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聽到她的請求，怔了一下，有些錯愕，說：

    “當(dāng)……當(dāng)然可以?！?/br>
    她們兩人就這樣擁抱在歸家的夕陽里，彼此心連心，心暖心。

    “班長，這個擁抱這么溫暖，我……我真的好怕自己會留戀這個溫暖的擁抱，萬一我真的留戀了那該怎么辦呢？”董惜文一時哽咽住了，將朱慧抱得更緊。

    “傻瓜，說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我們兩家住得這么近，如果以后想擁抱的話，隨時都可以呀！”

    “班長，謝謝你！”董惜文吸了吸鼻子，臉上漾起一縷幸福的微笑，又說：“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祝福過人，但我今天特別想祝福你，永遠(yuǎn)的祝福你，無論現(xiàn)在或是將來，無論是天堂或是地獄……我都祝福你，深深祝福你永遠(yuǎn)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像今天你和我在一起般的快樂?！?/br>
    “謝謝你！我同樣也祝福你天天快樂。”朱慧說著，緊緊握住董惜文的雙手，沖她笑了笑，意味深遠(yuǎn)地說：“惜文，我最大的快樂就是看到你快樂，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做出讓我不快樂的事情，好嗎？”

    董惜文沖她微微一笑，說：

    “班長，你真是一個好人?！?/br>
    這一路上她們就這樣聊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把兒時的歡笑，成長的煩惱，生活中的心酸點(diǎn)滴統(tǒng)統(tǒng)拿出來侃，哪怕是自己過去做的一些蠢事、尷尬事也都毫無保留地講給對方聽，為的是想博得對方一笑，她們就這樣狂侃到該分別的十字路口，朱慧望著眼前四條通向不同地方的路，心里不由惆悵起來。一想到這么快就要回家，吃飯、洗澡、做功課、聽奶奶嘮叨，一時像根打了爽的茄子，無精打采地嘆了一口氣，說：“時間過得可真快呀，不知不覺就到了該分道揚(yáng)鑣的時候，明天見吧！”

    “班長，謝謝你！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br>
    “那當(dāng)然，我是何等人物，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誰說跟我聊天不開心的?！敝旎墼秸f越帶勁，厚顏無恥起來。

    “是嘛！”董惜文沖她淡淡一笑，憂傷地說：“再見了，班長，祝愿你每天都能像現(xiàn)在這般開心?！闭f完，就飄然離去了。

    朱慧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只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滿腦子都是董惜文臉上不同尋常的微笑。直到深夜，她從噩夢中驚醒，這種感覺就來得更加強(qiáng)烈，董惜文離她而去時的背影反反復(fù)復(fù)地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而她那句“班長，再見了”就如同魔鬼般縈繞在她耳旁始終不肯離去，使她惶恐不安，以至整個后半夜她都沒能再合眼入睡。

    第二天，她剛到校就聽到有關(guān)董惜文昨晚吃安眠藥自殺的消息，這一消息對她來說猶如晴天霹靂，當(dāng)頭一擊，天??！昨天她那股強(qiáng)烈的不祥感竟成為了現(xiàn)實(shí)。她丟下書包，瘋狂得什么也顧不上飛奔到董惜文家。一路上她不住在心里暗暗祈求董惜文能平安無事，她祈求得特虔誠，哪怕下輩子給上帝當(dāng)牛作馬也在所不惜，只要董惜文能平安無事。

    趕到她家后朱慧才發(fā)現(xiàn)她家除了一個年邁癡呆的奶奶以外就空無一人了，她想董惜文這時定是在醫(yī)院里，所以經(jīng)過一番打聽后，最終讓她在五醫(yī)院的住院部里找到了董惜文。

    天?。∷€活著。朱慧望著躺在病床上表情麻木的董惜文，激動得熱淚盈眶，她不住在心里感謝上蒼讓她看到一個還有呼吸、還有心跳的董惜文。

    “惜文，你好傻，你為什么要做這么傻的事情?！敝旎郯窃谒牟〈睬翱薜闷怀陕?。

    董惜文虛弱地側(cè)過頭，雙目無神地望著她，軟軟問道：

    “你們?yōu)槭裁匆獖Z走我的快樂？”

    “你在說什么呀，人活著才能快樂，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朱慧見她說糊話，不禁急了。

    “不，活著不會快樂，活著會去當(dāng)，我不要當(dāng)，我不要?！倍拿悦院卣f著，突然抽泣起來，將身體綣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

    “不，不會的，你那么純潔，你不要聽劉主任胡說，不會的，不會的?！敝旎劭吹蕉哪歉睒幼樱娜绲督g，眼淚嘩啦嘩啦地流個不停。

    “不，劉主任說得沒錯，她說得沒錯，成績不好就沒前途，沒前途就會去當(dāng)，當(dāng)你明白嗎？”董惜文神智不清地拉著朱慧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

    “不是的，惜文，不是那樣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成功的人，他們讀書時的成績也不好，但那并沒妨礙到他們?nèi)蘸蟮某晒Σ皇菃?？相信自己，惜文，將來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成功的人?！?/br>
    這時董惜文的母親看到女兒那樣，心疼得死去活來，上前安慰她道：“成績不好，可以慢慢來，只要以后多加努力，成績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br>
    “不，我不要努力，我不要讀書，我不要學(xué)習(xí)，我不要上學(xué)，我不要……我不要……”董惜文聽到她母親提到成績，嚇得五指張開插入發(fā)中，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她就像一個精神病患者，在床上驚恐得大哭大鬧，完全失去了理性。

    “不讀書那怎么行，再怎么說以后也要讀一所三類大學(xué)呀?！倍牡哪赣H抹著眼淚，心里還在盤算女兒日后讀大學(xué)的事情。

    朱慧錯愕地望著董惜文的母親，冷得渾身一抖，想不到自己渴望以久的母愛有時竟會如此可怕，它會有道理的至人于死地。

    回到學(xué)校后，班上的同學(xué)都在談?wù)撨@件事情，但誰也不敢提及董惜文自殺是跟劉主任有關(guān)。

    第三節(jié)課又是劉主任的數(shù)學(xué)課，她一進(jìn)到教室，什么話也沒多說，拿起課本就開始上課。朱慧坐在講臺下，看到她竟沒有絲毫悔意，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似的，站在講臺上泰然自若地講她的課，心里的這把火在胸腔里燒得更加旺盛了。課上到一半時，她再也無法忍受，一想到董惜文那雙絕望的眼睛，她就忍不住淆然淚下，就在劉主任的課講到高潮時，她突然拍案而起，在眾目睽睽下打斷了她。

    “劉主任，難到您不知道今天我們班上少了一名同學(xué)嗎？”

    “朱慧，你怎么跟老師說話的?！眲⒅魅螝獾脤缓?，摔在講臺上。

    “我們班上有一名同學(xué)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里，難道您就沒一句話可說嗎？”

    “有什么可說的，我教了三十幾年書，從來沒遇到過像她這么沒志氣的學(xué)生，受不了一點(diǎn)挫折，說了幾句忠言她就尋死覓活的。”

    “忠言？您的忠言就是要她日后去當(dāng)，就算當(dāng)都沒人要，是嗎？”朱慧激動得朝她嚷嚷起來。

    “我那樣說只是想激勵她……”

    “你那樣說不是在激勵她而是在謀殺她，謀殺她，明白嗎？”朱慧沒等她把話說完，憤怒地朝她大聲咆哮起來。

    “朱慧，你在課堂上大呼小叫是什么意思？不要以為我平時對你好，你就可以這般為所欲為了?！眲⒅魅螝獾媚樕l(fā)青，渾身顫抖。

    “我再怎么為所欲為，至少我不會殘忍到去詛咒人家的未來?！?/br>
    “什么，你說我詛咒她?！?/br>
    “難道不是嗎？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動力就是‘未來’，您昨天那樣抹黑一個十八歲花季女生的未來，這跟詛咒她，謀殺她有什么兩樣。”朱慧望著劉主任那張冷酷的臉，抽泣得更加厲害，“成績的好壞在您眼里是衡量一切的標(biāo)準(zhǔn)嗎？面對惜文那雙絕望無助的眼睛，您真的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嗎？對她您就沒有絲毫愧疚感嗎？”

    “愧疚感？她夠格嗎？”劉主任咬緊牙，冷笑起來。

    “也許她在你心里不夠格，但我可以告訴你，你說出這種話來同樣不夠格當(dāng)我們的老師，更沒資格得到我們的尊重?！?/br>
    “你……你竟敢對老師出言不遜……”這時的劉主任簡直快被朱慧氣炸了。

    “我現(xiàn)在對你說了幾句這么輕的話，也算是忠言，你就已經(jīng)聽得受不了了。”

    “什么？你這也算是輕話?！?/br>
    “這不算是輕話，難道你昨天對惜文說的那些人生攻擊的話才算輕嗎？如果我現(xiàn)在用你昨天說惜文的那些話來說你，看你聽后是不是真的如你認(rèn)為的那樣，會發(fā)人深省，會讓人茅塞頓開，從中領(lǐng)悟出人生的真諦。”

    “你……”劉主任被朱慧氣得暈頭轉(zhuǎn)向，一時語塞，最后無處發(fā)泄，竟氣急敗壞地一把掀翻了講臺。朱慧見狀也毫不示弱，管他三七二十一，氣得豁出去了就把面前的課桌給一腳踢翻。隨著教室里兩聲巨響，教室里的人分成兩波，一波跑去安撫劉主任，一波跑去安撫朱慧。

    直到班主任于鴻得知此事，匆匆從班公室里趕過來，向劉主任又陪禮又道歉后，局面這才稍緩和一點(diǎn)。

    “快去向劉主任道歉，聽到?jīng)]有?！庇邙櫼妱⒅魅螑簹獠幌?，怕影響他將來在學(xué)校里的前程，硬要朱慧去向她道歉。

    “我又沒做錯事，更沒說錯話，干嘛要我去向她道歉！”

    “你不尊重師長就應(yīng)該道歉。”

    “尊重？”朱慧聽他這樣說不禁冷笑起來，大聲道：“劉主任她能明白什么是尊重嗎？”

    “你——”于鴻見朱慧態(tài)度強(qiáng)硬，很是無奈，雖然知道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劉主任的不對，但劉主任畢竟是學(xué)校里得高望重的老教師，再怎么說也要給她七分面子，八分威風(fēng)，所以只好低聲下氣，幾乎用哀求的聲音請求她去向劉主任道歉。

    “想要我道歉也行，除非她先向惜文道歉?！敝旎廴允菑?qiáng)硬不改。

    劉主任見朱慧死不悔改，說話像揣著火藥筒似的那般沖，絲毫面子都不留給她，頓時氣得眼前一黑，差點(diǎn)暈厥過去，于鴻見狀很是緊張，趕忙派了幾名學(xué)生將劉主任扶回辦公室休息消火。

    朱慧這么一鬧，震動了整個校園。下課后，學(xué)校里各個領(lǐng)導(dǎo)都紛紛趕到高三（4）班協(xié)調(diào)此事，不問緣由就將朱慧痛批了一頓，把她罵得狗血淋頭。他們?nèi)f萬沒想到學(xué)校里面最有前途的優(yōu)等生今天竟會如此無法無天，在班上大呼小叫，公然頂撞老師，把老師氣得差點(diǎn)一命嗚呼。特別是牛校長更是火大，對朱慧失望至極，說她目無尊長，道德喪失，已無法在學(xué)校里繼續(xù)起到表率作用，故而將她身上所有的職務(wù)統(tǒng)統(tǒng)革除。學(xué)生會會長一職暫時由姜晰擔(dān)任，高三（4）班班長一職也暫時由副班長萬淑慧兼任。口誅筆伐后的朱慧這時已經(jīng)淪落成為一個名副其實(shí)的平頭百姓，平時那些恨她入骨的同學(xué)見她倒臺到是歡心雀躍，幸災(zāi)樂禍地在私底下連連拍手叫好。

    因?yàn)楣豁斪矂⒅魅?，之后的幾天里朱慧就成了劉主任的眼中疔，rou中刺，劉主任一看到她就難免氣得渾身疼痛，所以只要她來上課，她定會對朱慧說一些即尖酸又刻薄的話，說她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算沒人教也能自學(xué)成才，所以就請朱慧移駕到教室外，讓她在教室外一個人可憐巴幾地坐在走廊里自學(xué)成才去。