤總管,荊襄八郡,全都靠了他運籌支撐,他怎么就能離開襄陽,跑到這里來了? “子緒,何來遲也?”飯還沒來,還可以開開玩笑。 “噢,主公,夫人,外面談點事,故此來晚。” 我見他滿頭大汗,熱不可支,趕緊請他坐到我左邊的一席,讓左右給他去了頭盔,卸掉外袍,涼快涼快。 兜鍪倒是拿走了,不過杜襲說什么也不同意脫掉外袍。 我知道他是顧忌席間女同胞比較多,而且在我面前,怎么也不能失儀,便制止了侍衛(wèi)的行動。 “跟誰聊呢?” “許昌荀休若。”杜襲以手加額,擦拭汗液。 “荀休若?” 杜襲忙解釋道:“便是少府荀衍,字休若。他是荀彧的兄長,排名第三?!?/br> “哦,是他??!” “主公見過他么?” “沒有?!蔽蚁肓讼耄坪跽鏇]見過此人,心底不禁有點汗顏。 我在許都朝廷為官的時間,也就兩個月時間,建安朝廷雖然簡陋,重要不重要的高層官官吏卻有好幾百,除了少數(shù)有隸屬關(guān)系的,大部分都不怎么熟。 可是少府是九卿之一,我說不認識實在有些理虧。 但是,我回憶半天,的確一點都不認識他。 杜襲笑道:“主公在朝的時候,休若尚在少府中任職守宮令,品秩不夠,除非特別原因,通常是不能參加朝會的,沒見過也屬正常。他也是主公離開許都之后,才被荀令君推舉升為少府的。” “原來如此。”我完全明白了,“文若休若友若,早聽說荀氏三若大名,如雷貫耳。”荀彧荀衍,都在許都任職;而荀諶荀友若,則在河北,為袁紹父子效力。 “不對?!倍乓u道,“主公錯了,應(yīng)該是:休若友若文若。荀衍乃文若三兄,荀諶乃文若四兄?!?/br> 這位次排的。 我笑了笑,不與他爭持這細枝末節(jié)。 “他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我不知道?”我看看淳于鑄。 淳于鑄去看杜襲。 杜襲低聲道:“待晚些時候,與主公細稟?!?/br> “何不請來一起進餐?” 杜襲面露難色。 我點點頭,揚聲說道:“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席吧?!?/br> 阿櫻和上淮子焉一席,淳于鑄被趙玉賴到一起,剩下的,杜襲就只好向我謝罪,和我同席了。我一笑,想:“如果我還和阿櫻一席,杜襲會不會跟上淮子焉同座呢?哈哈,恐怕他會要求再開一席的吧。” 軍中不便飲酒,吃飯就特別迅速。 尤其杜襲最推崇的是孔夫子的教導(dǎo):食不言,寢不語。現(xiàn)下肆無忌憚的上淮子焉在阿櫻面前裝淑女,最喜歡聊天打岔的趙玉又整個心思都不在吃飯上,他們倆不鬧騰,其他人自然更是沉默。 我則一直在默默思索曹cao給阿櫻的私信和荀衍的來訪這兩件事,再說這些人都是親近部屬,聚在一起吃飯就很開心了,也實在用不著我去敷衍。 所以,不到半小時,大家都是湯足飯飽,我擺擺手,便各自鳥獸散。 跑得最快的就是趙玉。 淳于鑄掛著軍營里的事務(wù),也很快走掉。 阿櫻剛才聽到杜襲說話,知道我有要事,拉著上淮子焉出去散步消食,上淮子焉左右無事,也便笑著應(yīng)了。 我和杜襲返回我的寢帳。 杜襲還沒坐定,就說了一句:“主公,休若此來,是想請你入許都的。” 我屁股剛落到坐墊上,聞言不禁一怔。 “子緒,你說什么?對了,你先告訴我,為何來許都?” 杜襲道:“此事正要稟明主公。主公出發(fā)以后,孟德公兩次來函,希望我襄陽答應(yīng)出售的一批軍械能提前提供。其后夏侯老夫人也有私函抵達阿櫻夫人處,訴說思念成疾之苦。阿櫻夫人為難,將信交給元直,請他決斷。元直與田公等商議后,同意了曹相的要求,并令我護送夫人前來,臨行前叮囑我,一定要先行面見主公,然后再定夫人去留。” 我明白了,曹cao這是公私夾擊,非逼著我入許都不可啊! 想起池早的話語,我暗暗不解:“這個許都,到底有什么重大秘密,一個翻來覆去地阻撓,一個則想盡辦法,非要要我進去?” “這是襄陽諸位軍師給主公的密函,由元直執(zhí)筆?!倍乓u呈上徐庶的絕密信件。 我捏開竹管的火漆封臘,抽出紙卷,抻展開,閱讀一遍,和杜襲說的沒太多區(qū)別,只是信的最后說,他們預(yù)計此刻許都城內(nèi)也并不安全,強烈建議我,不是特別必要,最好不要親身進入許昌城里。 我心里大感不悅,問杜襲:“子緒,你們既然判斷如此,為何又同意阿櫻前來呢?” 杜襲忙道:“田公說,阿櫻夫人入許都,并無大礙,對主公也許更有裨益。但是主公自己,最好不要進京。” 我點點頭,心想:“老田頭還真是他nnd……耿直?!?/br> 像什么“有危險夫人可以去,主公不能去”這種屁話,也就他能說的出口。坦坦的這也太放肆了。 疏不間親啊你不知道? 摸摸腦殼,呼出一口長氣,去了心頭的無名之火。 算了,不跟他老家伙一般見識。 “那么,子緒你的看法呢?”徐庶不用說,他親筆書寫,肯定是和田豐的看法類同。 杜襲道:“本來我是很贊同幾位軍師的看法的,不過,我建議主公先見見荀衍荀休若,再做決斷。” “看來子緒是別有所見了?!蔽乙恍?,這就是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杜襲出來了,遇見事了,想法自然不可能還停留在之前評估預(yù)測階段,“荀衍此人,子緒很熟?” “休若與我同鄉(xiāng),我們少時曾多年同學(xué),私交甚厚,所以聽說我要來,他特意告假來半途迎我?!倍乓u實話實說,“自建安帝離開許都,去了長子之后,休若心頭頗為焦慮,不知何去何從,這次求我引見,也是想與主公一會,欲結(jié)主公為外援?!?/br> 我點點頭,杜襲是潁川定陵人(今河南漯河市舞陽縣北),潁川同鄉(xiāng)會,那稱得上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士子鄉(xiāng)黨,名人遍布天下,像荀彧三兄弟、荀攸、郭嘉、陳群、鐘繇、戲志才、趙儼、郭圖、辛毗兄弟、韓馥、司馬徽、孟建、石韜等等明星巨儒,均出自潁川郡,能量非同小可。 哦,就連我的首席軍師徐庶,也是從潁川陽翟(今河南禹州)出來的。 “好,多個朋友總歸是好的,而且,荀休若的大名,我也是久仰的了?!?/br> 杜襲想了想,說道:“我想,休若此來,也許不是代表他個人來的。” 我悚然一凜,看向杜襲。 “子緒果然已有所見,我知道如何應(yīng)對了。這樣吧,你把荀衍先生請到這里來,我這就跟他詳談?!?/br> 杜襲起身行禮:“是,遵命?!?/br> —————————————————————————————— 見面勝似聞名。 我在大帳門外迎接荀衍,看到本人,還是震了一下。 荀彧已是一位身材修長的恂恂大儒,雖然較瘦,但個頭不比我低多少。 這個荀衍,竟然比荀彧還要高大不少,隱約似乎比我也要高。 走了近前,略略比較,還好,雙方高矮近似平齊。 寒暄客氣兩句,便引了他進入我的私帳。 阿風(fēng)早就送來了蜜水和茶水,任客人選用。 荀衍果然挑了茶卮,坐在我對面低了頭慢慢喝著。 我也舉起蜜水耳杯,不時遙敬一下。 主客雙方都很悠然。 杜襲聊了兩句,便起身告辭,他是這次襄陽代表團的領(lǐng)隊,一大堆事都等著處理。 而且,他也想為好友創(chuàng)造一個單獨表現(xiàn)的機會。 “飛帥,這是要去武關(guān)么?” 我點點頭,放下水杯。 “武關(guān)乃緊要之處,事關(guān)河南命脈,不能久留在河北手中?!?/br> “河北?”荀衍品咂了一下這個詞,慢慢又說道,“河南?!” 然后他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正該如此。一方是河北,另一方,自然就是河南了?!?/br> 這人說話極慢,一字一字似乎都想了很久才吐出來,雖然清清楚楚,不過……也慢慢吞吞。 我還真不太適應(yīng)他說話的風(fēng)格,心想:“這人說話的模式格局,怎么跟那諸葛孔明近似了?!?/br> 諸葛亮說話雖慢,卻很有磁性,對聞?wù)叩奈Σ诲e。荀衍嗓子卻頗為嘶啞,聽起來大為費力。(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