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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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了血,手臂上留下一個青淤的痕跡。程梔將它藏在白色針織毛衣下,含著一顆護士給的奶糖,回到樓下。 張越原本躺在床上四處張望,看見程梔來,才腦袋一縮,繼續(xù)垂頭保持生氣冷漠的樣子。 “頭還痛不痛?” 程梔想摸他的腦袋,但那里裹纏了紗布無從下手。 這句話提醒了張越,他感受著仍在隱隱發(fā)疼的身體部位,忽然悶聲道:“給我拿個鏡子。” 程梔一愣,看向廁所,回頭說:“沒有鏡子?!?/br> “不管,我要照鏡子!”張越發(fā)了脾氣,怒瞪她。 程梔沉默看他。 氣氛僵持著,陳映之從外面進來,目光在兩人之間回轉,走向張越。 “怎么了,小越,你剛醒,情緒不能太激烈?!彼挚聪虺虠d,“你從北京飛過來,還沒休息吧?先去休息,小越現(xiàn)在也沒事,你好好睡一晚?!?/br> 程梔明白,陳映之怕自己刺激到張越,特意支開。 也確實,張越扭著臉不想和她交流的模樣。 于是她點頭,轉身離開病房。 門又合上,陳映之將包放在床尾,腳步一動,擋住張越追隨出去的視線。 “不想讓她走?剛才不是還和人家吵架嗎?” 疼痛和疲憊隨著程梔的離開再度席卷身體,張越頹然地倚靠著床架,閉了閉眼,聲音又低下去幾分。 “沒吵架?!?/br> 他不想和程梔吵架,只是有些情緒他控制不住,明知道會讓程梔難受,卻想靠哭鬧得到她的體貼。 是潛意識里的幼稚心理。 他避開這個話題,對陳映之說:“我手機呢?” “壞了,我把你的卡插到舊手機上了,你現(xiàn)在要嗎?” 張越點頭,陳映之便將手機遞給他。 張越拿到手機做的第一件事卻不是打電話發(fā)消息,而是打開相機,調到前置,終于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樣。 頭發(fā)因為手術剃光,沒有被紗布包裹的臉側落了幾道還很新鮮的劃痕。這些疤痕讓他的情緒再次從心起。 他知道程梔喜歡自己相貌,醒來的這段時間,好幾次敏感地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是深重的,復雜的,每一眼都加深他對自己有可能失去唯一引以為傲的“優(yōu)勢”的恐慌。 如果他不再好看,程梔還會喜歡自己什么? * 張越住院的日子,程梔定了醫(yī)院附近的一家連鎖酒店,但大多數(shù)時候,她還是睡在醫(yī)院的陪護床上。張向群和陳映之各有工作,本來要請護工,被程梔拒絕了,張越也表現(xiàn)出了不想要外人像看殘廢一樣看護他的意愿。 說到底,只要程梔。雖然他仍舊在鬧別扭。 有次夜里,程梔守著張越睡著,聽著各種儀器運作的聲音在黯淡的光線里拿出電腦寫論文。夜很深了,人也疲憊,程梔看眼時間,已過凌晨一點,再抬頭,發(fā)現(xiàn)原本已經(jīng)睡著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又醒了,躺在床上側頭看她。 他們就這樣在充滿藥水味道和儀器藍光的病房里對視了幾秒,最后是程梔放下電腦起身,走到他的病床邊,聲音輕而微啞:“怎么醒了?” 張越問她:“你在干什么?” “寫論文?!?/br> 他沉默了一下,“很忙嗎?不然你還是回去吧。”然后扭開頭偏向另一側墻。 程梔也是累到極點,撐著精力答他:“等你好一點了我再回去?!?/br> 張越縮起腦袋,藏進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醫(yī)生來換藥,張越將程梔和張向群陳映之都趕出了病房,只留下醫(yī)護人員能看見他的傷口。中午幾個從前的同學朋友知道張越車禍的事來看望他,被陳映之請他們先瞞著張越莊信截肢的事情,只說他病情不同,轉去別的醫(yī)院了。 朋友們帶著鮮花水果叁叁兩兩地來,程梔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張越露出了車禍后的第一個笑,病房里也終于有了點生氣。張越是外向的,他的朋友多且活潑愛玩,和程梔的朋友圈很不一樣。 能讓他開心一下也好。程梔垂眼,想。 元旦過后,不能一次性請?zhí)L的假期,程梔開始北京廈門兩地跑的日子。又過幾天拆線,護士早早來通知,等醫(yī)生來的時間里,張越問程梔:“我拆完線你就回去了?” “嗯,”程梔點頭,“如果你恢復得差不多,我先回去一趟?!睂W校里還有個presentation等她參加,其實,這個presentation結束,也差不多要確定出國的細節(jié)事項了,程梔還沒和張越講。 張越抿著唇,想說什么,拆線的醫(yī)生已經(jīng)進來。 “你出去吧?!睆堅秸f。 這回程梔卻搖頭,“我陪著你?!?/br> “你出去?!?/br> “我不?!?/br> 兩人僵持,連正在做準備的醫(yī)生也抬起頭。 程梔注視他的眼睛,說:“就算你現(xiàn)在不讓我看,等拆了線你也是要見我的。你要一輩子藏著這些疤不見我嗎?” 張越:“……” 拆線是疼的,程梔就守在他身邊。醫(yī)生cao作專業(yè),程梔自己也實cao過好多回,這回卻沒有多看醫(yī)生動作的步驟,而是一直觀察張越的表情。 他閉著眼,手放身邊,握成拳。鑷子碰到傷口,手背青筋跟著一跳。 程梔伸出手握上他,十指交扣,被他捏得很緊。 車禍留下的疤痕,有兩處較深。一道在左下頜,平時不抬頭也不容易發(fā)現(xiàn),另一道卻從右額延伸至眉骨,張越剃了發(fā),現(xiàn)在也才長出短短的發(fā)茬。沒有劉海遮擋,更加明顯。 這回張越?jīng)]向程梔要鏡子,下了床,左腿不能正常行走,需要撐著拐杖。另一邊被程梔攙扶走到廁所,卻把她留在外面。 鏡子明亮,照映出他最在意的臉。疤痕破壞了它,加上悶在病房多日氣色不好,又有些心理作用,張越在廁所待了很久。 程梔聽見里面?zhèn)鱽淼乃髀?,敲了敲門,“張越,你現(xiàn)在不能碰水?!?/br> 水聲停,門開,臉部干燥沒有水漬,除了眼眶泛紅。 程梔意識到他剛才打開水龍頭是為了遮掩失控的聲音。 她上前一步,摟抱他的腰,腰腹比之前又清減不少。 “你還是很好看。” 張越卻沒答應她,手也垂在兩側。 * 親近的人都看出來,一場車禍讓張越的性格變得有些消沉。他不知道莊信的狀況,信了他們騙他轉院的說辭。直到,他被醫(yī)生叮囑多在走廊走動,然后從陽光房的花園往下望見腳步匆匆走進住院部大樓的莊母。 當下便起了疑心,午飯后又問程梔莊信的情況。 程梔撒謊也是鎮(zhèn)定的,直視他的眼睛說:“比你嚴重一點,所以還在特別看護階段?!?/br> 如海水清澈的眼睛也會騙人。 張越不相信她,反問:“莊信不在這個醫(yī)院,那他媽來這里干什么?” 程梔眼睛里的閃爍被他捕捉到。 瞞不下去,她帶他去樓上看了同樣蘇醒后情緒躁郁的莊信。 “你跟我說這叫‘嚴重一點’?!” 止步于莊信的病房外,張越踉蹌失神回到樓下,腦海里抹不去剛才所見的畫面,轉頭質問程梔。 他的聲音是顫抖的,手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勸說自己消除這一愧疚——明明在一輛事故車上,他已經(jīng)能走動,莊信卻再也站不起來。 程梔沒說話,任他發(fā)泄情緒。 可張越心里沖撞的情緒不是這么容易就能發(fā)泄的。 人一旦陷入無措的境地,就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些能像吸氧機一樣幫助自己呼吸的借口。無法報復地傷害自己,便會傷害到身邊的人。這些天壓抑的情緒如登臨界點,然后傾瀉爆發(fā)。他問程梔:“你為什么要騙我,莊信都他媽殘廢了!你跟我說這叫沒事?” 程梔還是沉默,她的沉默更加刺激了他。 程梔真的有感情嗎? 是,她成績優(yōu)秀,吃飯時也能泰然自若地聊起解剖。連活生生的人在她的眼里也不過是活體標本。她愛誰呢?她愛她自己。 張越像是抓到了她冷心的證據(jù),證實了自己一直惶惶恐懼的擔憂——程梔,她是喜歡你,但是愛呢?她隨時可以抽身去喜歡下一個,你永遠不是她的無可替代。 一切蛛絲馬跡都能做證明,連車禍醒來那日程梔身上的奶糖味也成了他心里的芥蒂——他都這樣了,她還有心情吃糖。 張越瀕臨自我胡想的崩潰境地,而程梔始終安靜,只有在他的傷腿因久站而發(fā)抖時才動了動身體去攙扶他。 “你不能一直站著。” 張越后退一步,卻因為這個動作拐杖沒撐好,身體摔在地上。 “張越!” 程梔的臉色終于起了波瀾,半跪下去扶他。 張越說:“這算什么呢?好歹我還能站,莊信呢?他的腿呢?你們學醫(yī)的不是很厲害嗎?他的腿呢?為什么你們不能救他的腿?” 說到這里已是哽咽,眼里有淚光。 程梔深吸一口氣,“醫(yī)學不是無所不能的。人也不是。” …… 是張向群和陳映之趕來,把張越扶回了床上。怕摔到了傷口,還叫醫(yī)生來檢查了一遍。 陳映之讓程梔先回酒店,暫時不要和張越見面。 程梔胸口堵了一根刺,又疼又酸。她的課程里有醫(yī)患溝通,書里卻沒有告訴他們當病患不只是病患更是家屬時他們又該怎么做。 親密關系并沒有讓他們彼此理解,反而讓一些傷害更加肆無忌憚。 她以為自己了解張越,現(xiàn)在開始懷疑這個認知。 要怎么做,你才會開心?張越。 程梔決定聽從陳映之的建議,但是是回北京。 臨走前,想和張越說一聲。 張越又悄悄拄著拐杖去看了莊信,回來后連晚飯也不吃,蜷縮在病床上看窗外的殘血。 程梔開門進來,張越聽見了,從腳步聲和一種靈犀感應里判斷出來應該是程梔。 他沒有回頭,身體未動,靜得像睡著了。 “張越,”程梔說,“我要回一趟北京?!?/br> 她停駐床尾。 “等那邊實驗結束,我再來廈門陪你?!?/br> 程梔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張越用哭過后沙啞的聲音喊她:“程梔?!?/br> 他很少叫她全名,她心一擰,已經(jīng)有些預感。 “我們分手吧?!?/br> “……” 連夕陽也安靜了片刻。 程梔繞到他面對的那側床邊,兩人對視。 “你說什么?” “分手吧?!睆堅綑C械地重復。 那根刺在胸口發(fā)炎潰爛,影響呼吸。 一些理性在程梔腦袋里勾勾纏纏擠到了神經(jīng)最前端。暫時,暫時還沒被感性追上。 她點頭。 “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