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慰藉
派樂門可以說是這錦錫城中,夜晚消遣尋樂的首選之地。 甚至談生意講買賣也可以選在這里,左擁右抱吹暖人心的女人香不能說功不可沒,倒也事半功倍。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派樂門附近的街道敞亮如白晝,霓虹燈閃爍的光影都被派樂門,或者“The Paramount”這個大招牌金碧輝煌的華麗燈光所掩蓋,和舞池里的那些明明踩著優(yōu)雅緩慢的舞步、卻心里想著貼面交耳甚至是更加曖昧的荒yin行徑的男女一樣。 一輛一輛的黃包東洋車,還有某些商賈的新式黑轎車也在這個節(jié)點向這里駛來。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來往的車在一周內總是會有那么幾天會把這條街堵得和白天里哄鬧熱臭的碼頭似的。 今天是派樂門的頭牌歌星之一的夜蝶小姐的歌舞會,而現在已經是散場的時候了。 人前有多光鮮亮麗,身后就要為它付出與之相匹配的代價。 一個穿著束胸包臀皮短裙的女孩踢下了自己的高跟鞋,在舞臺幕后無人的陰暗走廊奔跑著。 她抄著近路趕到了化妝間。 躡手躡腳地湊近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 這才轉動門把,推門走了進去。 與舞臺上眾人簇擁,舞池里衣香鬢影的氛圍不同,濃烈的脂粉香水味道也掩蓋不了這里屬于男人遺留下的汗臭和腥麝。 夜蝶正倒在兩個化妝桌臺之間。 明麗白皙的面容已經染上了酡紅的艷光色彩,像是上妝時將胭脂在整個臉上抹勻又將筆刷拉扯到了脖頸,如此混亂。 但也只是為她冷漠疏離的美麗填了幾分柔和。 她正穿著的黑色窄腰洋裝是某個東國大老板按照他的喜好,為夜蝶從東國專門托人定制然后海運過來的,上會酥胸半露,下會雙腿盡顯。 更會被大街上的婦女媽婆唾罵指點成她們口中的賤人或者蕩婦。 只不過這時的黑色裙底已經兜了一大灘白色粘稠的液體,大概已經坐實了那些會被人指摘羞辱的詞。 而且這種東西沒有馬上清理就會在空氣中發(fā)酵出讓人惡心至極的味道。 豐滿的半邊胸乳被人從上身裹胸的幾層蕾絲嵌邊里撥弄出來,殘留的指印、紅腫挺立的乳尖和她此時閉眼急促的喘息暗示了夜蝶曾在不久前遭受過的蹂躪。 更別說嘴邊和艷紅的口脂混在一塊的新鮮血痂,鎖骨肩頭留下的咬痕,以及大腿內側的紫紅痕跡。 夜蝶將手搭在椅凳上,修長的雙腿在兩個化妝臺之間彎曲敞開。 她似是精疲力盡,又似是對自己此時的境況毫無羞恥之心。 夜蝶身前光著腳的女孩已經將這種見過很多次的景象熟稔于心,但還是在聞到那股腥腥臭臭的味道時干嘔了幾聲,才軟著濕潤的嗓子喚道:“大姐……” “嗯?!?/br> 夜蝶瞇著眼應了一聲,向她伸手:“玉伶,扶我起來。” 玉伶馬上將手遞給她,讓夜蝶拉著扯著,倚著靠著,終于把她扶起,讓她坐在梳妝臺前。 曾細細挽好高立的發(fā)髻現在也凌亂散落著一些發(fā)絲垂落到肩邊,夜蝶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也看著一副濃妝卻依舊清純的玉伶。 為了替她伴舞的玉伶穿著暴露的短裙,皮革的質地就算在昏暗的光下什么都不做,也能閃著吸引所有男人視線的碎光。 厚妝瓷白的臉合該與那些怕老又怕被人偷摸嘲笑的老婦一樣世俗,但她的晶瑩透亮的眼睛就是會讓人感受到她的明凈和純潔。 更多的是她青春鮮活的氣息,就像她看了自己多少次這般窘迫的模樣,都是這幅憂心忡忡、想要為她做些什么的表情。 派樂門絕對會將這一切都抹除得干干凈凈。 在未來的某一天,她也一定會和自己一樣。 玉伶帶著些許稚氣的美麗大抵只會讓那些握著一點權利,控著一些金銀的男人更想摧殘她。 他們一向是這種自私自利的玩意兒。 夜蝶身旁的玉伶在確認她坐穩(wěn)后,熟練地跑去化妝間角落儲物柜邊,將藏在最下層的紗布和藥酒拿了過來。 夜蝶按住了她的手,說道:“反正要洗澡,現在涂這些個作甚?” “大姐,我眼見著就……很疼。” 玉伶皺眉看著夜蝶嘴角被咬破的傷口,移開視線又看到她胸前的紅痕,玉伶甚至都不敢問她今晚到底有幾個人。 涂了一層厚厚黑眉膏的玉伶眉毛都快攢成了一團,像是兩條打纏在一起的黑泥鰍。 但夜蝶就是把她的手腕握緊,不讓她再有動作。 然后反手將玉伶的手包裹在掌心。 玉伶頓覺有些疑惑,她抬眼看向夜蝶。 “玉伶……以后想做什么?” 夜蝶突兀地問她。 “掙錢贖身,然后掙更多的錢,開一家裁縫店,專門給大姐做衣裳。” 小姑娘沒有分毫遲疑,說話的語氣已經帶了和她年齡不符的篤定,沒有任何彷徨和猶豫,直接給了夜蝶這個答案。 清脆如鶯鳥的嗓音說起這種貼心的話來,讓冷心薄情的她聽來都莫名想流淚。 夜蝶垂首,凝視著玉伶白凈泛粉的指甲,沉默片刻,又問:“那要是大姐不在了呢?” “大姐去哪我就去哪,”玉伶似是在這一刻開始和夜蝶賭氣,氣她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現在姓甄,叫甄玉伶,是你姓里的甄,也是你的玉伶?!?/br> 夜蝶愣神聽著她的話,恍惚里才記起自己名叫甄詩紈原名。 被別人喚著“甄小姐”而不是“夜蝶”的日子離她也太遠了,遠到她都記不清,也不敢記起來。 “大姐可要遠行?哪家老板又為難了你?” 夜蝶只是搖頭,摩挲著玉伶纖細光滑的蔥白手指。 “那……大姐可是不要我了?” 小姑娘這時的聲音才怯懦起來,她的心緒很容易就能看透,夜蝶的身邊也只有玉伶一個人會這樣讓她輕松猜中小心思。 夜蝶將玉伶拉進,將頭埋在她的胸前,抱著她。 悶聲說道:“……我自己也不過是一尊泥菩薩,玉伶?!?/br> “不要記恨我?!?/br> 玉伶仔細聽著夜蝶說著許多她不明白的話,不多問,默不作聲。 任由夜蝶在她懷里呼氣吸氣,她知道夜蝶不會哭泣,也從來沒有見過夜蝶哭泣。 但卻莫名察覺了她的脆弱,玉伶輕撫著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